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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第18章

小说: 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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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浚源低下头来,缓慢、准确、毫不迟疑,双唇落在她眼睑上,一点点将泪水吻去。
  “当然!”他说当然,在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静澹,却毫无热情,他又微微咬着牙说道:“有些事始终要面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原来他是这样看待那个大雪中、屋脊上的同心之约?这一夜,文浚源没有回斗弦斋,怀拥着苏浅和衣而卧,他轻轻地叹息:“对不起!只想着寻找两全之法,我太软弱了,只知道一再回避,这段时间让浅浅很难过吧?”
  不解其意,只有沉默以对,这一夜虽有浚源哥哥陪伴,却始终乱梦纷纷,神木下白衣红带的清雅少年,乌盆水镜中神色阴沉的英俊男子,灯影中白衫虹裙交相辉映……
  半梦半醒间,有个温柔低沉的声音附耳低语:“浅浅,有件事,我一定要解决!等我回来……”
  猛然清醒,昨夜纱帷根本没有放下,窗扇也是大开着,能够感觉夏日晨光照在锦枕间,光亮得令人难以睁开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装作仍在熟睡,直到他起身离去,衣带掠过的凉风,像沁到了肌肤里,再也无法拭去。

  爱别离(6)

  青阙的长庚王府由原来的乌府扩建而成,经纬堂前的湘竹长廊,足有两丈宽,铁锁悬桥自廊前通往院门,桥下是响铃湖引来的活水。
  廊下书案前,薛琅琊正在写一张两尺余的长幅,与文浚源不同,他擅写格调自由的行草,既没有落款,也不盖印信,搁了笔负手细瞧,忍不住露出微微笑意,如果一切按照这样的方向发展下去,岂非事事称心如意?
  薛琅玑奉诏即位前,在东宫的寝殿问他意欲何为,他说:“你封锁消息,又令薛甲控制了内城紫微宫,不就是存了夺谪之念?如今在千秋殿请出父皇遗诏,仍请求本宫奉诏即位,薛琅琊,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时他伏首长跪,说道:“父皇临终前,要我发誓永不称帝!臣弟愿辅佐皇兄,永无二志!”回手取下腰间青色螭纹玉珏,用力掼在褚石砖上,立时碎了满地晶莹,声音决绝:“若违誓言,尤如此玉!”
  他不抬头也知道薛琅玑是什么表情,极度惊愕之余,会有两分轻松,一分伤感,父皇重病之中,仍然没有忘记为太子殿下清除后患,一定会令他有些伤感吧?亲爱的哥哥,我想干什么?你永远不会知道。
  更加令他心情大快的事,是小满姬的出现,终于令他们之间嫌隙渐生,应该是比请旨赐婚更加完美吧?他要那个女子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
  想起她望着自己冷漠无波的眼神,心中一阵悸动,若是九年前,他不是那样骄傲得近乎愚蠢,隐藏起自己的真实心意,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误会丛生?如今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拨乱反正、扭转乾坤。
  门外有侍从通传:“京畿都督文大人求见!”
  “传他进来!”
  文浚源走进院门时,看见薛琅琊立在长廊正中、经纬堂的湘竹门扇前,默默等他到来。
  “参见王爷!”这个时候不想提及结拜之义,叫王爷应该会让两人都轻松一些吧?
  长庚王向他招招手,微笑道:“浚源来得正好,看我这幅字写得如何?”
  书案上的长卷,写的竟是萧国战歌:
  长风狂沙,樯倒桅伤。
  万乘千骑卷平冈,满山尽刀光。
  颅中血,刃上霜。
  屠九城,问天狼。
  焰旗所向,尔欲何往?
  胡不归,胡不归,
  铁骨埋边地,忠魂镇八荒。

  爱别离(7)

