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风 作者:[英] 亚瑟·克拉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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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是令人心悸的尖叫,叫声充满愤怒和挫败,随即迅速转向惊骇,并且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开始减弱,直至完全没入苍茫的夜空。
这种消逝的声音触发了哈泼脑海中的一段记忆。曾有一次他看了一场20世纪初期关于飞行历史的电影,片中表现人工操纵飞艇起飞的一个场景十分恐怖。几个地面工作人员拉住飞艇系留绳的时间稍长了几秒钟,飞艇就把他们拖上了天空,他们悬吊在飞艇下面无助地挣扎。接着,他们抓不住了,一个一个地掉到地面上来。
哈泼等待着听远处什么东西落下发出的声音,可什么也没听见。于是他意识到博士一遍又一遍说过的那句话:“我把那两台升空器捆在了一起。我把那两台升空器捆在了一起。”
即使有这件事烦扰他,他不再惊慌失措了。相反,他有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现在距喜马拉雅山黎明来临尚有好几个小时,他不愿去知道徘徊在他们帐篷外的是什么。
一架高山救援直升飞机,在傍晚时分俯冲到峡谷来,驾驶员是位多疑的锡克人,他以为整件事情是个精心设计的玩笑。当飞机在纷飞的雪片中着陆时,埃尔温博士一只胳膊撑着帐篷,另一只胳膊在狂乱地挥舞。
当他认出这位跛足的科学家时,这位直升飞机驾驶员竟产生了一种近乎迷信的敬畏感。看来报告一定是真实的,埃尔温不可能以别的任何方式到达这里。因此这意味着一切飞进来越过这些地球高峰的东西都是——从此刻起,和牛车一样地老套过时。
“感谢上帝你发现了我们,”博士说着,流露出衷心的感谢,“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
“你们可以感谢雷达搜索网络,还有轨道中间站的望远镜。我们本可以早点到达这里的,可是开始我们以为是一场骗局。”
“我不理解。”
“博士,如果有人报告说一头精疲力蝎的喜马拉雅山雪豹被一根根皮带和一堆盒子缠绕住了——而地点却在海拔9000英尺的高度,你会怎么说?”
在帐篷里面,乔治·哈泼不顾疼痛大笑不止。博士伸进脑袋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唉唷。可我在想我们怎样才能把那头可怜的野兽弄下山去,而不致成为我们飞行的一个威胁。”
“哦,有人会乘另一台升空器飞上来并按动那些按钮的。也许我们应该给所有的升空器都装上无线电遥控设施……
埃尔温博士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他已经走远了,投入一个又一个改变世界面貌的梦想中去了。
过一阵子,作为一位携带新文明世界法则的摩西式人物,他会从那些高山上下来的。他会带回给全人类自由,这种自由丧失已久,远在第一批两栖动物离开波浪下面无重力的家园的时代。
这场持续十亿年之久的反重力之战结束了。
1966年11月
《中子潮》
“出于对至亲好友的考虑,”卡默本德指挥员说道,他的语气森然可怖,“超级巡航飞船‘平林’号执行最后一次飞行任务的全过程一直未曾披露。当然,你们知道,它是在对类粘蛋白怪物们作战期间失踪的。”
我们都不寒而栗。即使现在,一提起那些星际凝胶状怪物的名称,就要引发种种令人恶心的回忆,他们从煤袋星云方向,一路吞杀,直奔地球而来。
“我十分了解飞船船长——卡尔·范林德佩斯特上尉,袭击那些不会说话、只会尖叫的怪物的英雄。咦,了不起!”
我礼貌性地略作停顿,以便我们作好洗耳恭听的准备,同时喝光满杯的饮料。
“‘平林’号向类粘蛋白怪物的星球发射了一通逆转飞行弹,然后与三艘驱逐飞船呈编队形式掉头飞向深层太空。这三艘驱逐飞船分别是俄国的‘基茨中尉’号,以色列的‘苏兹巴’号,和英国女王陛下的‘忍无可忍’号。它们正在加速飞行时,突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平林’号一头栽进了一颗中子星的重力场。”
我们脸上的惊恐和疑惑的表情渐渐消退。他继续严肃地说道:
“是的,一个由高度密集物质组成的球体,直径只有10英里,然而重量却相当于一颗恒星,因此它的地表重力是地球的一亿亿倍。
“其它几艘飞船运气还不错。它们刚好从重力场的外层边缘擦身而过,因此,尽管它们的轨道偏斜了差不多180°,但总算设法逃脱了。但是‘平林’号,据我们后来推算,一定是飞进了那个有几十英里大小令人无法想象的物质密集团,由此遭遇它的潮汐力的猛烈袭击。
“在任何一个合理的引力场内——甚至在白矮星的引力场内,重力加速度是地球的100万倍,你也仅仅是环绕引力中心运行而已,然后再重新进入太空,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在最近点,你的重力加速度可能会增加几百倍几千倍,但你仍然处于自由落体状态,因此不存在任何物理作用。对不起,这些浅显的问题我好像讲得太过仔细,不过我发现并非在场的每个人都接受过技术方面的基本训练。”
“然而对于一颗中子星而言,情况就不再一样了。在物质团中心附近,引力的梯度——即引力场随距离的远近而变化的速度,非常巨大,甚至在大小如飞船的物体的横切面上,其重力加速度之差可达到10万个重力。因此无需我来告诉你,那种重力场能对任何一个物体造成什么后果。
