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大清-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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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究竟会是谁呢?”我俨然化做了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翻着白肚翕合着鳃的困鱼,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问题。
“如果圣心默定的即位人是老四,皇阿玛又何必对十四如此昭然若揭的牵肠挂肚,冬天送自己用过的旧腰带,夏季送题词的扇子,还亲手将‘止血石鼻烟壶’、‘千里眼镜子’等逐件亲自检验放入每个包里,再亲笔写下名称,命人送至军前……还有将皇孙中相对优秀的‘内廷三阿哥’送至军中为之效力,这种的特殊待遇屡施厚恩,除了昔日的废太子,有哪位皇子曾得到过?
可是,如果圣心默定的是十四弟,那么去年十一月十四弟奉命回京述职。皇阿玛明明已决定和平解决准葛尔问题,特致书策旺阿拉布坦,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为何在‘可去’和‘可不去’的两可之间,皇父偏偏还是要命十四离京再赴军前呢?更过分的是,今年三月十四弟离京以后,皇父两次游幸老四的圆明园,并将其子弘历召入宫中亲自抚育!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葶儿,我觉得自个儿就像活生生被泡进酒坛子里的虾!想用力却又软绵绵醉醺醺的使不上劲……如果真是老四,他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杀伐果断睚眦必报,老爷子在,他还能诚孝友爱;倘若老爷子不在了……恐怕咱们哥几个便将是墓室幽冥、灯黄如豆,昏昏鬼吹灯了……”
我的心好难受,像被毒蚊子叮咬出红肿的包,奇痒无比,恨不能把心头的那块肉都抠出去:“不许说这些自怜自伤,自暴自弃,自轻自贱的话!你看你,嘴又豁,眼又斜,好象八月十五的大兔爷……”话音哽住,泪飞化做倾盆雨……
他的脸缓缓靠近,嘴唇轻柔的覆盖住我,唇舌绞缠,美好的仿佛揣着一抹温柔的云朵,又仿佛在晨露和朝阳润泽下轻轻绽放的花,我忍不住想,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这一定会是我回光返照时脑海里的播放的最重要的画面之一……
“阿九,你在桂花树下刨什么呢?”
依稀见他刨出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神秘兮兮的跺过来,突然塞进我手里:“送你的。本来是想中秋节刨出来惊喜一下,可那晚月亮老没出来,后来一忙就忘了。刚才你骂我大兔爷……嘿嘿,就想起来了。”
我一瞧竟是只玩具“兔爷”,脸蛋上抹有胭脂,小三瓣嘴上画了一条细线,鲜红的,上了桂花油;两个细长白耳朵上淡淡地描着点浅红;这样,兔爷的脸上就带出一种英俊的神气,倒好像是兔儿中的神仙哥哥似的。它的上身穿着朱红的袍,从腰以下是翠绿的叶与粉红的花,每一个叶折与花瓣都精心地染上鲜明而匀调的彩色,使绿叶红花都闪闪欲动。
握在手中细细把玩,却依稀觉得“兔爷”腹中似有硬物,找了半天却发现入口在兔屁屁处,这龌龊的家伙!伸手指进去将硬物取出,是一柄温润的白玉骨扇,扇上篆刻有字,寻得亮处仔细看来:水之性柔,四处流溢,弥漫天间,其本身本无方圆,随际遇而有方圆之形;本无清浊,与物相容才有清浊之异;然水之性韧,遇热化汽,遇冷成冰,或云或雾或露或瀑,或溪或雨或海或雪,不灭不死,生生不息,循环不止。
“葶儿,你看明白了?”
