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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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由你定。”
“不,这要看弗拉门科晚会开始的时间。”
“唤,这要到晚上。”
“那时我有时间洗淋浴吗?”
“当然。”
“我可以不换衣服吗?”
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耸了耸肩。他的肩结实、丰满,但过于倾斜,总使人感到一股女人气。波尔的眉皮削、方正,像斧劈的一样,他的眼虽然黑得惊人,但异常冷峻,只有睡觉前和早晨看我时才变得温和。这双眼像有炼过的黄油在熔化,那双手一定很湿润。
“现在走?”布拉斯问:“还是再来些酒?”
“以后再喝吧。”
“随你的便”,’布拉斯说着,把一张纸币放在灰色大理石桌面上,向站在酒吧问外的老头点点头,示意不用找零钱了,先让克丽丝塔从自己面前走过,接着他也走到外边。
“你热吧,”她说,“真奇怪,11月了,还这样热。”
“这是非洲刮来的一股风,一种很危险的风。”
“为什么?”
“维也纳把这种风叫作‘焚风’,如果丈夫在刮焚风的时候杀死妻子,可以减刑,肇事的司机全部免刑。这种风对人的心理有很大影响。在焚风天气里,女人一次就能受孕,它能刺激性欲。”
“你很了解维也纳?”
“不。只不过喜欢读书罢了。西班牙人一般都喜欢听。大家都非常崇拜会讲故事的人。而我是个与众不同的西班牙人,喜欢读书。大概由于这点,我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他很潇洒地挥一下手,出租汽车司机从很远处发现了他的手势,熟练而大胆地把车停在人行道达,打开车门,说了很长一串话。
“请坐”,布拉斯说,他让克丽丝帝朗先坐。
“司机给你说了些什么?”她问。
“你疑心太重。”布拉斯说着往她身边紧凑。
“主要是好奇。”
“是多疑,不要争了,我了解女人”布拉斯说。
根据他说的这些话,克丽丝塔明白,他很本不了解女人。会和女人睡觉绝不意味着了解她们。男人们天真地认为,他们在被窝里对女人爱得越是疯狂,对女人越是威严,女人对他们就越眷恋,就会变成母猫,院子里的母狗,或者温顺地跟在带冠蠢货身后的母鸡。可悲的男人,他们忘记了天鹅和老虎的爱情?有什么办法,他们不全都爱看书,即接触知识的源泉。布拉斯说得对,他们大多数爱听人讲故事,而这些人都是重复老朋友讲给他们的东西。于是,每个故事部是对概念的歪曲。妇女任何时候也不曾像当今这个严酷的时代这样需要日常的温情。只要妇女完全丧失理智,生理就占上风。那末,她们的感情就更近似于动物。还有一些妇女,她们没有幻想,没有拯救人类精神的身份。这种身份只能保证在军长一辈的男人跟前得到幸福,相反,与青年大力士在一起,肯定要遭受摧残。
她永远记得豪斯纳带她去见的那个英国老头,她要通过他认识美国驻里斯本的外交官乔治·沃尔克。沃尔克住在葡萄牙,无家无室,非常忧闷。德国人许诺,她和沃尔克相好之后,马上放她父亲回家。
英国人停止吃晚饭,把她拖进房间,一双手哆哆咳咳地脱光衣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蹭着脚走过来。在床上,他更像个摔跤运动员,而不像个情人。和他在一起,她很不舒服。她永远记住汉斯,他教会她作女人。当他吻她的左肩和细细的锁骨时,她简直感到销魂。
“不要这样用劲”,她请求英国人:“这对我不起作用,我的性感区是这里,她摸摸自己的肩。
英国人愤怒得脸都扭歪了,在她脸上打了一拳,骂她是下贱的妓女,然后离开旅馆。她只得自己去找乔治·沃尔克。她作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但未能使他的到床上.要知道,这一点决定着爸爸的生命,只有这一点,而不是别的什么。豪斯纳这样说过,并且以军官的身份向她保证,在她办完交给她的事后,他为她父亲把一切安排妥当。
“你想抽烟吗7”布拉斯问。
“谢谢,我只在喝酒时抽烟。司机说什么不体面的话没有,为什么你不向我翻译他的那串话。”
“我以为你忘了这码事,你奇怪地和自己过不去。我以为这件事不再使你关心。不,司初没说什么不体面的话。只不过他来自帕萨利亚,这是通往赫雷斯——德拉弗龙特拉的一个山区,那里的男人很会说话。‘我们走吧’这句话,他们说:“要是你不认为能从你最宝贵的时间里抽出哪怕一分钟,当然,如果这一点不使你感到麻烦,请和我,你最恭顺的奴仆一起上路。’这时他还说:‘我准备让我的车听候先生调遣,使它能够满足漂亮太太的一切愿望。’简单地说,就是:“出租汽车有空”。
“太好了!”克丽丝塔微微一笑,心里想,为什么她在司机讲的这一长串话中没听到她很精通的唯—一个西班牙单词:先生。
布拉斯在旅馆里问:“我在前厅等你,还是上去回到房间?”