  “萧国坐镇沧江以北,民风自古以来就桀骜彪悍,从这首长风狂诗曲中就可略知一二,我劝皇上推迟发兵,要磨磨景天翘的性子,只是拖得太久,只怕会弄巧成拙!”薛琅琊抬头定定地望着文浚源,“陛下十分踌躇,若是借兵,不知道任命谁当主将比较好!”
  文浚源神容静澹:“王爷心中应该早有人选了吧?”
  薛琅琊黯蓝色深眸中,光芒游移,捉摸不定:“皇兄与我商议,让毛冼或是绥重领兵,我已遣人去请阿重,浚源既然来了,稍后咱们一同商议!”
  文浚源缓缓抬眼,淡然道:“既然如此,先谈私事吧!国丧期已过,我该与浅浅完婚了,不知王爷是否愿意主婚?”
  薛琅琊笑容凝在脸上,半晌才缓缓道:“浚源,你这是在逼我了……”
  文浚源神容纯净无邪:“王爷何出此言?其实我是在创造一个机会,让彼此忘掉旧事的机会!”
  薛琅琊脸上笑容已经完全消逝,半晌才僵声道:“你不会当了真吧?她一向就喜欢到处与人结拜,她对你说过的话,其实并不代表什么……”
  “我认得她比你更早,九年前,她在苏氏茶寮就曾经说过,要和我结拜为兄妹,可是当时我在心里想:谁要你做妹妹?我在心里狠狠地说,只要你做妻子!知道吗?有时候男人在心爱的人面前,会说些傻话、做些傻事,有时候,一句傻话可能会错谬很长时间,比如说:九年!若提忘掉旧事……为什么你不先忘掉呢?”
  他伸出手掌按在文浚源肩上,像铁钳般渐渐收紧,脸上露出骇人的笑容:“我大败纥合、破了铁勒城,因为父皇答应我,事成之后将养珠送到我身边;我将刁白调到王府,因为一看见他,我就像回到了被他打断鼻梁的那夜,好像养珠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迁址、设宴,只求靠她更近一点,我等待着,忍耐着,如果你不逼我,我愿意给你们更多时间……”
  缓缓凑近,附耳低语:“浚源,其实是我在给你机会,如果你放不开、忘不掉,我可以帮你!”

  爱别离(8)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意料中的作用,文浚源清雅的面庞没有泛起半点涟漪:“王爷,您大概忘记了吧?四年前,因为您的厚爱恩宠,浅浅双亲被先帝派出的暗卫烧死在火里?”
  薛琅琊退开数步,像不认识般上下打量他,良久冷笑道:“是了,我猜得到,你自然也猜得到!不过,记住别再叫她浅浅,九年前开始,她就是我的养珠,从来也不是你的浅浅!”
  文浚源淡然道:“这么说,王爷大概是不愿意做主婚人了?”
  心头突然浮现俞药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个白衣如雪、与世无争的男人,从来就不是迂腐柔弱的一介儒生,若不能为己所用,必将成为心腹大患,俞药当时对着自己叹息:好在文大人并未被长陵王说动,反而与王爷成了结拜兄弟,否则如今,寝食难安的人,就该是王爷你了!
  诚如其所言,他看得越来越清楚,文浚源从来也不是一介腐儒!温文有礼的外表,不过是百炼钢之后,化为的绕指柔,俊美阴柔的皮囊下,其实是一副毫无破绽的铮铮铁骨。
  舌底感觉到在海西战场搏杀时熟悉的血腥味道,薛琅琊森然冷笑:“你真得以为,会有一场婚礼?”
  文浚源微微垂首施礼:“王爷打算怎么阻止呢?再制造一场国丧?派我出征萧国?”侧抬凤目睨在他脸上,菱唇带笑,神情中竟有几分难以形容的妩媚,“我想,王爷心目中,应该出征萧国的主将,其实是我吧?”
  心中最阴暗的某处,痛不可抑!是了,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敢于这样当面冷讥暗嘲,从来就不曾将任何王公显贵放在眼里!
  “我看着王爷肆意妄情、横刀夺爱,却始终不想正视!只是,今天早晨我突然对自己说:什么克己谦恭、先义后利,什么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统统给我闪到一边去!浅浅说过:君心不生弃,我心无转移。而我,爱她,要她,仅此而已!”
  文浚源略略沉默,又微笑着说道:“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这个世界上,做小人向来就比做君子更快乐!”