“似懂非懂。”
“糊涂!这是未雨绸缪,如果将来是十四弟登基,你便少不了是个亲王王妃;如果是老四即位,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清,倘若我被禁锢被充军被打成阶下囚,咱们暂时分开了,你别做傻事,像水一样随遇而安就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腹中汩汩的蒸腾着热气,冲得我脱口而出:“如果将来是十四弟登基当然好,可如果是四哥登极呢,咱们如果不小心把彼此丢了,失了音信该怎么办?我们先约定个地方好不好?到时候,哪怕一切都失去了,咱们还能有你有我有个念想,即使再也不能‘琴棋书画诗酒花’,也还可以‘柴米油盐酱醋茶’。”
“好!去哪里呢?”
“……去峨眉?……”
“为什么是峨眉?”
“那里终年云雾蔼蔼,咱们就不用把对方看的太清楚,只看可爱的一面就好。”
“嗯……还有呢?”
“听说那里有珙桐,叶大如桑,皎洁的花朵如白鸽展翅,好看……还有有枯叶蝶、顽猴、佛兰和弹琴蛙,好玩。”
“嗯……还有呢?”
“那里有小四的夫家,还有,咱家小五不是和尚吗?万一他会到峨眉朝圣、看云海佛光呢?说不定就遇上了……”
“嗯……还有吗?”
“你究竟有完没完~”
“好,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一百四十章 千秋皓月问梅花(4)
说?不说?天人交战中……
如果说,怎么说?会不会瞎子引瞎子,引进黑巷子?……左右为难中……
蜷缩在软柔温香的玉枕锦衾,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上辈子津津乐道的清初四大谜案:孝庄下嫁、顺治出家、雍正夺位和乾隆身世。
又尤其是‘雍正夺位’,这个位是合法还是篡谋,又涉及到康熙之薨是正常病死?含恨猝死?还是中毒横死?……野史戏说漫天飞,正史考证难定论,广大人民群众云里雾里的八卦了将近三百年,3ǔωω。cōm还是稀里糊涂的一锅粥。
民间野说:皇四子上参汤毒毙皇父,勾结隆科多篡改遗诏,夺了原本属于皇十四子的天下。
而身为官方的雍正皇帝则出书高调辟谣,力证自己是奉诏而立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还有专家考证:康熙去世和胤禛嗣位是一场以武力为后盾,精心策划,巧妙安排的宫廷政变,最终在胤禛的隔离与控制之中,康熙彻底崩溃……
孰是孰非,后世聚讼纷纭,莫衷一是。
但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偶感风寒的康熙以出乎人们意料的速度恶化殒命,雍正的继位过程存在颇多不合常理之处……
默默睇视着拥裘酣眠的枕边人,半晌,胸臆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悸动和惆怅,窗外圆月已复缺,更深露重,纤邈的月牙可胜其寒?
驱逐杂思阖目欲寐,却徜徉于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疲惫不堪……阑珊朦胧中我终于听到自己在半迷糊中鼓足勇气喃喃呓语:“阿九,真正的董鄂。菀葶早在12岁那年便薨了,其实我只是个赝品,来自……两百多年后,阴错阳差中迷失于时空,借尸还魂在她的躯体中重生。”
“嗯。”枕头彼端传来了不期然的回馈之音,恬淡而慵懒。
我睁大眼睛,对上了他深沉的眸……那眸探究、燃烧、释然、含笑……笑意泌出眼窝,漾于唇角,又渗透唇角,轻轻骨碌于喉头,最后破喉而出、入云裂帛……
我恼了:“这不是扯淡,不是笑话,是实话,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呢。”
翻身,用后脑勺抗议的对着这个兀自傻乐的糊涂蛋,越想越委屈,这些天彷徨挣扎,体内的小宇宙破碎再重组,重组又破碎,最后理智告罄,情感占了上风,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可……可他却没肝没肺……气不过,后脚翘起来踢人。
他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身子顿时软绵绵的像喂饱了水的海绵,嘴里却别扭道:“芝兰不可与鳖鲍同室,离我远点。”
他不以为怵,索性把脑袋强压进我的颈际间闷声低笑,震得我连尾椎骨都酥麻起来,颈窝渐渐湿润,这厮,居然眼泪都笑出来了,“好葶儿,其实,早在十四年前你就告诉我了。”
浑身血液瞬间倒灌回心脏……十四年前?康熙四十七年?难道是那一次?我想灌醉他,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自己醉了个一塌糊涂,控诉了他三大罪状……翌日,他辩驳了头两项,却对第三项始终三缄其口。
“你信?”
