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歌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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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禽开了这半边枕头,我会真的起疑心的。”
“都当面说我们是一幅画了,还没起疑心鬼才信。”
“我那叫幽默,是从电视剧中学来的。你是大老爷们,千万别像我们女人一样小心眼。”
“你也别老用这条理由给自己作挡箭牌,好像女人小心眼就对,男人小心眼就错。就说刚才,你那样一诈唬,人家石雨会怎么想,她要是小心眼起来该怎么办!”
“那也不怕,有你去解释一下不就冰消瓦解了。”
窗外电光猛地一闪,跟着就是一个炸雷。齐梅芳一下子钻到林奇的怀里。林奇用力将她搂了一下,这已经是他表示性爱的最后方式了。妻子比他更差,连抱他一下也懒得做了。林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齐梅芳这么做是想勾起自己对往日年轻时情爱的回忆。
雷声过后,曾经小了一阵的雨又重新猛烈起来。虽然是楼房,林奇也能感到雨打在瓦脊上的那种凶狠劲。他一只耳朵听着窗外的雨声,一只耳朵却在留意隔壁石雨家的动静。
隔着墙有一声咣当声传过来。接着又有几下音质不大一样的声音传过来。甚至还有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林奇忍着不作声,妻子也像是憋住了自己。
后来,还是林奇先开口。
“隔壁屋里像是又在漏雨。”
“入梅之前下小雨都漏,这大的雨还能逃脱一个漏!”
“石雨也够为难的了,就那么一点工资,要养活母女两个,换了你怕是哭都哭不过来。”
“你也别老以为人家好,若有机会我不会比她表现差。不过话说回来,谁叫我有福气摊上的男人比她好哩!”
“可那时你不是也成天逼着我早退休,像马铁牛一样到乡镇企业里去挣囗包钱。”
“我不是已说了你好吗,就是因为你没学马铁牛,所以你比他强。”
“不过,我还是不大相信,人家一个债主怎么会将马铁牛一扣就是五年,是不是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我想也是,蹲五年监狱犯人也知道找办法逃跑,人家总不至于将他关在监狱里吧!”
“不管怎样,老马是该回来照顾一下家,起码漏的瓦该捡一捡,换一换。”
“我说这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事,等天晴了,干脆你帮她捡捡这漏吧!”
林奇其实早就等着妻子开口说这话,但他故意显得不积极,也不大当回事。
“这倒也是个办法,可以试试。”
“你别打我的马虎眼。什么可以试试,你巴不得现在就爬到人家房上去。”
“这话算你说对了,我这就去。”
林奇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撒了一泡尿,他顺便从窗户里向外看了看,正碰上石雨家窗户上的灯光忽地熄灭。但他感到黑洞洞的窗口里有一双眼睛正往外瞧着,从整座楼房到他,都在那目光的注视中。他将头和身子尽力向外伸去,然后在雨丝丛中小声说了一句。
“都漏成这个样子,该换一换瓦了。”
那边窗户里果然轻轻嗯了一声。
再回到床上时,林奇心里轻松了,心情也好起来,就同妻子说起女儿女婿的事。提起这个话题,夫妻俩的话特别多。
女儿叫林青,她比林茂只大十三个月,一参加工作就在铸造厂钉住了脚。女婿叫何友谅,林茂没当干部以前他就是农机厂副厂长,现在依然是副厂长。在林奇和齐梅芳内心里,他们真正喜欢的是女儿和女婿,尽管儿子林茂和儿媳妇赵文对他们很孝顺,这种看法也一直没改变。可是奇怪得很,自从三年前农机厂改造,林茂从一个普通的车间主任,一跃成为厂长以后,何友谅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这个家门,就连亲女儿林青一年也回不了一次。问他们是什么原因,他们总推说没有,就是很累,不想动也不想出门转。细看细想,这话也不算假,林奇和齐梅芳无论何时去他们家,女儿女婿总是齐整整地呆在家里,外带上小学的外孙跑跑,三个人从来就没缺少过谁。若是偶尔碰上缺也是三个人一起缺,回头问时,必定是他们一齐上街买东西去了。
林奇告诉齐梅芳,上午他在街上看见林青了,她一个人在街上转了半天,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当时就要上去问,正好赶上一个人上了三轮车,要去看守所探监,等他从看守所返回,女儿已不见了。林奇的话提醒了齐梅芳,她记起前两天石雨告诉自己,说是在工商所门口碰见了林青,林青好像是要办什么执照。夫妻二人在床上分析了好久,最后得出结论是,女儿女婿住的房子是临街的一楼,他们有可能是想将阳台改造一下,办个家庭商店。反正铸造厂停产,闲着也是闲着。至于别的他们觉得不可能,办服装店,他们没能力一星期跑一趟汉口到汉正街进货;办小吃摊就更不可能了,起早摸黑地那个累,不是穷到没办法,谁会像要饭的一样沿街摆个摊,人被烟灰熏得像个黑鬼,家里的事一点也顾不上,还不时受到红黑二道上不三不四的人的骚扰。
这时,齐梅芳像是想起什么,一下子就转了话题。
“听说昨晚铸造厂的人在街上闹事,你也在场!”
“是在场,我还帮忙劝解。”
“这大的事你怎么不回家说一声,万一有个什么牵连,先知道了我也好有个准备,免得说话同你对不上茬儿”
“你是将这些当成坏事呀!他们感谢我都来不及哩,不是我出面,说不定得死一两个人。”
“也别太得意,都知道你女儿在铸造厂,这事说不说得清还是未知数。”
“怕什么,说不清我就不说,看他们能将我生吃了!”