  爱别离(9)

  薛琅琊看着他转身沿长廊步步行去,廊下阴影与悬桥边的白亮阳光形成一个强烈对比,那个清雅男子就这样不慌不忙走到暗光交界处,长衣如雪,飘逸若仙。
  似乎有个错觉,他这一去,大概会带着养珠羽化升空、无可觅处?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九年来的思慕念想化为尘烟?
  薛琅琊举步赶上,越奔越快,暑气逼着朱紫色锦缎,挟裹在身周,他听见自己冷冷的呼唤:“文大人!”右手按住腰带下的玉髓剑柄,另一只手搭在文浚源肩上,又低声说了一句:“文大人……”
  软剑出鞘的一声轻吟,银练闪耀,柔软的玉髓剑破开苏锦长衣,没入眼前的身体,像密友般紧贴在文浚源背后,冷冷斜睨着他前胸,探出微微颤动的一尺余雪白剑身,又薄又软的玉髓,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齿缝里的语声,硬如磐石,冷若坚冰:“我说过,别再叫她浅浅!”
  刚推开院门的绥重,看到这一幕无法理解的画面,怔在当地,只叫了一声:“大哥!”
  薛琅琊抬眼、退步,玉髓剑也随之拔出,一缕鲜血随剑势喷溅而出,洒在悬桥上,垂头望着脚尖浓酽的血迹,思维变得迟钝起来。
  “二哥!”绥重目眦欲裂,飞身向前接住文浚源向前倾倒的身体,温热如泉的血液源源不绝,瞬间便浸透了他胸前的青色夏衫,紧紧抱着文浚源跪坐在轻轻动荡的悬桥上,绥重仰脸盯着薛琅琊,惊恐、愕然、不可置信。
  渐渐的,绥重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沉冷,咬着牙逼问道:“请问殿下,文大人做错了什么?”
  薛琅琊收剑入鞘,哑声道:“阿重……”从未感觉肉身原来是这样沉重,缓缓向前,举步维艰,阿重不肯再叫大哥,而是称他殿下,曾经的结绶兄弟到了这般田地,已是恩断义绝!
  粘满血迹的苏锦广袖略略抬起,文浚源出指如电,已封了剑创周围的几处穴道,扶着绥重籍力慢慢起身,语气却毫无波澜:“阿重,咱们走吧!”只是这六个字,口唇间已呛咳出一股血沫,沿着下颔滴滴落在白袍的胸襟前。

  爱别离(10)

  薛琅琊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经纬堂的。
  他坐在黑沉沉的紫檀木书案边,茫然望着窗外的烈日骄阳,下意识地伸手拂开黄玉案面上的笔海,指尖摸到桌沿上的暗扣,嗒一声轻响,弹起了一个五寸宽、十数寸长的紫檀木格。
  从暗格中取出月白色双蝶丝带,一圈圈缠绕在手掌上,然后死死攫住,直到沾染上自己的体温与汗水,像是融进了肌肤里。
  终于打定了主意,黯蓝色双眸中犹疑之色瞬间消失,一时误伤或蓄谋已久,都不再重要了吧?将丝带仔细折起,拢入袍袖中,薛琅琊扬声唤道:“传刁白,与我进宫面圣!”
  苏浅得了消息,急急赶到斗弦斋,推门而入,看见文浚源脸色苍白,端坐在低榻上,上襟缠在腰间,露出赤裸的胸膛,绥重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立在身侧为他层层包扎。
  “浚源哥哥……”整颗心悬空,毫无着落,这个结果,早在她与那个人重见时,就有了预感,可是真得摆在眼前,仍然无法接受。
  文浚源低垂的长睫微微抬起,凤目中的熠熠华采,已经十分黯淡,虽然如此,仍向她绽开安抚的微笑:“外伤,不妨事……”一边说,泛乌的血沫一边从唇角涌出。
  扑在他身前,膝盖撞在榻前的矮蹬上,却毫无感觉,冰冷的指尖触到被血染透的衣襟,像被火灼般颤抖起来。
  绥重望着她这样无措,心头恻然:“浅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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