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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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倾姒微蹙了眉,指间不由得捏紧了玉笛。
“我更愿相信你是故意跟着紫芍夫人走的。”叶舟轻垂着双目,有些苍白的脸上匀着一抹笑意,“我更愿相信你是想得到紫芍夫人的武学才甘心忍受紫芍夫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否则按照薛倾姒‘绝对不让自己吃亏’的个性,早该偷偷逃出来了——我很好奇,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这么强烈地渴望习得武学,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未落,叶舟轻便觉脖颈上横了一抹微凉,四周安静下来,只余两人虚幻的呼吸声。
鼻间漫着几缕幽冷的清香,叶舟轻不用睁眸,也能知道薛倾姒已在瞬间落至身侧,而那支平日里能吟出天籁妙音的玉笛正点在颈上动脉,只要玉笛的主人稍稍用力,便会血溅当场。
许久,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清冷地声音:“叶公子,我也很好奇……你究竟知道多少呢?”
玉笛是用上等的紫玉制成,凉得温润,但是喷在脸上的气息却是冰凉,还有些几不可查的颤抖,依薛倾姒的武功理应不惧寒冷——是寒气留在体内的后遗症吧?
叶舟轻只是不咸不淡地笑着,雅如青莲,仿佛那紫笛只是偶然搁在颈上,而非带着浓浓的杀气,“在下说过了,姑娘的事在下几乎一无所知。”
“几乎?”手下不禁加大了力道,“那么说……还是知道一点的?知道多少呢?”
叶舟轻笑容不变,“不就方才你告诉我的那些?”
“撒……谎……”薛倾姒的声音无波无澜,清冷如冰,却是带着说不尽的危险。
“你……”叶舟轻微微睁眸,正对上薛倾姒漆如墨夜的黑瞳,“你那么在意你的过去?”
薛倾姒一怔,叶舟轻却是笑了,“薛姑娘,你知道启戈手下有二十万军队吗?”
薛倾姒紧紧蹙眉,眼中闪过冷然的光。
“薛姑娘,如果能得到那二十万军队的帮助,一定可以事半功倍吧?”
手下的力道在不断加大,叶舟轻的脖颈上很快便出现一道淡淡的血痕,两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身后的火光在渐渐熄灭,夜色如墨泼来,黑暗随时会将两人吞没。
许久,叶舟轻缓缓闭上眸子,嘴角余笑:“薛姑娘,在下是否有幸听薛姑娘吹奏一曲?”
脖颈上的压迫感立马消失了,叶舟轻不禁松开握紧匕首的手,长长舒口气——幸亏带了不止一把匕首,方才,她是想杀他的吧?若她真的下手,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该还手。
“铮!”
听到身后清脆的刀剑入鞘声,薛倾姒微蹙了一下眉,然而下一刻,便有一缕清音徐徐弥散开来,仿若晨鸟处啼,山泉幽咽,隐隐孤寂,淡淡哀愁,一时只觉情绪无凭,只影难依,似是孤巷彳亍,深林独行,幽怨之极,轻轻扣着人心最柔软疼痛的禁地,只不觉身临其境,心弦微颤。
可只一刹的悲郁,笛音忽的陡转急上,再不复片刻前哀恸之情,霎时只闻铁骑铮铮,万军齐疾,转眼便至呼声震地,马革裹尸的沙场上,耳畔是战马嘶鸣,眼前是战士挥剑,无数人倒下,却是没有人退缩,那是一场胜券在握的战争,金戈铁马,朔气传柝,横扫六合王土,招安四方王臣,终于登上九重宝塔,安坐金銮殿上。
普天之下,至此一人,君临天下。
当笛音激越如金鸣时却戛然一顿,耳畔再听得笛音天籁,已是最后一声悠长的尾音。仿若功成名就之后的寂寞与孤独,明明脚下之地已尽收掌中,可是摊手,却是一无所有。
抬眸,花已落,风已止,泽已竭,星已灭。
叶舟轻不由得睁眼看去,那一抹倩影被烛光勾兑得影影绰绰,明明黑发如墨泼,绯衣若血漆,却是云雾般孤独脆弱,触手便会消散。
一曲已罢,可薛倾姒仍是衔笛坐着,怔怔看着跃动的火光。
“这首曲子叫什么?”叶舟轻问道。
薛倾姒放下笛子,尽管努力克制着,双手仍因寒冷微微颤动:“信口吹的,没有名字。”
叶舟轻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你明明不懂音律,但也正因如此,笛音里便少了一份矫揉造作。”顿了顿,叶舟轻又道:“叫‘荒城灯’如何?”
