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热风录-田中芳树-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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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伤头脑,我们打了那么多的胜仗还是不能解决问题,而只要打了一个败仗就会一败涂地。”蒋师仁略微丧气的抓了抓头发,“好吧,那么这最后一次战斗的目标是哪里呢?”
“是乾陀卫。”王玄策的手指向了曲女城的西北方。
所谓“乾陀卫”其实就是“健陀螺”(Gandahara),大致是在现在克什米尔与巴基斯坦的东北部一带,乃是沟通波斯、西域与天竺西北通路的要境,当年马其顿的亚历山大进攻印度也经过了这里。阿罗那顺上台后在这一地区构筑了巨大的要塞,并将自己的王妃与王子安置在这里,又驻扎了大量的军队,从而稳固的支配着天竺的西北部地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必须要加以清除的势力。
“根据侦察结果,阿罗那顺的全部余党似乎都集结在这里了,只要再给他们最后一击,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了。”
“你说的还真是轻松啊。这不是那种说胜利就能胜利的事情吧?”
“恩,要不我们交换一下?我去对付阿罗那顺的余党,你在这里主持大局?”
“我真是输给你了……”在与王玄策对视了从一数到十那么长的时间后,蒋师仁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仗。”
2
阿罗那顺军在乾陀卫地区所建立的要塞巧妙而充分的利用了地形,依托高山,杰卢姆河奔腾咆哮的在要塞周围流过,成为了天然的护城河。要塞内部则贮存了大量的牲畜、粮食与淡水,就各方面而言都是那种易守难攻的存在。
以阿罗那顺的妻子为核心,这里聚集了数万多人,其中有一万名以上的士兵,还有人从各地赶来,他们原本是被阿罗那顺安置在各地的守备兵。此时局势逆转,他们便纷纷的从各地赶来投奔。如果阿罗那顺还在,那么以此为根据地,大概还会有再战的能力吧。
“听说阿罗那顺陛下已经阵亡了!”
“不,听说他是被俘虏了,正关押在曲女城的监狱里。”
“胡说八道,大王已经成功的逃脱了,正往这里赶来呢。”
阿罗那顺此时并不在要塞,要塞的支配权掌握在他的妻子玛拉达(注1)手里。虽然士兵的数量在增加,但自王妃以下,要塞内的人们随着时间的推延,反而感到越来越感到不安。大约过了二十天,当蒋师仁率领着部队兵临要塞之下时,士兵们的恐惧心理达到了顶点。
“那个摩诃震旦人已经攻过来了,我们能收得住吗?”
“不用担心,这可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攻克的要塞啊。只要我们采用坚守不出的战略,他们大概也就无可奈何了吧。”
不安的乌云笼罩在要塞的上空,士兵们集结在城头,紧张不安的注视着在城外驻扎下来的联合军。不过蒋师仁并没有立刻的发动攻击,双方就这样的僵持了大约两天左右的时间。
到了第三天,一辆无顶的马车出现在守军士兵的视野中。除了车夫外,车上还有一个人。当看清楚那个坐在车里人的相貌时,守军的内心立刻受到了极为强烈的震撼。
“那、那不正是阿罗那顺陛下吗?!”
屏住呼吸,城壁上的士兵定睛注视着自己的主君。这位曾经被为“理想”、“野心”、“活力”等混合气张得满满的天竺霸主,此时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虽然看上去似乎没遭受什么拷打,但却显得极为颓唐,就如同精神力已经从他的肉体中完全流失了那样。“自己的主君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这即使是在噩梦中也不曾出现过的场景,使士兵们为之深深的战悚,就像掉进无有尽头的黑暗深渊,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喂,城里的人们听好了!”骑着战马,蒋师仁悠然的踱到马车的旁边,以不太标准的天竺语大声的叫喊着,“正像你们所看到的,发动政变的罪魁祸首阿罗那顺已经被我们逮捕了,继续战斗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如干脆投降吧,不但可以保命,更是立功能,如何?”
蒋师仁的劝降似乎收到了相当明显的效果,因为不久后要塞就发生了多起的纵火案,升起的浓烟就是在要塞外面也看得一清二楚。随后又有一部分士兵发起了暴动,计划夺取要塞的大门。其实这一切也不单纯是因为蒋师仁演说所致,在那以前就已经有很多间谍在王玄策的策划下,以“好不容易才赶来投奔”的阿罗那顺分子身份渗透进了要塞中。
“当看到已经成为俘虏的阿罗那顺后,守军的士气必然会大幅度的下降,此时即便使用不多的间谍,也可以得到如同在油桶中投入火星那样的效果!”
事态也正如王玄策所预料那样的发展着。就在要塞内部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蒋师仁下令对要塞发动攻击。就像是在满水位的水池中又加了最后一杯水,已经降到谷地的守军的战意一下子崩溃了。动摇与叛变以海啸之势传染了全军,本应迎击蒋师仁的士兵们相继倒戈,要塞的防线几乎是在一刹那就被突破了。
“你们这些懦夫!敌人在你们的背后啊,快回去战斗……难道你们连一点荣誉感和耻辱感也没有了吗?!”
