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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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是谁?我父于你有甚恩?”居敬道:“今寺中举人就是我,前者未遇时,蒙令尊救援,厚恩至今未报,今不意得会娘子,我当救你。”美珠道:“报恩且慢,你快下去。今年有一郎官误行到此,亦被长老勒死,若还憧见,你命难保。”居敬道:“悟空是我师兄,同是寺中人,见亦无妨。”
又问:“那一位娘子是谁?”美珠道:“他名潘小玉,是城外杨芳之妻,独自行往琅家,被长老以麻药置果子中逼他食,因迷留在别寺中,夜间抬入此来。”说话已久,悟空登楼来,见敬赔笑道:“贤弟何步到此?”居敬道:“我偶然行来,不意师兄有此乐事。”
悟空即下楼锁了来路的房门,更唤悟静同来,邀居敬至一空房去,四面皆是高墙,将绳一条,剃刀一把,砒霜一包送与胡居敬道:“请贤弟受用何物,免我二人动手。”居敬惊道,“我同是寺中人,怎把我当外人相防?”悟空道:“我僧家有密誓愿,只削发者是我辈中人,得知我辈事;有发者,虽亲父子兄弟至亲不认,何况契弟?”居敬道,“如此则我亦愿削发罢。”
悟静道:“休说假话,你历年辛苦,今始登科,正亭不尽富贵之时,你说削发瞒谁?今不害你,你明日必害我。”居敬指大发誓道:“我若害你,我明日必遭江落海,天诛地灭。”悟空道:“纵不害我,亦传说害我教门。你今日虽仪秦口舌也是枉然,再说一句求饶,我要动手。”居敬泣道:“我受率真师父厚恩,愿见一面拜谢他而死。”悟空道:“你求师父救你,亦是求阎土饶命。”须臾,悟静叫率真至,居敬泣拜道:“我是寺中人,见他私事亦甚无妨。今师兄要逼我死,望师父救我。”卒真尚未言,悟空道:“自古入空门即割断骨肉,哪顾私恩。你今求救,卒真肯救你否?”率真道:“居敬儿,是你命合休,不须烦恼,死后我必埋葬你在吉地,做功德超度你来生再享富贵。倘昔日在江中溺死,尸首尚不能归土,哪得食这几年衣禄?我只一句话,决救不得你死。”居敬见说得硬,乃位道:“容我缓死何如?”三僧道:“若是外人,决不肯缓他,在你且放缓一步。但今日午时起,明日午时要交命。”三僧出去,锁住墙门。
居敬独立空房中,只有一索悬于梁上,一凳与他垫脚自缢,并一把小刀,一包砒霜,余无一物在旁,屋宇又高,四面皆墙壁。居敬四面详察,思计在心。近晚来,以凳子打开近墙壁扎,取一直枋用索系住;又用刀削壁经为钉,脚衬凳子登其钉,手抱柱以衬其脚,索系于腰,扳援而上,至于三川枋上,以索吊上直枋,将枋从下撞上,果打开一桷子,见有穴而出。居敬自思:此场冤忿焉得不报!况且新科举人,若是默默,倘闻于众年家,岂不斯文扫地。
遂——告知同榜弟兄,闻者无不切齿抱恨,或助之资,或为之谋,议论已定,方欲在包公案下申饲。不道悟空、悟静三人,过了三日,想居敬举人必然身死,且忧且喜。三人同来启门一视,并不见踪迹,你我相视,彼此愕然失色道:“这事如何是好!此房四壁如铁桶,缘何被他走出?”三人密寻,果见其走处有穴。三人相议:若是闲人且不打紧;他是新科举人,况他同年皆晓得在我寺中,倘去会试,不见其人,必来我寺中根寻,我们如何答对?若是居敬不死走出去,必来报冤,他是举人,我是僧家,卵石非敌,不若先下手为强。率真道:“此事如何处?”