“嗯?”
叶舟轻指了指周围:“荒城。”又指了指火堆,“灯。”
薛倾姒扑哧一声笑出来:“叶公子读书人,若要我说,就该叫它‘孤魂野鬼’。”
叶舟轻不置可否:“所以回去后记得多读些书。”
薛倾姒冷哼了一声:“太麻烦了。”
又看看四周,虽不知是什么时辰,却已不早了,不禁道:“该休息了。”
“嗯。”叶舟轻微微点头,看见薛倾姒侧首躺下,不由得一惊:映着火光,她的脸上似乎蒙了一层半透明的东西,那是……
叶舟轻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双眉几不可查的蹙起。
(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上)(补完)
这本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洞口狭窄,只容一两孩子通过,至于成人,更是得躬身才能进入,洞口荒草丛生,洞内又是黑黝黝一片,一般人绝不会想到进去看看,可这日傍晚,却有两人快步走来,那两人皆身着兽皮衣,脸颊因常年的朔风微微泛红。
走到洞口前,两人警觉地往四下看了一圈,才侧身走进山洞。
洞口非 常(炫…书…网)狭窄,两人只能弯着腰,一步一步挪进去,走了大概三分之一,山洞才慢慢变大,两人终于能直立行走,但依然只能前后走着,不能并排通行。
又行了三分之一,一道石壁忽然横亘在两人面前。
为首的一人钩指敲了石壁五下,石壁内很快便有人回应了五下,为首之人轻声说了几句,石壁便缓缓向右移开。
两人面前豁然开朗起来——原来这不起眼的山洞中竟是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几乎可容下几万人的军队。
石室四壁都有火把在燃烧,石室中零散放着些石桌石凳,有人或坐或立正谈论着什么,那些人和刚刚进来的两人同样装束,注意到两人到来的人向他们微微点头,两人同样点头回应。
这时一位老者向两人走来,他头上戴了一顶毡帽,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毡帽正中缀了一块玦形玉佩,仿若一轮弯月。
两人见到老者,立刻弯腰行礼,极是恭谨。
老者抬手虚扶了一下,两人才直起身来。
“如何?”老者问道。
他的声音如同面容般苍老,带着些微微的沙哑。
“前日跟踪我们的两人似乎误闯了红莲之惑,属下也不敢贸然上前查看。”其中一人垂目答道,
“不过很奇 怪{炫;书;网,他们的同伴虽派人来寻找,但并不十分仔细,似乎找得到找不到都无所谓。”
老者沉思了一会儿,便道:“算了,只要公主殿下平安无事便好,辛苦你们了,龙战、于野。”
“怎么,公主殿下还没醒?”另一人有些焦躁地看向石室中央,“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于野,别担心。”龙战拍了拍于野的肩,细细看去,两人的面容有几分相似之处,似乎是兄弟。
“可是,这都两天了!”于野跺了跺脚,想向石室中央走过去,但终于只是敬畏地望着。
石室中央,是一块稍高于四周的石坛,用兽皮盖着,上面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合衣而睡,仍是穿着与他人不同的纱衣,只是颈上、腕上都挂满了繁复的璎络。
“觋碑长老,您看……”龙战也微微蹙起眉来。
觋碑摇摇头:“过一会儿,我叫觋医长老来看看。”
正说着,石床上的女孩忽然动了一下,浑身的缨络便是一阵琮琤。
石室中的人听到这轻微的响动,立刻停止了谈话,转头看向石室中央,目光敬畏,还有隐隐闪动的狂喜。
头还在隐隐作痛,妺儿强撑起身子,只觉脑中空白,眼前也是模糊一片。
待双眸好不容易适应周围的环境,妺儿不由得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
巨大的石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火烧木柴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声敛气,看着醒转过来的女孩。
女孩眼中的茫然渐渐转为惊恐,几乎快哭出来了。
觋碑长老轻咳一声,上前一步,先屈下右膝,再屈下左膝,最后将双手交叉放在额前,伏下身整个人帖于地上:“恭迎公主回国!”
