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惊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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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连夜赶路,又一天没吃东西,众人都快支撑不住了,而这臭名昭著的大沙漠依然无边无际。王长生想到自己正值青春年华,刚娶了妻,生了子,还未享尽天伦之乐,却要丧命在这异国的沙漠中,忍不住悲伤得想恨声大哭。但他哭不出来,他的眼睛干燥得发涩,喉咙直欲冒烟。他好恨,好后悔。在他家乡,偷渡成风,男子到了青壮年倘若还不出国去淘金,就会被人看不起。他虽然是家乡稀罕的大学生,但毕业后只当了个中学教师,月工资几百块,简直是鸡立鹤群,可怜寒碜。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到国外去艰苦奋斗几年、几十年,回来后几乎都成了百万富翁。他也终于跟着迷了心窍,抛妻弃子,远涉重洋,寄梦英国。但是天意弄人,他的美梦变成了噩梦。可是他还不想死,他渴望活着。“活着,我必须活着!”他这样地想,挣扎起精神努力前行。
李一贵两腿发软,眼冒金星,心中无数次地念叨着水。可眼前却只有沙,无边无际的干燥得发火的沙。他瘦小的身子已失去了流汗的本能,他不断地出现幻觉,地狱之火在眼前若隐若现。他本是家中的独生子,自幼娇生惯养,懒惰成性,极恶读书,勉强混到初中毕业,毕业后整日吊儿郎当,无所事事,摆阔耍乐没大钱,只能当个小混混,混了三、四年,终于混不下去了,于是就搭上了偷渡的船,想到英国发大财,没想到却是踏上了黄泉不归路。他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在滚烫的沙子上。
走在李一贵前面的吴维听到后面有异常,忙回头看了一下,只见李一贵趴在沙土上,一动不动,可能不行了。在李一贵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三十来岁的冯雄发也直挺挺的躺着不动。吴维忙向前面的人大声喊道:“不好了,有人快死了。”前面的人都转过身子,缓缓地走了过来。吴维轻轻地推了推李一贵的身子。李一贵很快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水,我要水,水。”吴维抬头看了看其他人。没有人答话。王胜沉着脸,向冯雄发走去。冯雄发已然不省人事,气息十分微弱。
王胜突然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往冯雄发的脖子割了一刀。鲜红的血马上泉水一般涌出来,王胜赶忙俯下头去吮吸起来。他喝饱之后,便抬起头,向众人说:“想活命的就过来喝血。”其他人望着王胜沾满鲜血的狰狞面孔,都呆了。
沙漠里静得可怕。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有人走过去俯在了冯雄发的身上。此人叫冯瑾,长得十分魁梧,他跟冯雄发同住一个村子,是村里的痞子。
王长生看着这一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场景异常恐怖,其他人都陆续朝着冯雄发走去——那李一贵居然也挣扎着过去了。而他实在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但是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达尔文的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假如自己不暂时灭绝人性,人吃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还不想死,有了这句名言作安慰,心结似乎解开了,竟也迈步走了过去。
补充了一番之后,众人都明显有了活力,很快便又迈起大步继续往前走。
西方,太阳慢慢地落了下去,天黑了。
众人又走了一程,步履渐渐迟钝起来。他们已经两三天没合眼了,这时又困又累,竟不约而同地都躺在了沙地上,彼此却都隔着一段距离,似乎在相互提防着什么。沙地很冰凉,迅速冷却着众人的身体。