悟空道:“不如做你的名具一张状纸,先在包爷台前告明:见得居敬举人在我寺中娶二娼妇,无日无夜酣歌唱饮,一玷斯文,二坏寺门,于本月某日寺中野游至晓下回来,日后恐累及寺中,只得到爷台前告明。”如此主意,即去告状。包公还未施行,只见居敬举人亦来告状。包公看了状词,即至寺中重责三僧,搜出二女,配与居敬,以美珠为长房,小玉为次房。后次年,居敬连登进士,除授荆州推宫,到夏口江上,见悟空、悟静、率真在邻船中,居敬立在船头,令手下拿之。二僧心亏,知无生路,投水而死。率真跪伏求赦。居敬道:“你三年供我为有恩,临危不救为无情。倘当日被你辈逼死,今日焉得有官?将以你恩补罪,无怨无德,任你自去,今后再勿见我。”
八十二 乳下痣为凭夺人妻 细情由勘问出笑柄
话说金华府有一人,姓潘名贵,娶妻郑月桂,生一子才八月,因岳父郑泰是月生辰,夫妇往贺。来至清溪渡口,与众人同过渡。妇坐在船上,子饥,月桂取乳与子食,其左乳下生一黑痣,被同船一个光棍洪昂瞧见,遂起不良之心。及下船登岸,潘贵乃携月桂往东路,洪昂扯月桂要往西路。潘贵道,“你这等无耻,缘何无故扯人妇女?”昂道:“你这光棍可恶!我的妻子如何争是你的?”二人厮打,昂将贵打至呕血,二人扭入府中,知府邱世爵升堂,遂乃问道:“你二人何故厮打?”潘贵道:“小人与妻同往郑家庆贺岳父生日,来在清溪渡口,与此光棍及众人等过渡,及过上岸,彼即紊争小人妻子,说是他的,故此二人厮打,被他打至呕血。”洪昂道:“小人与妻同往庆贺岳父生日,同船上岸后,彼紊争我妻,乞老爷公断,以剪刁风。”府主乃唤月桂上来问道:“你果是谁妻?”月桂道:“小妇人原嫁潘贵。”洪昂道:“我妻素无廉耻,想当日与他有通奸之私,今日故来做此圈套。乞老爷详情。”府主又问道:“你妻子何处可有记验?”昂道:“小人妻子左乳下有黑痣可验。”府主令妇人解衣,看见果有黑痣,即将潘贵重责二十,将其妇断与洪昂去,把这一干人犯赶出。
适包公奉委巡行,偶过金华府,径来拜见府尹,及到府前,只见三人出府,一妇与一人抱头大哭,不忍分别;一人强扯妇去。包公问道:“你二人何故啼哭?”潘贵就将前事细说一番。包公道:“带在一旁,不许放他去了。”
包公入府拜见府尹,礼毕,遂说道:“才在府前见潘贵、洪昂一事,闻贵府已断,夫妇不舍,抱头而哭,不忍别去,恐民情狡猾,难以测度,其中必有冤枉。”府尹道:“老大人必能察识此事,随即送到行台,再审真伪。”包公唯唯出去。府尹即命一起人犯可在包爷衙门外伺候。
包公升堂,先吊月桂审道:“你自说来,哪个是你真丈夫?”月桂道:“潘贵是真丈夫。”包公道:“洪昂曾与休相识否?”月桂道:“并未会面。昨日在船上,偶因子讥取乳与食,被他看见乳下有痣,那光棍即起谋心,及至上岸,小归与夫往东路回母家,彼扯往西路,因而厮打,二人扭往太爷台前,太爷问可有记验,洪昂遂以痣为凭,太爷不察,信以为实,遂将小妇断与洪昂。乞爷严究,断还丈夫,生死相感。”包公道:“潘贵既是你丈夫,他与你各有多少年纪?”月桂道:“小妇今年二十三岁,丈夫二十五岁,成亲三载,生子方才八月。”包公道:“有公婆否?”月桂道:“公丧婆存,今年四十九岁。”包公道”你父母何名姓?多少年纪?有兄弟否?”月桂道:“父名郑泰,今八月十三日五十岁,母张氏,四十五岁、生子女共三人,二兄居长,小妇居幼。”包公道,“带在西廊伺候。”又叫潘贵进来听审,包公道:“这妇人既是你妻,叫做何名?姓准氏?多少年纪?”潘贵道:“妻名月桂,郑氏,年二十三岁。”以后所言皆合。包公又令在东廊伺候,唤洪昂听审。包公道;“你说这妇人是你的妻,他说是他妻子,何以分辨?”昂道:“小人妻子左乳下有黑痣。”包公道:“那黑痣在乳下,取乳出养儿子,人皆可见,何足为凭?你可报他姓名,多少年纪。”