“‘平林’号肯定是在瞬间被击成碎片,在最初几秒的时间里,这些碎片本身一定如同液体流动般,围绕那颗中子星运行。然后,它们重新冲出中子星重力场,进入太空。
“几个月以后,营救队通过雷达扫描,探出了部分残骸。这些最坚硬的金属像太妃糖似地被扭得奇形怪状,绞在一起。只有一件东西可以勉强辨认出来——这东西一定是从某位不幸的工程师的工具箱里掉出来的。”
指挥员的声音低沉下来,几乎快要听不见。他神情悲壮,流出了眼泪。
“我实在不愿说到这点。”他叹息道,“让我们引以为骄傲的美国太空船队留下的惟一可辨认的残骸是——被中子星击得面目全非的一把扳手。”
1970年1月
《地球凌日》
试录,1,2,3,4,5……
我是伊凡斯。我将尽量录得长一些。这是一盘可录两小时的磁带,可我怀疑是否我能录满它。
那张照片萦绕了我的一生。现在,太迟了,我知道为什么了。(但是,如果当时我知道了会有什么影响吗?这是无休无止地在脑袋里转悠的没有意义和无法回答的问题之一,就像舌头探查破牙齿一样。)
我已好几年没看见这张照片了,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我仿佛立刻就能回到一个充满敌意却美丽的地方。朝太阳方向5000万英里,倒退72年,5个男人在南极冰雪中面向照相机。他们浑身上下透露出疲倦和失败的气息,甚至连臃肿的皮衣也掩藏不住;而他们的脸上已经有了死亡的阴影。
他们一共5个人。我们也是五个人,当然,我们也照了集体合影照片。但是,别的一切都不一样。我们面带微笑,欢快,自信,而且我们的照片在10分钟之内出现在地球的所有屏幕上,而他们的相机几个月之后才被发现和带回文明社会。
我们死得舒服,拥有一切现代的便利设施——包括很多当罗伯特·福尔肯·斯各特1912年站在南极时想象不到的东西。
两小时以后。当情况变得重要时,我将开始给出准确的时刻。
所有的事实都记在飞行日志里,而到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因此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让自己安心——说服自己面对无法逃避的东西。麻烦在于,我不清楚要逃避什么和要战胜什么。唉,要搞明白只有一个办法。
第一件事:至多24小时,所有的氧气将全部耗尽。我面临三种传统的选择。我可以让二氧化碳越积越多直到我失去知觉。我可以离开飞船走到火星上,然后猛地打开太空服,在约两分钟里死去,或者我可以使用急救包中那些药片中的一片。
增加二氧化碳。大家都说那样做相当容易——就和进入睡眠一样。我毫不怀疑真是那么回事。不幸的是,对我而言,它和头号噩梦紧密相关……
我希望我从未曾碰见过那本该死的书《第二次世界大战纪实》——管它叫什么书名。书中有一章关于一艘德国潜艇战后被发现并被打捞上来。船员们仍在里面——每张床铺两个人。在每两具尸骨之间,只有一套呼吸器……
唉,至少那样的事不会在这里发生。可是我十分明确地知道,一旦我发现呼吸困难,我就等于回到了那艘惨遭厄运的德国潜水艇里。
因此,用更快捷的方法怎么样?当你置身于真空时,只要10或15秒你就失去知觉,并且那些经历过的人说没有痛苦——只是很奇特。但是,尝试呼吸没有的东西,这对我无异于二号噩梦。
那一次,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我们全家常去加勒比海度假,我总是不穿潜水衣去潜海。海里有一艘20年前触礁而沉的旧货轮,甲板距水面仅几码远。大部分舱口都开着,因此,要进去很容易,去寻找纪念品,追捕那些喜欢藏身在这种地方的大鱼。
当然,如果你不戴水下呼吸器去干这些事情,是很危险的。不过,男孩子怎能抵抗这个挑战?
我最喜欢的潜水路线是:潜入前甲板上的一个舱口,借助从每隔几码就有一个的舷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沿过道游上约50英尺,然后,转身向上游过一小段楼梯,再从撞烂的上层结构里的一个门中游出来。整个过程不到1分钟——任何一个身体健康的人都能很容易地这样做,甚至还有时间沿途观光,或和一些鱼嬉戏。而有时,我还换换花样,改变方向,从上面那个门进去,再从前甲板的那个舱口出来。
最后一次我就是那样潜游的。当时我已经一周没有潜水了。在那期间发生了一场大风暴,大海波涛汹涌。因此,我此刻是急不可耐了。
我在海面上深深地吸了约两分钟的气,直到感觉手指尖发抖才停下来。然后我身子向前一倾跳入水中,轻轻滑向那个打开着的长方形状的黑色门洞。
每次这样潜海看上去都很恐怖,令人觉得凶多吉少——那正是所寻求的刺激中的一部分。在游最初几码时,我几乎两眼一片漆黑。水面上热带地区炫目的阳光和水下甲板之间的阴沉昏暗形成巨大的反差,我的眼睛好一阵儿才适应过来。通常,等到我能看清楚东西时,我已顺着过道游了一半。然后,随着我接近前甲板上的舱口,光亮就会逐渐增强,因为有一道阳光照进开着的舱口,在锈迹斑斑、附满滕壶的金属地板上投射出一个令人目眩的长方形图案。
而这一次,我快游完时才突然意识到光线没有改善。我的前方,没有通向充满空气和生命的那个世界的那道倾斜的光柱。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接着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惊慌变成了惊恐。风暴期间,舱口被关上了。舱门重量至少有四分之一吨。
现在我已不记得掉头返回的动作了。我想起当时我沿着过道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