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知不知 绕指柔-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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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应欢伤势沉重,本就已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听完江勉这番话后更觉心如刀割,身体上的疼痛也一点一点漫了上来。只见他面色苍白若纸,双眸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好,勤之……不,江叔叔,你便干脆忘了我吧……”
江勉直到这时才发现何应欢手掌冰凉、脉息微弱,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将他紧紧抱在怀中,颤声问:“应欢,你怎么啦?”
何应欢张了张嘴,已经无法出声应话了,只用尽气力望他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江勉感到怀中抱着的人越来越沉,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伸手摇一摇他的肩膀,却反而摸出一手的血迹。
“应欢?应欢!”他又连唤两声,见何应欢毫无反应,方才伸出手探他的鼻息。
……什么也没有。
江勉全身一震,额上逐渐渗出冷汗,立刻又低下头去听他的心跳。
……依旧什么也没有。
何应欢——死了?
江勉一直以为何应欢只是受了些伤,此刻见他突然断了呼吸,自是错愕万分。但惊讶过后,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既不悲伤亦不痛苦,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不错,心爱的人已死,此时此刻,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勉迷迷糊糊的发了一阵呆后,目光突然变得温柔无比,缓缓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拭去了何应欢面上的血痕。紧接着又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哑声道:“应欢,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你猜对了,我只是在跟你赌气而已。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骗你的。”
他说话时语气温软,面上隐隐含笑,神色与平常并无两样。话一说完,便执起何应欢的手来,将一缕真气缓缓传了过去。
江勉明明晓得何应欢已经死了,也清楚知道怀中温热的躯体会逐渐变凉,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始终牢牢抓着那个人的手,片刻不离。
第三十六章
江勉一边给何应欢输送真气,一边回想前尘往事,两人当初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划过心头。他时而温柔浅笑,时而又蹙眉叹气,只觉跟何应欢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无论欢喜或痛苦,如今想来都是甜蜜无比的。
然而,已经无法回头了。
江勉低头望了望怀中之人,想到他虽然面容如初,却已经失去了一切知觉,不由得心如刀割,无边的痛楚终于蔓延开来,再难抑制。
四周这么安静。
他眼中茫茫然的一片,仿佛什么也瞧不见,又仿佛到处都有何应欢的影子——伸手一触,却全是虚无。
正当他情思惘惘之时,忽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哈哈!好诗,好酒!”那笑声清脆爽朗,听来甚是耳熟。
江勉吃了一惊,好似突然从迷梦中惊醒一般,神智清明了许多。转头望去,只见来者是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相貌甚是平凡,手边轻轻晃动着一个酒壶,面上则挂了抹懒洋洋的微笑,意态潇洒。
“吴大哥?”江勉一瞧清那人的面孔,便即叫出声来,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笑杰仰头喝了一口酒,笑说:“这破庙又不是你花钱买下的,只准你来,却不准我来么?”
江勉呆了呆,无心与他斗嘴,只牢牢抱紧怀中之人,颤声道:“大哥是来临安看望徒弟的吗?可惜你来晚一步,应欢他……他已经死了。”
短短几句话,就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连骨头里都隐隐渗出疼痛来,心中悲苦更胜从前。
哪知吴笑杰听了,却只发一声笑,大步走上前来,抬脚踢了踢何应欢的尸体。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死了?”他眯了眯眼睛,醉态可掬,摇头晃脑的说道,“我明白啦!这臭小子定是听说我最近制成了九转还魂丹,所以故意死上一死,好骗取我的灵药。嗯,他可真是越来越顽皮了。”
江勉被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心中却陡然腾起一丝希望,急道:“应欢才刚断气没多久,吴大哥既然有灵丹妙药,就赶紧救他一救吧。”
吴笑杰并不忙着应话,只俯下身去探了探何应欢的鼻息,又搭一搭他的脉搏,喃喃低语道:“原来如此。这小子不听我的吩咐,妄动真气以致走火入魔,死了也是活该。”
说罢,果然不再出手救治,反而笑嘻嘻的旁边坐下了。
江勉一时气怒攻心,双眉紧蹙,面色微沉,涩声道:“吴大哥,应欢好歹也是你的徒弟,即便他有哪里行差踏错了,你也不该见死不救。”
他平日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此时的语调却甚为严厉,面上的表情更是骇人至极。
吴笑杰却仍是那付满不在乎的神情,歪了歪头,斜斜望他一眼,道:“江兄弟,我跟你也有二十年的交情啦,咱们认识这么久,我可从来没见你这般失魂落魄过呢。”
“……”
“我这一路南下,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难道那些谣传……全部都是真的?”