洪昂一时无对,久之乃道,“秋桂乃妻名,今年二十二岁,岳父姓郑,明日五十岁。”包公道:“成亲几年?几时生子?”洪昂道:“成亲一年,生子半岁。”包公怒道:“这厮好大胆,无故争占人妻,还自强硬。”重打四十,边外充军。若依府拟,潘贵夫妇拆开矣。
八十三 大白鹅独处为毛湿 青色粪作断因饲草
话说同安县城中有龚昆娶妻李氏,家最丰饶,性多悭吝,适一日岳父李长者生日,昆备礼命仆长财往贺,临行嘱道,“别物可逊他受些,此鹅决不可令他受了。”氏财应诺而去,及到李长者家,长者见其礼亦喜,又问道:“官人何不自来饮酒?”长财道:“偶因俗冗,未得来贺。”长者令厨子受礼,厨子见其礼物菲薄,择其稍厚者略受一二,遂乃受其鹅。长财下悦,恐回家主人见责,饮酒几杯,闷闷挑其筐而回。回到近城一里外,见田中有一群白鹅,长财四顾无人,乃下田拣其大者捉一只,放在鱼池尽将毛洗湿,放入笼中。谁知鹅仆者名招禄,偶回家去,在山旁撞见长财,笼中无鹅,及复来田,但见长财捉鹅放入笼中而去。招禄且叫且赶,长财并不理他,只管行去。行了一望路。偶遇招禄主人在县回来,招禄叫声:“官人,前面挑笼的盗了我家鹅,可速拿住。”其主闻知,一手扭住。长财放下,乃道:“你这些人好无礼,无故扯人何干?”主道:“你盗我鹅,还说扯你何干?”二人争闹。偶有过路众人,乃为息争道:“既是他盗的鹅,众人与你解释,可捉转入群鹅中,如即合伙,就是你的;如不合伙,相追相逐,定是他的。”长财道:“众人言之有理,可转去试之。”长财放出鹅来入于群中,众鹅见其羽毛皆湿,不似前样,众鹅相追相逐,并不合伙,众人皆道,“此鹅系长财的,你主仆二人何欺心如此?可捉还他,”其主被众人抢白,觉得无趣,乃将招禄大骂。招禄道:“我分明前路见他宠中无鹅,及到田时,见他捉鹅上岸,如何鹅不合伙?”心中不忿,必要明白,二人扭打。
偶值包公行经此地,见二人打闹,问是何事?二人各以其故言之,包公细看其鹅,心中思忖:说是招禄之鹅,何为不合其伙?说是长财的,他岂敢平白赖人?其中必有缘故。想得一计,叫二人各自回家,带鹅县中,吩咐明早来领去。
次日,公差唤二人进衙领鹅,包公亲看,乃道;“此鹅是招禄的。”长财道:“老爷,昨日凭众人皆说是小人的,今日如何断与他去?”包公道:“你家住城中,养鹅必是粟谷;他居住城外,放在田间,所食皆草菜。鹅食粟谷,撒粪必黄;如食草菜,撒粪必青,令粪皆青,你如何混争?”长财乃道:“既说是他的,昨日为何放彼群鹅之中相逐相追,不合他伙?”包公道:“你这奴才还自强辩!你将水洗其毛皆湿,众鹅见其毛不同,安有不追逐者乎?”鹅给还禄,喝左右重责长财二十板赶出。邑人闻之,一县传颂,皆称包公为神明云。
八十四 三和尚杀人值周年 一妇人祷告逢救主
话说包公为县尹,偶一夜梦见城隍送四个和尚来,三个开口笑,一个独皱眉。醒来疑异。次日十五,即往城隍庙行香,见庙中左廊下有四个和尚,因记及夜间所梦的事,乃唤四和尚问道,“你等和尚为何不迎接我?”一和尚答道:“本庙久住者当迎接,小僧皆远方行脚,昨晚寄宿在此,今日又往别寺去,孤云野鹤,故不趋奉贵人。”包公见有三个和尚粗大,一个和尚细嫩,不似男子样,心中生疑,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