“还是多一手准备好,别同铸造厂的人掺和,他们是急红了眼,搞不好会出大事的。”
“那我女儿也不管,在报上发个声明脱离关系?”
“女儿是女儿,铸造厂是铸造厂。”
有一阵,林奇没有作声。楼上儿子的房中传出一阵吱吱声。他对这响声很熟悉,从楼房盖好以后,搬进来的那天晚上开始,每隔一两夜这声音就要响一次,如果儿子和儿媳妇有哪一个出门去,这声音就消失了,直到他们再次团聚。那声音是那架大床发出来的,一下一下差不多有着规律。林奇知道齐梅芳也听见了,他俩之间却从未有人提起这个,也没有人趁林茂和赵文不在家时,将那床调一下或修整一下。
齐梅芳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默默地躺在床上,听着从天而降的声音,心里像是在享受着什么。那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了,然后猛地斩钉截铁般果断停下来,林奇听见齐梅芳轻轻吁了一口气。
“踩了一天的三轮车,累吗?”
“你一说还真觉得是有些累。”
“那我来给你捶捶腰。”
齐梅芳爬起来,坐到林奇的屁股上,两只拳头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地在那皮肤松垮得像是瘪布袋一样的腰上往往复复地捶着。林奇心里像是有一只小虫出现,但他怎么也捉不住,偶尔短暂地捉住一次,那小虫也不听让它在体内爬的指挥。
后来,他俩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生下一个小孙子!”
3
雨停了下来,天却还是阴的,浓云一点也没有散的迹象。巷子里没有人,林奇挥着竹扫帚将巷子从里到外扫了一通,雨后的街面很干净,石雨泼的那些粪都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他扛着扫帚从巷口往回走时,远远地听见一声门响,接着石雨就出现在门口。她手里也拿着一把扫帚,门前一片洁净让她有些意外。林奇故意咳嗽了一声。石雨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些好看的微笑。
石雨用扫帚在光洁的石板街面上象征性地扫了几下,等着林奇慢悠悠走过来。林奇也不越界,拉着扫帚站在自己家门口同她说话。
“怎么起这早,又开始练气功了?”
“人都养不活了,哪有这份闲心。这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动静,怕是又不能按时发了,真是急人。”
“家里就没有一点周转的?”
“有周转的我会着急!”
“实在不行,我叫林茂先批一笔钱给你花。”
石雨没有说话,眼睛里是接受了这份人情,林奇要她马上写张借条,然后在门口等着。石雨进屋没一会儿,就又钻出来。林奇问她借多少,石雨说八百。林奇吓了一跳,问她借这么多钱干什么,日后在工资里够扣的。石雨告诉他,借公家的钱她根本就不打算还,就像厂里向银行借贷款一样。林奇知道石雨一个月只有两百多块钱的收入,为了供女儿读书,每逢开学时她就到医院卖血,给雅妹交学费。他想起昨晚将雅妹拉回来的经过,不但自己难受,还替石雨难受,他不知道雅妹是否清楚石雨为她卖血的事。趁着街上还没有其他人,他压低声音对石雨说:
“中午下班后,你到博物馆后面来一趟,我在那儿等你。”
“我有要紧话跟你说。”
看见石雨脸色有些意外,林奇又补充一句。
这时身后屋里有了动静。齐梅芳从门里钻出来,头也没梳,扣子只扣了两个,她有些故作热情地同石雨打招呼。
“昨晚下大雨,屋里是不是又漏水了?”
“那还逃得脱,简直是一塌糊涂。”
“马铁牛也是少些谋划,若是赚的那钱不拿去炒股票,十层八层楼房也盖起来了。”
“还说那话干什么,我们都快将他忘了。”
“那可不行,一日夫妻百日恩,林青林茂总是在家里说,炒股票有赔就有赚,高人都是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运气一来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百万富翁。”
“这种梦不是我做的。”
巷口有汽车喇叭响了一下,跟着龙飞就将富康轿车开了过来。轿车调头时,林茂穿着衬衣打着领带从屋里走出来,他朝脚下看了一眼,见皮鞋上有些泥土便转身回屋寻了一块抹布弯腰擦了几下。林奇一下子冲进一步,劈手夺下抹布。
“这是擦饭桌的,你没长眼!”
林奇一吼,赵文忙从楼上跑下来,插到父子俩中间,一口一个甜蜜蜜的爸字,叫得林奇不好再说什么。林茂趁机溜出门一头钻进车里,门还没关好,就叫龙飞快开车。轿车走了半天,林奇还在屋里生闷气。妻子和儿媳妇在一旁想办法劝他消气。劝到最后,林奇冷不防说了一句:
“连自家屋里东西都不爱惜的人,他会真心实意为厂里吗?”
“一块抹布,您也别这么上纲上线。”
赵文有些不高兴了,忍不住替丈夫分辨一句。
林奇不理她,只顾自个往外走。
石雨还站在家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白纸。林奇似乎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并意识到自己发火发得不是时候,将急着要办的事给忘了。他对石雨抱歉地笑了笑,说借钱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一丝失望的阴影顿时掠过石雨的两颊。
林奇一时有些怅然。他朝儿子发的这通火的确有些故意小题大作的成分,目的也是让石雨看,让她意识不到自己变了主意,不愿帮石雨借公款了。他对石雨准备用大勺子狠狠在厂里舀一下,然后就赖帐的想法很不满,这才有意制造这个机会,使石雨无法通过自己让林茂将借条批给财务科。
“我要是没饭吃,说不定会真的砸那轿车的。”
石雨冷不防丢下这么一句话。
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