孤高的月亮在天上冷冷地发着清光,往沙漠上撒下一层迷离的轻纱,给每个人都盖上了一件薄薄的被子。他们都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没有沙漠,没有无穷无尽的痛苦。王长生似乎看见村里正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迎接他的归来。家里那座民国时代的老房子已经翻建成了一幢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爸妈和妻儿都站在门口向他招手,向他微笑。爸妈似乎更见老了,然而穿上了新衣服,精神却很矍铄。妻子没有变,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楚楚动人。儿子长大了,额头已经够到了妻子的肩膀。家人欢笑着把他迎进了豪华的客厅,摆上了丰盛的佳肴美酒。他很饿,拼命地大吃大喝。妻子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笑着问他,是不是在外几年都省吃俭用饿着肚子。他还在吃,还在喝,不住地点头。吃过晚饭后,他便跟妻子双双步入新房。新房很温馨,一上床他便把妻子紧紧地搂住,紧紧地搂住……
李一贵仿佛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闻到了沁人的花香。他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上,一朵朵美丽的鲜花点缀其间。他坐起身子,右边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正欢畅地流淌着。溪水撞在突出的礁石上,激起一朵朵晶莹诱人的水花。李一贵跳进小溪,大口大口地喝着清凉甘冽的溪水。溪中有一条小鱼在畅游,他肚子很饿,便想抓小鱼来吃。那小鱼很狡猾,东逃西窜,倏地一下就不见了。李一贵很丧气,一张苦瓜脸四下张望。他忽然发现岸上有一棵苹果树,树枝低垂,枝上的苹果红扑扑十分诱人。他迅速跑过去,把树上的苹果全都摘下来,然后便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醉人的花香,舒舒服服地吃苹果。苹果没有血腥味,很香甜,很好吃……
东方血色的天空边,毒辣的太阳又赤裸裸地登场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强烈的阳光很眨眼,李一贵被刺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往四周看了看。这一看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同伴们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狼、一只狮子、一条长蛇、一头骆驼和一头大象。他们睡得正酣,体积都巨大得可怕。难道是自己在做梦?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这一看更不得了,他发现他的一身衣服都没了,浑身上下长满了黄黄的长毛,手上和脚上还长出了又尖又长的兽爪。自己难道变成了野兽了?不,这怎么可能呢?他心中又慌又乱,十分恐惧不安。他用长了利爪和长毛的手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脸。他的嘴脸向外凸得很厉害。他忽然发觉自己的体形跟前面卧着的那条狼很像——只是个头差得太远。他又意识到了狼、蛇和狮子对他的威胁。他迅速跑到骆驼身边,悄悄地把骆驼弄醒。
王长生睁开眼睛,吃惊地看着身旁这只样子很滑稽的小动物。这只沙漠黄鼬居然不怕他,它直立着身子,两只前肢不停地有节奏地比划着。王长生觉得这只黄鼬似乎很有灵性,它要告诉他什么呢?他顺着黄鼬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睡着一只狼、一只狮子、一头大象和一条眼镜蛇。他吓了一跳,慌忙要站起身,却突然发现他的双手都变成了毛茸茸的兽蹄。他四肢着地,根本无法人立起来。在朝阳的照射下,他的侧影是一头骆驼的轮廓。他变成骆驼了!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神灵?以至于他们灭绝人性的兽行受到了惩罚?王长生慌忙跪倒在地上,默默地向神忏悔,请求神的宽恕。
