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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沉默是金-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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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在廊下榻上拣了离楚笑寒有个半丈距离的位子坐了下来,沉吟了半天。
这怪异的现象令楚笑寒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十三爷,他来干嘛的?看他应声的样子不像是不知道胤禛不在这庄子里的事实,可他又为什么来呢?这般楞登登地坐在那里却又诡异万分,好像,好像……好像……是来找自己的?又或者,还是其他别个人?
柴玉早在胤祥挥手示意他退下的时候,便神色大为松懈、如释重负地一溜烟地退了下去。自己没有在柴玉退走的时候跟着退走,实在是太失策了。
正当楚笑寒浑身犹如芒刺在背,比之柴玉在侧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时候,胤祥终于开口了:“那位侍监说得倒也不错。”
楚笑寒在心里头暗暗地叹了口气,这思维跳跃得……,真是兄弟俩……,面上却还得陪着笑说道:“奴婢不过一些小见识,听不明白十三爷的话。手头又还有一些活计,待奴婢去寻那刘玉来伺候爷,这便先退了。”
胤祥却一皱眉,说道:“我不需什么人伺候,连我自个儿的随侍都留在外院了,就为跟你说几句话,你倒好,没半刻工夫就要跑。”
“……,”楚笑寒闻言更加惴惴不安,“十三爷,您,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便只说就是。”
“敏惠恭和元妃……太宗皇帝,确实是……荣宠恩幸到越限的程度了。”胤祥喃喃地说道,“因为她,呵呵,竟然还封了宸妃这样高的名号,几让太宗皇帝沦为……百官眼里的……昏……君,原本太宗皇帝的一生光辉足可媲美太祖高皇帝……可是,……”
宸妃?宸妃,楚笑寒是知道的,海兰珠嘛。怎么,她,她的谥号是敏惠恭和元妃吗?这么说,刚才柴玉说的是海兰珠啊?
胤祥此刻提这海兰珠做什么?莫非?莫非?……
“我的意思是,只怕四哥也像太宗皇帝一般的发了昏。但是,兰欣,你须得知道,这种……并不妥当的。四哥身上,负了大任。你只需知道他心里有你,不就足矣?”
“十三爷,您在说什么,奴婢完全听不懂。”楚笑寒隐隐嗅到不祥之兆。
“今日,四哥又因了你,触怒皇阿玛龙颜。这从未违拗圣命的四哥,自打你从扎藏来京后,频频批逆皇阿玛龙鳞,竟有三数次之多。兰欣啊,这侧福晋的位子,你就看得这样重吗?”
“……奴婢……,”楚笑寒欲待分辨自己并不在意做不做侧福晋,却想起此次也没严词拒绝这名分。这样一想,撇清辩白的话语就说不出口了。
“皇阿玛不允此事,四哥因而愁眉不展,胤祥这才毛遂自荐,前来劝你。其实,便是今日没有侧福晋的金册封授,只要四哥心里有你,将来便是更尊贵的金玉册玺,也都是可能的,何必拘于今时今日的一本区区的侧福晋册子?”