“找不到不信的理由,太后的怪疾、易县的瘟疫、黄河的凌汛、叛经逆道的想法、不可思议的独立,还有时常莫名的感伤……总之,你一直是个谜。”
“我还说了些什么?”
“你说,我会变成塞思黑,在四十四岁生日那天殒命。”
神经中枢仿佛被扔进沸腾的油锅里炸了一圈,焦了脆了碎了:“整整十四年!太子废而复立,立而复废,大哥被囚,八哥被斥,小十八死了,老十三落难了,四哥和十四弟以不同的方式抖起来了……可是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为什么就是不对我坦白?为什么从来不肯来问问我?只要你问,我什么都会说的!”
“我怕你知道我知道后,会又一次夹起尾巴逃之夭夭,再去找个坚硬封闭的龟壳缩进去不肯出来;我也不是不想问,而是怕问了,你答了,我们之间就完了!你对什么都能够豁达宽容,惟独对感情,始终有一股子决绝的凛然和固执,眼里绝不揉沙子心里也容不得瑕疵,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咱们的情分去谋储夺权,很可能会不可抑制的钻进牛角尖,慢慢的疏远我,最后,也许会留下‘仙乡虽好,非吾住家’之类蛮不讲理的话,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还有,我也害怕,好生恶死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一切挑明之后,我会变得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违背初衷迷失本性。葶儿,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而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阿九也是个固执的人,愿意一条巷子走到黑,不愿意做个识时务的墙头草……归根到底,是阿九任佞自私,不敢问也不能问还辜负了你!”
原来如此!原来他一直知道也一直在躲避,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君未负我,乃我自负耳!我亦未负君,乃君自负耳!……阿九,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异类,误入时空的孤魂,你就一点也没有在意吗?”
“我只觉得很幸运,很幸福。碰到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一个明明知道我将沦落为阶下囚早死鬼,却还是义无返顾的嫁给我、全心全意待我好的傻子,一个为我喜为我忧为我吃尽苦头的傻子。”
“满嘴胡沁,你才傻呢,还是无可救药的傻。”不能给自己任何时间去思考和后悔,我脱口而出:“阿九,皇阿玛只活到了69岁,他过不了这个冬天。你……你们快做准备吧……”
我昧着良心做了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一个极其自私残忍的选择!私人结界里有一些澄澈无垢的东西轰然崩溃,我终究违背了应该坚守并一直坚守的原则,从此再也做不成那个俯仰无愧的干净女子!
他僵住了,像一只翱翔的雄鹰突然被做成了风干的标本……良久,眼里的雾汽凝聚成一滴复杂的液体滚落下来:“皇阿玛……皇阿玛……”
……
三岁看老!毕竟,他从幼时起便懂得培养一批‘枪手’替自己一党‘搞定’功课欺瞒尊长……记得,昔日八阿哥尚得康熙欢心时,因为一手烂字写得确实有碍观瞻,所以康熙命他每日必须临帖十张呈上去给皇父御览,结果老八不耐烦写,便央胤禟手下的‘专业枪手’写了再盖上自己的小印呈递上去诓骗老爸,屡试屡爽,没一次失手……所以,当看到胤禟在密室里用伪造的玺印假拟密旨时,我并不感到过分吃惊……毕竟,造假的功力和胆量是与年龄和阅历与时俱进的!
即使如此,圣诏书又岂是能轻易伪造的凡品?其材料考究等级严明,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布料则是由“江宁织造”专制的含金黄、大红、咖啡、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