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的悲剧-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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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窑按照预定的计划顺利地完成了。
海雾的季节过去了。冰冷的大颗粒的雨在连续地下着。在中泽驾驶着汽车把玉木的两名徒弟送到钏路而离开家以后,在突然恢复了寂静的家中,只剩下了我和早奈美两人。这时——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我越受到了最后的诱惑的驱使。我非常想对早奈美说:让我们停下这场危险的游戏吧!我要把中泽的真面目告诉她,要向他们两人坦白7年前的我的罪行。如果他们想告发我,这也可以。还有,如果他们两人希望一起生活的话,两人也可以一起离开这里,去别处开始新的生活。
于是,他们一定会真的离开这里。他们将像两只卸下脚镣的小乌一样展翅飞翔,干净利落地与过去一刀两断吧!我骗了早奈美7年,而现在的她又背叛了我,我们正好打成了平手。正因为我把一切都坦白了,所以她也不会有任何顾虑地把我忘记吧!
这个想像,又使我心中的忌妒和憎恨重新沸腾起来了。我可以从现在就退场了。因为那个时刻早晚总是要来的。可是,到了如今,我不能忍受我一个人背负罪责,并作为一个丑恶的人而被过去埋葬;如果我不是作为一个在爱情和事业上令人满意的人而被早奈美和我认识的许多的人记忆着的话。如果让我大胆地说一句的话,那就是我的退场的美学。
在这个连续下着雨的晚上,作为排解等待龙窑冷却的焦急心情,我想起了狩猎。在前年和大前年,我们都出去了一天。这是忘记龙窑的最好的方法。中泽非常敏感地理解了我内心的想法。我们一边紧张地防备着对方,一边探索着对方的心理,慢慢地谈论着这次打猎的安排。总之,我不得不这样决定下来。
“明天,咱们就去打一打看吗?”我最后这样说。在这一瞬间,中泽推测了我的内心活动,而接着我也清清楚楚地看出了他自己决定的内容。他判断:我打算在猎场把他们两人击毙,并伪装成事故。于是,他下了决心要在我向他们射击以前把我击毙。
他们终于上了我挑逗他们的圈套。
那天晚上,我是在老天赐予的平静中上床睡觉的。但是,我却想了很多。如果我遭到了池见敦人的遗子中泽的枪击,我就能多少偿还一些自己的罪过了。另一方面,因为早奈美直到最后还不知道7年前的真相,所以她仍然在相信:我巧妙地隐瞒了她的杀人罪行,并且还在继续庇护着她吧!可是,她自己背叛了丈夫,她的背叛行为使丈夫发狂了,作为背叛的结果,还要杀死丈夫。我要把她的这双重罪过植入她的心里,要让她一生都痛苦地记忆着我,追念着我。我对自己的选择一点都不后悔。只在这一天的晚上,我握着早奈美的手睡着了。明天,我将要离开她的手,并把她交给中泽吧!
在猎场上,我也仍然在冷静地判断着情况。在我们潜伏在芦苇荡里,等待着野鸭的到来时,中泽总是在不停地移动着,并远离了我。我察觉了他正在确定狙击我的位置。要让他瞄准我,必须让早奈美离开我。这时,我对早奈美说:请你去为我取一些子弹!
在这之后,野鸭飞来了。于是,在最后的一瞬间,一个推翻了我的算计的出乎意料的事态展开了:早奈美挺身保护了我,并中弹倒下了。我只受了一点擦伤。
我对来厚岸医院调查这一情况的警方的警官证实了中泽的行为完全是一个事故。我断然不想让人们知道他有意识地狙击了我的这个不幸事件。如果万一被人们知道了真相,那么人们将会立刻认为这是一个三角关系的事件,接着就暴露了中泽的身份,同时,就要开始臆测在其背后的不愿让人知道的过去的事情。
在证明那是“事故”的时候,在我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伤感的情绪,想到:如今我对中泽所能做到的这一点点事情,也就是对池见的偿还吧!
中泽和我都在警察署受到了调查,只有我先被放出来,一个人回了家,然后开始写这篇最后的日记。按照我的原来的计划,我打算一行日记也不写,就这样沉默地死去。可是,早奈美的行动,再一次捣毁了我的决心。不论我多么狡猾,可是我再也不能不公正地对待她了。我必须向她坦白:在这7年里我一直在骗她。这次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一定要为她拭去一直折磨着她的作为一个杀人犯的恐惧和痛苦。
我好像使用了几次“偿罪”和“赎罪”这两个词。对,就是我亲手杀死了池见敦人的。杀人犯不是早奈美,而是我。
7年前的那个晚上,早奈美打电话叫我去她那里。当我赶到她住的公寓的时候,见到早奈美蜷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在里边的寝室里,池见趴在床脚下。关于事情的经过,她已经在电话中告诉我了。
池见头部往外流着血,已经丧失意识。可是仔细地观察一下他的伤口,伤口并没有那么深,伤势也没有那么重。因为头部的伤总是出血多,所以看起来很重。他还在喘气。如果能立刻叫救护车进行抢救,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大事。可是与此相反,我亲手扼着池见的脖子,把他置于死地。
这仅仅发生在几秒钟里,而且我几乎一点都没有犹豫就断然地下了手。我一直爱着早奈美。一直想从池见的手里把早奈美夺过来。在有这个想法的同时,也开始在心里憎恨起在金钱上曾经给过我帮助的池见。