“十三爷的意思是,皇上不允四爷要奴婢做他侧福晋的事情?”楚笑寒轻轻地问道。
胤祥将头别转,半晌颔首道:“此事关系重大,这侧福晋的位子早就定了,不是想换便换的。”
嗯,这是早该想得到的事情。
“若不是皇阿玛早定筹谋,怎会在己丑年封了那年羹尧……做川抚……如此,四哥的门人方得至佳状态:外有督抚提镇,内有阁部九卿,均为皇阿玛这两年预着辅佐,加意作养,始终栽培……别个都好说,唯独这年羹尧乃是关系重要的封疆大吏,又是部署的重要棋子,偏他青年得志,难免有些儇佻恶少的习性,若要拴住他,总得多方施法,同时作为……他家里有个妹子,名唤心兰,再过一两年,便到选秀之龄,皇阿玛早在心中定了将她指给四哥做那侧福晋,以牵制示恩年遐龄和年羹尧。这事儿,这情形,皇阿玛只需稍稍提点,四哥心里便明白得很,只是他十分为难,竟发愁不知如何同你说此事。”
楚笑寒呆呆地听着,年羹尧?这样熟悉的山海经故事会里头的名字……竟然也会和自己的人生交集,真是一个大大的神迹般的笑话……
嗯,十三爷说得很清楚,康熙皇帝已经决定要将皇位传给胤禛啦。所以这才着意培养,又是让设粘杆处,又是让他的门人内外担任要职。否则,以康熙皇帝的手段,怎会在大力整治皇子阿哥的结党谋储的同时,却轻轻放过胤禛这些举动呢?无非两个字,默许;甚至是:操控。
“兰欣,我知道四哥这次疫病,你搏命照顾他,四哥心里怎会不知,只是你不该借仗着这点恩情,做个套儿束缚了四哥……,非要争这侧福晋的位子。”胤祥紧紧绞紧了眉头,但依然残忍地一字一句地说着,“便是将来,那年侧福晋进了王府,四哥也是必须加意宠爱眷顾的,这些,你当猜得到。我知你是个聪明女子,也极讲道理,从你劝我的言辞便瞧得出来,只是事情一涉四哥,你便失了理性……所以,你当想开一些,体谅一些。”
楚笑寒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廊外天井边沿的菊花灿烂开放,清香扑鼻,丝缕菊瓣纤细舒展下垂,姿态美妙……夏日将过,秋季渐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笑容幽幽地浮现在嘴角,轻轻地吐出胤祥极想听的话语:“奴婢……本也没料到,自己能有那个做他雍王爷侧福晋的福气……”


第21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胤祥见她楚笑寒笑容惨淡,语声清幽,不觉有些不忍,便放柔了声音慰道:“你在此间等了数日,却没有等到希冀的消息,也确实……,但是,你只需知两个,一个,四哥心里终是有你的;二则,将来,将来……总不是一嫡二侧,何须在意眼前……故此……”
楚笑寒作出一个娇俏可爱的笑容,只是她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的肌肉有多僵硬:“嗯,奴婢谢十三爷指教。不知十三爷还有旁的事儿见教么?”
胤祥瞧见这笑得如许璀璨夺目、浑不知人间忧苦的笑颜,不由得一怔,心道,不成想钱兰欣年纪这样大,还能笑成这样媚法,怪道四哥为她着迷。一边则回答道:“其他倒也没有了。”
“奴婢知晓了,四爷托了十三爷传话给奴婢,只是奴婢自知身份低贱,本就不敢寄望,哪里会在意呢。若十三爷没指教,奴婢刚才也回禀过了,手头还有一些杂活需得打理,恕奴婢不能伺候十三爷了,这便跪退了。”言毕,楚笑寒恭恭敬敬地跪下,退出了游廊之外。
只是,她慢慢退去的背影,缩成一团,微微弓身,透出这样的孤寂。胤祥怔怔望着楚笑寒退走,心中似乎为之一痛。不知道,当年,额娘不得皇阿玛的心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可怜寂寞?
胤祥来过后第二日,雍王府便来了车舆接钱兰欣回府。
自然,没有任何人提起一句先头的安排,只是静静悄悄地回了苏格格阿昭的院子,继续做自己的府邸失宠格格之老婢女。
楚笑寒忙忙碌碌地一如往常地伺候阿昭,只在深夜回到自己的屋子,这才瞪大了眼睛,整宿整宿地无法入眠。
嗯,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想过这个很敏感的问题。好像当日那样天真的,在还是阿昭身躯里的时候,依稀记得在记忆的海洋里头微微地笑着说:嗯,也可以赌赌看,看对他来说,帝位重要还是我重要。
其实,问都不用问,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必然看重帝位,那么,在养心殿东暖阁的时候,他又何必对自己说:“总之,待太子登基,我便不做这皇子阿哥,陪你遨行四海,笑游天下。”
何必??
哦,对,当时,他疑心自己和八爷胤禩有染,所以,所以,他可能也不过是说说看,看自己会不会听了这话后,感激涕零,动情表白?