众人都回过神来,石室中几十人忽的齐刷刷地跪下来,对着那个惊讶之至的女孩俯首帖地:
“恭迎公主回国!”
“恭迎公主回国!”
声如山洪嘹亮,在石室中激越回荡,经久不息。
“恭迎公主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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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诚王府座落在永阕街西南角。
永阕街是帝都永阕最繁华的街道,自弈朝成立之初便只能由朝中达官居住。
宜诚王妃乃当朝皇帝持帝的妹妹,兄妹两人素来要好,宜诚王之女薰平郡主甫一出世,便由持帝下旨,与三皇子左重明定下姻亲,是以,宜诚王虽是个闲散王爷,但朝中巴结之人仍是不少,宜诚王府也是颇为奢华。
然而府中却是人丁稀少。宜诚王有一个正妃和两个侧妃,并几位媵姬,可是除了王妃生一个长女薰平外,几个侧室皆无所出,所以宜诚王爷特别宠爱这个独女,府里的下人也围着薰平转,生怕这个小郡主有个闪失王爷就会要了他们的脑袋。
于是,这一天的宜诚王府的后院里彻底混乱了。
“郡主,您……您快下来呀!”柔笙仰着头跺着脚,声音里已带着哭腔。这、这……她不过是回房拿件披衣,怎的郡主就爬到树上去了?
“是呀,郡主您快下来!”
“哎呀,怎么办,要不要去叫王爷?”
“你傻呀!这可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了!”
树下七八个丫鬟皆是一脸惊恐,仰头望着树上若隐若现的主子,这几十丈的高度若是摔下来可怎么得了!
“你们别吵,我快够到了!”肇事者攀着树干,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距头顶几丈处的鸟窝,她前几日亲眼看到鸟窝里多了几只鸟蛋,不知道拿回去后用被子捂着,可不可以生出小鸟来?
“哎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柔笙急得完全没主意了,都是自己一时疏忽!
早已有别的丫鬟搬来了梯子,可郡主已经爬得很高了,梯子竟然够不着。
“小心呀,郡主!”
“我的小祖宗哟,您可真是……”
树下吵吵嚷嚷,树上的薰平也是烦躁到不行,越往上爬枝条越细,她已经找不到落脚之处了,可是伸手去够鸟巢却是够不到。
“柔笙,给我拿根棍……”薰平低头喊了一句,可这一看,她不禁抽了口冷气,双手一滑,差点没攀住,“天,怎么这么高了……”
薰平连忙紧紧抱住树干,只觉一阵头晕目旋。
下去吧?薰平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改天叫个人来拿好了。这样想着,薰平想爬下去,可是双腿忽然打颤,竟是不听使唤。
哎呀!怎么下不去了?!
底下的人见主子忽然不动了,满心以为她要下来,不料过了许久,薰平仍是紧紧抱着树干,双脚站在树枝上,一动不动。
“郡主,您……您怎么了?”柔笙急得不断跺脚。
“柔笙,我……”薰平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阵子的头晕目旋,“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