江勉窒了窒,无言以对。
吴笑杰于是抚掌大笑起来,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酒,打趣道:“江兄弟,你若当真跟小欢在一起,岂不是平白无故的低了我一辈?哎呀,我可真是占尽便宜了。”
江勉面上一红,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救人要紧。”
“好好好,光是为了占你这个便宜,我就非把他救活不可。”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碧绿色的药丸来,强行塞进何应欢的嘴里。然后又将他扶坐起来,随意点了几处||||穴道,手掌贴住他的背心,用本身的功力助他打通经脉。
不多时,两个人的头上便都有雾气蒸腾而起。
江勉目不转睛在旁看着,心中焦急万分,额上冷汗不断,虽然没有出力,却仿佛比吴笑杰还要更加疲惫。
隔了大半个时辰后,何应欢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总算把人救回来了。”吴笑杰低笑出声,将人推回江勉的怀中,道,“江兄弟,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江勉紧紧搂住何应欢的身体,发觉他虽然气息微弱,却终于有了呼吸,当下心中一宽,连声道谢。
“我救了自己的徒弟,怎么反要听你说谢谢?唔,是否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对你改个称呼了?”
江勉此时的神情早已恢复如常了,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吴笑杰的调侃,只抱着何应欢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他才刚刚迈出步子,便觉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原来他刚才在地上坐了太久,再加上情绪紧张、心情激荡,双腿早已经软了。
吴笑杰在旁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江勉却并不气恼,反而嘴角一扬,也跟着笑出声来。
他这一日经历了太多变数,由大悲再到大喜,直到此刻才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心,感受到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但觉除了怀中的何应欢之外,其他的人或事都不再重要了,只想一心一意的抓住他的手,再不松开。
吴笑杰晃着酒壶跟在江勉身边,走了几步后,忽道:“小欢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不过……”
“什么?”
“他手脚的筋脉已断,恐怕难治得很。”顿了顿,有意无意的望了江勉一眼,“若是当真成了残废,我可不高兴养着他。”
江勉神色不变,只垂了眸,伸手揉一揉何应欢的头发。他唇边隐约含笑,目光温柔似水,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我养他。”
第三十七章
何应欢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痛。手脚酸酸软软的,丝毫力气也使不上来,胸口和背脊更是一下下抽搐着,痛楚不断。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睁开眼睛,却发现吴笑杰端坐一旁,正似笑非笑的望住他看。
“师父?!”他稍稍动了动,便又是一阵刺痛,只得断断续续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不是死了吗?”
“笨蛋!有为师我在这里,你小子死得成吗?”吴笑杰挑了挑眉毛,将自己出手救活何应欢的经过简略叙述了一遍。
何应欢听罢,想起以前每次遇上危险都是师父陪在身边,不由得心中激荡,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师父,我……”
谁料,吴笑杰突然将脸一板,厉声说:“你怎么样?为师当初命你下山,是让你干这种逆德背伦的事情的吗?我可差点就被你气死了。”
何应欢窒了窒,一时无语。隔了许久,方才垂下眸去,哑声道:“师父,我知道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山上去,此生此世,再不见那个人了。”
他记起昏迷之前江勉所说的那番话,只觉心灰意冷,再兴不出什么深情眷恋的念头来了。
吴笑杰却瞪了瞪眼睛,伸手在他额头上一弹,道:“胡说八道!你这家伙就算再没出息,也是我吴某人的徒弟,即使做错了什么事,也只能一错到底!明不明白?”
“呃……”
“我问你,你猜师父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的赶过来救你?”
“师父您老人家神机妙算,早料到我当有此一劫,所以及时赶来相救?”
“笨!”吴笑杰斜斜睨一眼过去,大笑,“早在你出事之前,我就已跟踪你整整三天了。”
“啊?”何应欢呆了呆,惊愕至极。
吴笑杰轻轻哼一下,得意洋洋的续道:“后来你一被姓宋的抓走,我就跑去向你江叔叔通风报信了。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冲过来救你。顺便一提,那姓宋的逃跑时被我撞见了,我已在他身上刺了几剑,替你报过仇了。”
何应欢越听越是惊讶,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既有功夫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为何不干脆早些现身?”
吴笑杰并不答话,只低头拨弄腰间的酒壶,轻笑道:“我跟你江叔叔相交二十多年,很清楚他的脾气。他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绝没有回头的道理,除非……你有本事打动他的心。”
说罢,微微一笑,又道:“师父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师父,你是故意的?”何应欢直到这会儿才醒悟过来,叫道,“你要我趁着受伤的机会,把江叔叔的心骗回来?”
“总算你还没笨到不可救药。”吴笑杰摆了摆手,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哈哈大笑着说,“小欢,不论你错得多么离谱,师父也始终站在你这一边。”
说话间,人已愈行愈远了。
只剩何应欢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茫然。他身体虽动弹不得,脑海里的各种念头却是纷至沓来,吴笑杰话里的意思,他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了。
不错,他现下身受重伤,正是向江勉示弱撒娇的好时机。江勉的脾气这么好,对他也不是毫无情意,说不定一时心软,就会原谅了他。
可是……自己过去曾经骗过他许多次,难道当真应该再继续错下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
何应欢闭了闭眼睛,虽然心绪纷乱,却已渐渐有了主意。
房门恰在此时被人推了开来。
何应欢以为吴笑杰又折了回来,因而也不睁眼去看,只悠悠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师父,我知道你素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