哦,对,当时,他可能还没资格染指皇位,没有那个传说中逐鹿中原的资格?
这样定定想着,更漏一滴一滴地过去,转眼便东方渐吐鱼肚白。可是竟然也不觉得累,持续地工作,保持笑颜,连阿昭都觉得疑惑起来。
听说,弘昀染上了疫疠之气……
他真倒霉。
怎么去了山庄一次,就染上了呢?那么多人都无恙,唯独他就和吉兰一般晦气。
这是报应!这一定是报应!楚笑寒心中觉着自己怎地这样恶毒,却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的畅快感。
阿昭的龙缎紫貂披风边缘锦纹滚缎有些脱线裂口,补了数次,还是被楚笑寒反复拆掉了,这件披风手工十分精致,实在难修,偏阿昭急着想穿,只好急急赶制。如今吉兰没了,偏福晋又没配新的丫鬟下来,这做起活来更加费时。
楚笑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那乱糟糟的纷繁思绪,一边加倍费了心思地修缝那裂口。
忽然,身前多了一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竟是福晋身边几乎算是不太离身的魏嫲嫲,赶紧谦卑地起身给魏嫲嫲问好。
“钱兰欣,福晋传你过去。”魏嫲嫲挑眼瞧了她楚笑寒一眼,倨傲地说着。
“谢嫲嫲特来通知奴婢。”楚笑寒微笑着回复道,然后十分顺服乖巧地跟在魏嫲嫲的后头走。
阿昭正在午歇,总有个一两个时辰方才醒转,这便无需再去惊扰她了,等到自己回来,只怕她也刚巧醒转吧。
过了一刻半刻,走进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院内,进了屋子,只见多棋木里点头示意,须臾之间,这厅屋内的闲杂人等,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要做什么?
只是,不管她们想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楚笑寒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拿额头抵住地面,脑中不知神飞何许洞天。
“兰欣,你起吧。”多棋木里淡淡地说着。
“谢福晋。”楚笑寒应声起来,依然恭敬地站在下面,微微弓身听候吩咐。
“今儿个,我唤你来,不过为一桩事。你心里大抵也是有几分数的吧?”
楚笑寒平静地回答道:“奴婢至愚,确实不知。”
“嗯……你这样谦卑懂事,倒也……,前些日子,你尽心竭力地服侍王爷,我也是知道的。虽说对外则是将这名头给了你主子苏格格,但这功劳王爷心里、本福晋心里都是记着的……只是这侧福晋,却不能封了你。”
楚笑寒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心里冷冷地嘲讽着,嘴上说:“奴婢没有敢这样想过。”
“你也不用自谦,我知你是个有见识的,不是那般无知顽愚的。初时咱们四爷说你是良妃的贴身,我难免对你心有疑忌,不怕多同你说一句,想来你既服侍良妃多年,平日里也时常得见八爷,这事恐怕也是知晓几分的,那苏格格,阿昭,本是八爷的人,却还不止,竟是八爷埋在咱们爷府里的眼线!”
多棋木里淡淡地说道,旋即仔细打量楚笑寒的神色,见她十分平静,倒有几分诧色,“我当日特地使人试探多次,甚至将李侧福晋都派了过去,这才引得她自投罗网,现了原形。我本以为你是同她一路人的……哪知这次疫症,倒叫我看出你几分心来,原来你是个老实人,又识时务,也难怪王爷动了心念想封你做侧福晋了。原本亲王贝勒的嫡侧福晋,均是皇上指派,总要选些亲贵大臣,互作姻亲,既有仰赖臣工扶持的意思,也有皇恩圣眷的顾念。那李玉琼,当年爷也年轻气盛,确实选得不妥了,李侧福晋的家世并不显赫,总算她好生养,也为爷出了几分力……而今这剩下的一个侧福晋,总要好好筹谋一番,断不能再由得爷使那性子……这事,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但终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生死之间,难免一时情动糊涂,错许了你什么,只望你有大量,识大体,莫要捏着那些空口无凭的应诺,去同爷争闹,这才是正理儿,我今日唤你来,也就是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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