“不要上去了吧”,她回答:“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她上楼回到自己房间,脱去衣服,走进小浴室,打开淋浴,没有热水。太冷了,她想,本来外面那样热。大概他们用的还是阿拉伯自来水管。真奇怪,阿拉伯文明已成为过去,古代阿拉伯人已不复存在,而他们双手的创造竟活到现在。
不知为什么,克丽丝塔想起,父亲在被捕前不久说:“你知道,时间越久,我越相信能推出真理的数学公式。对,对,是这样!应该以寻找飞机航向的概念作为起点。不同方向上的碎片形成绝对直线,达就是人的理智愿望。这里的某个地方隐藏着我思想的关键。数字就像有某种性格的人,你从来末想过这点吧?你试试仔细观察7和l,这两个数字最使我感兴趣。6也非常存趣!我很想让你研究数论,让人们责怪你嗜好妖术和通灵术去吧,让他们嘲笑好了。我同意波尔的说法:任何真正的思想必然遭人白眼。”
她呆立在淋浴的莲蓬头下,心想,为什么孩子那样坚信自己正确,为什么他们那样坚决地坚持自己的真理。当孩子很小很小的时候,把父母的话当成法律,爸爸妈妈无所不知,他们最强大,最公正,最聪明,而到了一定时候,人越过某种看不见的界线(在哪里越过?在何物和何人之间?),就非常相信自己正确,开始认为父母守旧,胆小,也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聪明。要是能使人免除这一世代重复的悲剧该多好!那该有多少人的心不再被击碎,该有多少美好的生活不再被破坏?
我想些什么啊,克丽丝塔想。为什么这件事落到我头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肯普走出公共汽车以后?还要早。我25岁,但我经历了三种生活,甚至更多。我计算人,但不想他们。我不像别人那样幻想未来,只不过设想可能的情况,考虑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中的可能性。波尔就是一种情况。现在,我和他的关系中出现了某种意外情形。到底是什么情形?我没有权利幻想,我的权利被剥夺。如果我屈从于所希望的农妇地位,我可能被扭曲,开始酗酒,变成街头的妓女。
“你就是妓女”,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首先想到“牺牲的必要性”就不是正当理由。未免有人像她处在那样的地位。但是,要知道,他们也不与采取这种形式的人在床上找路,这种人和把爸爸妈妈投入监狱的人一样。
“你想干这种事”,她听到以前不许自己听的声音。
不,她反驳自己,我不想干这种事,不想,不想,不想!
因为头脑里只有这个惊人而又悲哀的“不想”,她开始明白,实际上是想。她早就对这个目光冷峻,彬彬有礼,如同情人的汉斯和他的花有了好感。那时他刚开始对“送巧克力者”和“送花者”蹶尾巴,只不过他作得比他们得体,善于隐藏自己的欲望。
克丽丝塔从挂钩上扯下毛巾,迅速拧紧龙头,像是怕它也说什么,把身体擦得发红,穿上衣服,走进房间,坐到桌旁,打电话给马德里旅馆。
罗门不在屋里。
最近几天他气色很不好,她想。他的眼睛病得得重。他喝得很多。不,这不是因为我成了他的累赘。我记得,当乔治.沃尔克不能违背对妻子的爱的时候怎样喝酒,怎样为我们的约会感到苦恼。怎样想和我同居又不久许自己这样干。因为他不是黑琴鸡,而是真正的男人。他的自我标准发自内心和理智,而不是盲目的动物性趋向。
有一次,他把她那双纤细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放下,对克丽丝塔说:“小干草,大概我过早衰老,但我不能和不爱的女人睡一个被窝。听说一些50多岁的人常有这种事。很奇怪,我34岁,但感情却像老人。别讲什么50岁是男人的盛年。50岁是日落的开始,虽然这种落日可能很美,或像八月底那样时间很长。”
为什么我经常想起乔治?克丽丝塔问自己。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三年前,在台茹河堤岸,距伊什图里尔不远,也是这样的秋天,只是那里很潮湿,也和现在这个陋室里一样安静,而我像现在一样见得很不舒服。不,现在更差,因为波尔很像沃尔克。他是那样开朗而又那样腼腆。甚至脱衣服也要你转过身。我想起乔治,是因为、她对自己说,波尔的信也寄给乔治,某个乔治·斯帕克。因此我经常想起他。
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波尔的朋友乔治·斯帕克在里斯本用的姓是沃尔克。不过,也像斯帕克不能猜到“小干草”是德国间谍一样,她原来就是给波尔·罗门带来幸福的“雀斑”。被此彼此。
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波尔·罗门不回答她的呼叫,是因为他正在秘密住宅。这所住宅与塞维利亚保持经常联系,他的人在那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第四十五章 施季里茨(十九)
(1946年11月)
谢尔希奥·奥楚普将军在门口迎接他,门开着。将军住在马德里老市区最中心上世纪初一所狭长楼房三层的一个宽大住宅中。使施季里茨感到惊奇的是,这里竟有一种俄罗斯风味;神香,古旧书籍和茶炊。俄式茶炊烧着松果,散发着只有俄国才有的特殊热气。
“请进,请进,主人老爷”,奥楚普用俄语说。他的这句话,彼得堡方言,笑眯眯的眼神,俄国人等候客人参加节日宴会前常有的几分忙乱,那使施季里茨感到奇怪。
“你不见怪吧?”他不解地问奥楚普,在马德里住了一年,竟变得如此文雅:“你还想说什么?我不明白你?”
“这就不必了”,奥楚普快活地答道:“我是用家乡的俄语说话。我17岁那年从俄国逃出来,叫小弟别捷契卡一起走,他不肯走,他是给列宁照像的,表示要为革命事业服务。现在他是克里姆林宫的政府摄影师,我是佛朗哥的将军。
就这样,兄弟被拆散,势不两立。请脱衣服,请进屋,我们先看看收藏品,其他客人一会就到,大家见见面。”
陈列室设在一个过堂,里面有花剌子模国的碟子,阿富汗的古老兵器,布哈拉的陶器,象牙雕成的印度大象,猴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