黄鼬李一贵被骆驼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大敌当前,他居然还这么悠哉地半蹲着。王长生忏悔完毕,缓缓地站起来,他抬起一只前蹄,在沙地上划出几个字:“我是王长生。你是?”李一贵大吃一惊,原来骆驼是王长生变的,那就好了,自己有伴了。他也在沙地上写道:“我是李一贵。我们怎么对付那三只野兽?”骆驼王长生回答:“他们终究是人变的。以和为贵。”写完后,王长生和李一贵一起走到大象身边,叫醒了大象。
大象是吴维变的。吴维对自己沦化为禽兽感到很悲哀。这也许是天谴吧。但这世界上是没有神的,这一定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而梦的惩罚是虚幻无力的。王长生用力把鼻子甩到身上,想把自己从梦中打醒。身子被打得生疼,可噩梦却没有被打碎。
狮子、狼和眼镜蛇都被大象制造的巨大响声惊醒了。
黄鼬李一贵看到那三只猛兽都苏醒了过来蠢蠢欲动,吓得浑身直哆嗦,慌忙向大象吴维请求庇护。吴维心领神会,把长长的鼻子伸到了黄鼬李一贵面前。李一贵如获至宝,迅速蹿上大象粗大的长鼻,奔到它那海岛般宽阔结实的背上。
吴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狮子、狼和眼镜蛇面前,用鼻子在沙地上写道:“我是吴维,骆驼是王长生,黄鼬是李一贵。你们是哪几位?”狮子、狼和眼镜蛇先后过来辨认这些大字。接着,它们一一介绍了自己。狮子是冯瑾,狼是周利,眼镜蛇是王胜。他们三个对自己的新身份倒是感到很惊喜,做人做得太苦太累太无聊了,做一做举世罕见的高智商的猛兽倒是蛮新奇的,这很可能是他们人生的一个伟大的转折点。
异化为动物的偷渡者们在“沙漠之舟”王长生的带领下继续前进。此时,它们的生存能力已比人类强了许多,它们对走出沙漠有了些信心。
时间在慢慢地推移。渐渐地,连夕阳也残缺不全了。这群智能动物们走了快一天,地上渐渐有了一些稀疏的植被。骆驼边走边咀嚼着地上那些矮小带刺的灌木。其他动物都饿着肚子,心里很不痛快。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大丛绿油油的仙人掌。骆驼兴奋地奔上去,恣情享受着那些美味。大象载着黄鼬也快步上前。黄鼬把仙人掌的叶子一片一片咬下来,拔掉刺,一些自己吃,一些送给大象吃。那三只食肉动物看得妒火中烧,突然感到肚子饿得异常难受,它们的眼里亮起了凶光,它们要吃东西了。
大象太强大,黄鼬也难得手,成功带领它们走出沙漠腹地的骆驼已失去了利用价值,理所当然地被选定为最佳攻击目标。
夜很黑,月亮的光太微弱,一切阴暗的活动都不容易被发现。寂静的夜空突然被骆驼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王长生遭到袭击了,它被眼镜蛇咬住后腿,一阵剧烈的痉挛后便倒下了。
狮子冯瑾和野狼周利都不敢吃身中剧毒的骆驼,它们怕被间接毒死。眼镜蛇王胜对着到手的猎物却是想吃吃不下,它的嘴张得再大也无法吞下一头骆驼。它想请狮子或野狼帮忙把骆驼的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可是狮子和野狼正眦牙怒目地瞪着它,看样子恨不得把它生吞活剥。
突然,狮子转身扑向了野狼。野狼始料不及,愣了一下,才发足狂奔,可是晚了一步,被狮子扑到身上,咬断了喉咙。狮子吃得很香。这回轮到眼镜蛇愤愤不平了。它的头高高昂起,随着竖起的上半身不住摆动,不时发出“呼呼”的示威声。狮子冯瑾怕眼镜蛇狗急跳墙,为了争食向它攻击,来个鱼死网破,便咬下几块狼肉,扔给眼镜蛇吃。
狮子吃饱后精神抖擞,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震天撼地的畅吼。大象吴维和黄鼬李一贵都被震得发抖。
远处忽然亮起了一对车灯,越来越近。
有人了,它们不禁都欢喜起来。
然而,一串响亮刺耳的枪声却破空而来。狮子和大象都发出了痛苦凄绝的怒吼,它们中弹了,缓缓瘫倒在地上。汽车停住了,三个戴墨镜的人拿着照明灯走了出来。他们把死狮抬上车,又拿出工具把象牙锯下。原来这是一伙偷猎者。黄鼬李一贵趁黑溜进了他们的汽车,藏身在座椅下。
这几个偷猎者很兴奋,一路上叽哩呱啦有说有笑。黄鼬李一贵猜他们讲的可能是英语,于是它便感到自己正在驶向发达的欧洲。它已经意识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