玛拉达王妃对着不战而逃的部下们咒骂着,但这丝毫没有扭转局势,士兵们接二连三的从自己身边逃跑,完全对自己这个至尊的王妃不加理会。猴子从树上掉下来还是猴子,而王公贵族们一旦失去了权势便一无所有了。此时,被自己的部下们抛弃背叛的阿罗那顺家族成员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既无美感亦不激烈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要塞很快便为蒋师仁率领的联合军所压制,被俘获的除了超过三万的牲畜外,还有一万两千名以上的人,其中包括阿罗那顺的全家。
3
“王玄策的行动好快啊。看来我也必须要马上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暂时先观望,然后再决做定”除了个别几个觊觎曲女城王座的野心家外,大部分人都希望保持独立的中立立场,而且过去他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此时阿罗那顺的势力已经被从天竺彻底的根除,谁也不知道王玄策这个摩诃震旦人接下来会把战刀对准谁。连强大如阿罗那顺者,都在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被王玄策所击败,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自信能是他的对手。大概他们会争先恐后的向曲女城的赫德玛塞拉公主、不,是曲女城的的王玄策示好吧。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要是不能迅速采取行动,那么曾经对阿罗那顺提供过援助的自己,处境就变得很尴尬了。
“王玄策那个家伙,我可一点也不想和他战斗。先是阿罗那顺被击灭,接下来是自己,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哪个样子,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既然不打算和王玄策战斗,那么也就也只有对他示好了。一旦作出了决断,就立刻转入实施,同时根据情况的变化随时加以修正,鸠摩罗便具有这样的资质。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的一拍后,鸠摩罗立刻派出了使节前往曲女城向赫德玛塞拉表示祝贺与恭顺,此外,还向王玄策表达了希望能与他见面会谈的意向。
“鸠摩罗?他一定是把‘羞耻’等美德留在母亲的肚子里后才出生的,看起来充满稚气的笑容底下,藏着算计他人的心思,嘴里长了十条以上的舌头,是个会在铜板上涂上金漆来骗人的家伙,绝对不能加以信任!”
虽然赫德玛塞拉公主对鸠摩罗充满了恶感,但王玄策还是决定前往东天竺与他会面。这正式上演一处政治好戏的最佳时期,鸠摩罗是第一个正式表态加入自己阵营的诸侯,如果处理得当,那么其他屏息观望的天竺诸侯们也会跟着蜂拥而来了。
“如果鸠摩罗是那种一切只从自己利益考虑出发的人物,毋宁说正是件好事,因为那样的话他的一切行动就都是可以预测的了。”
“可是那样的话,他不是随时都会背叛我们吗?”
“恩,他只有在符合自己利益的情况下才会那么做,那么在背叛前,我们就先和他彼此利用下好了。”
王玄策与鸠摩罗在几天后的见面场面显得格外的热烈。在众人的注视下,二人很刻意的交杯、谈笑与拥抱,二人的话语中找不到一钱的真诚。
“自从阿罗那顺篡位以来,倒行逆施,农田村邑都会化为灰烬,人民将在痛苦中悲惨的呻吟……而现在,您终于打倒了那个可恶的逆贼,让正统的继承人再度君临天下,这真是我们天竺之福啊。”
“如果不是你们在背后牵制住他的军力,我也是无法顺利把他击败的。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我感谢您才对嘛,哈哈……”
“您可实在是太客气了,除了湿婆大神和黑天外,世界上再没谁能立下像您那样的战功了吧。”
王玄策与鸠摩罗很有默契的选择着交谈的话题,诸如为阿罗那顺提供援助之类的敏感问题都被巧妙的跳了过去,因此谈话的气氛友好而热烈。
“王玄策大人,您知道吗?其实,我们算是同胞呢。”
“什、什么?!您、您也是中国……哦,我是说,摩诃震旦人?”
“是啊是啊,您还不知道吧?其实我的先人也是摩诃震旦人,他大概在四千年从摩诃震旦飞来这里的,后来才成了这里的国王。说起来,能再度见到来自自己故乡的人,我可实在太高兴了……”(注2)
“这个人是认真的吗?”
王玄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鸠摩罗,那是一副如少年般充满真诚与阳光的笑脸,完全找不到一丝撒谎的迹象。
“连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看来这是个比赫德玛塞拉公主所形容的还要恶劣的多的家伙啊。” 王玄策心里忖道。
宴会持续了数天,当王玄策与鸠摩罗告别的时候,除了“这是为了表达我们对您的谢意,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收下”数万的牲口与武器(注3)外,还有东天竺的地图。
“陛下,如果把地图交给了王玄策,不就相当于割让领土了吗?”
也有部下对鸠摩罗的决断表示异议,但却被鸠摩罗一句“笨蛋,你以为就算真的割让领土王玄策会接受吗?”顶了回去王玄策毕竟是个摩诃震旦人,他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意外的状况才卷入了天竺的政治斗争;他的部下也都是吐蕃和泥婆罗的部队,从一般常识上看是无法建立长期而稳定的统治的。摩诃震旦虽然强大,但与天竺之间还隔着吐蕃和高大的雪山,今后应该也不会发动大部队翻越雪山攻击过来才对。所以,就是把地图给了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反而更能体现出诚意。只要把王玄策哄回国去,那么以后的政略就可以放心的实施了。
和王一起从东天竺返回的还有一个名为逻迩娑婆寐的天竺炼丹师。据说是当年老子西行后来到天竺后,发展的新弟子的后裔。
“老子来到我们天竺后已经过了几千年,因此我们这里已经找不到他的画像与经书了,只有一些长生药的配方留了下来,恳请您回国后务必能能把相关的资料送来,如果能够学习自己家乡的文化,那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
应鸠摩罗的要求,后来由玄奘主持,将老子的《道德经》由汉文翻译为梵文,那是贞观二十二年,西元648年10月的事情。不过遗憾的是这些资料最后并未能送往东天竺,这是令后世研究中国与印度文化交流的历史学家们为之叹息的事情。
回到曲女城后,王玄策立刻被各地诸侯派来请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