我在还没有出名的时候就独立地在东大和市建窑烧制自己的作品。大约过了四五年,池见看上了我的作品,每当他来我这里的时候总要买很多。最初,我在修建工作房的时候,因为从银行借了很多的钱,所以还债的生活是很苦的。那时,我从他那里得到过一些小额的援助,在修建龙窑的时候,又向他借了五百万日元。那已经是大约15年前的事了,从征购土地到修建龙窑,大约就花了那么多的钱。
每当烧龙窑的时候,池见总是最先来到我这里,选取自己喜欢的作品,并且就用这些作品抵销了我借的那五百万日元。后来,我获得了几次作品奖,我的作品价钱也随着涨上去了。因此,约在3年的时间里,就把他借给我的钱全部还清了。池见也认可了,并把我的借条还给了我。
可是,从那以后,他仍然在作品出窑的日子最先到我这里来,喜欢哪一件就选哪一件,然后就拿回去了。他有时候给作品定个价钱,给一些钱,可是也有时候装出一副忘记了的样子。
他对我的工作内容也不断地提出一些指示性的意见,什么应该烧这样的东西了,什么那个不好了,非让我服从他的意见不可。一旦不听他的意见,他就要唠唠叨叨地说什么在我还没出名,经济上很贫困的那个时候,怎么照顾了我等等的一些话。当然,那时就是这个情况,池见是一个有支配欲的人,我怎么也不能和他对着干。可是反过来,我的抱怨情绪却逐渐地郁积在心里。
况且,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正是埋葬池见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具有诱惑力的好机会。池见头部负了裂伤,躺在那里。我还蒙骗自己的良心说:就是我自己不下手,也许他也没有救了。另一方面,早奈美已经烂醉如泥,又因这次打击而神智不清。在事前让她相信:是她杀死了池见,这比欺骗小孩还要容易吧!可是,如果我帮助她处理了那件事,那么她将一生都欠我的债。
当我确认了池见的心脏完全停止跳动后,回到了早奈美所在的起居室,温柔地对她说:“你通知我,可真是通知对了。下边的事,都交给我做吧!你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呆着就行了……”
我先把池见的雪铁龙汽车驾驶到东京车站的八重州地下停车场扔在了那里。
我回到公寓后,把尸体装进袋子里,用我自己的汽车运到了有明的东京渡轮始发站。要把尸体运到厚岸去,这是在转移雪铁龙汽车时想到的一个处理办法。过去我曾在把我的汽车送去接受车辆检查时借用过徒弟的汽车使用,这次也打算这样做。如果利用渡轮的话,汽车的号码肯定要被渡轮公司记录下来,可是万一以后警方调查的话,假如是一辆与池见没有关系的汽车,一般说来是不会引起注意的。因为我自己有过两次乘渡轮来往于东京和钏路的经验,所以大体的情况我都知道。
我把在行李厢里装着他见尸体的汽车送上了那天午夜十一时由东京启航驶往钏路的渡轮上。我把发动机的钥匙交给了行李员,多付了一千五百日元后,就不需要我等到启航的时间了。因为我借用的这辆汽车,发动机和行李厢分别使用着两把不同的钥匙,所以用不着担心行李箱是否能被行李员的那把钥匙汀开。
我在两天以后也就是27日早晨乘飞机飞往了钏路,十点十分左右,领出了在早晨八点钟到达钏路渡轮始发站的汽车。当时,我的汽车已经被放在了码头上了。好像在渡轮到达以后,来提取汽车的人很多。
那一天,我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尸体隐藏到厚岸我的住房的地下室里。然后再把汽车送上渡轮,运回东京。
因为开始搜寻池见是在27日以后,所以警方不能抓到我被卷入这起犯罪案件的明显的迹象。尽管他的社会地位高,可是这起失踪事件的侦查也是有限度的。警方没有特别怀疑我的理由,也根本不会想到需要调查渡轮。
在事件发生以后的那半个月,我一步也没有离开东大和市。因为已经定下来要在11月10日烧龙窑,所以徒弟们每天都要出出进进地干得很迟,从4日起就住在了我的家里。
烧窑的工作结束后,我装作在等待窑冷却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去散心的样子,11月12日一个人去了厚岸。我乘飞机飞到了钏路,半夜才到了厚岸的家里。用以前就有的那个旧的燃气窑把池见的尸体烧了。第二天我又返回了东京。
我回到家里一看,这个东大和市的家,只一个晚上没有人住就失窃了。我吃了一惊。从池见的身上脱下来的衣服、钱包、名片夹和衣服饰物等,还都保存在我的家里。因为事发后的第三天我往返了一趟厚岸,回来后就天天忙着准备烧窑,在我第二次去厚岸的时候,因为徒弟们正在收拾龙窑,所以也没有时间处理池见的那些衣服等东西。
池见的西装,和我的西装都放在一个衣服盒子,又放在衣服箱子里,所以一件也没有被偷。钱包、名片夹和衣服饰物等都集中地放在衣柜的抽屉里。但是,这个抽屉被偷了。池见的那个装着十万多日元的钱包、镶着绿宝石的领带夹和袖扣都不见了。我的东西也被偷了,看来这个小偷很有经验,他只偷现金和金银珠宝。我当然没有向警方报告自己这次被偷的情况。剩下来的池见的名片夹和西装等我急急忙忙地用燃气窑烧掉了。
如果在那以后不久,小偷被警方抓住,收缴了池见的随身用品,并且小偷供出了那些东西是从我的家里偷出去的话,那么我也就无法逃脱了。我在那段时间里担心得魂不附体,可是幸运的是这个小偷竟逃之夭夭了,警方也没有来向我询问什么。
早奈美的状态却令人担心。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不想见到任何的人。她也不再去剧团的排练场,虽然她在春季的公演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可是她也推掉不干了。如果警方盯上了她,并对她进行严厉的审问,那么她就有把全部真相讲出来的危险。我看到了这一点,便常常去她的公寓拼命地安慰她,鼓励她,给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