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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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慧洁骄傲地对谭志南和苏丹红说:“我家海胜很乖,也很认真,读六年级了,你看这墙壁上全是他的奖状。”随着她的手势,他们看到三面墙壁上都贴满了奖状,颜色深浅不一,看来是历年来的奖励。
布帘猛地掀开,冲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看到生人时不由愣了一下,紧急地刹住脚步。
“来,海胜,快叫叔叔,快叫阿姨,”裴慧洁拉住儿子的手说,“他们是妈妈的高中同学。”
海胜低着头叫了一声叔叔和阿姨,声音有些胆怯。
谭志南摸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不错啊,长得很结实。”
“跟他老爸长得一模一样,人家都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裴慧洁说,语气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自豪。
看着海胜墩实的样子,想象一下他老爸的模样,谭志南就觉得裴慧洁站起来大概最多只到老公的胸前,那厚实的胸脯正好可以成为她的依靠。这也是她的造化了。
“小朋友,长大想干什么呢?”苏丹红拉着海胜的手,像幼儿园阿姨询问小朋友一样。
“来,快告诉阿姨。”裴慧洁说。
“我长大了想当一个宇航员,像杨利伟叔叔一样。”海胜背诵般地大声说。
“好好,不错,有出息,志向远大!”谭志南狠狠地表扬着海胜,表扬得他腼腆地勾下了头。
裴慧洁满意地对儿子说:“去吧,好好做作业。”
小男孩像解放了似的猛一转身冲开布帘,跑向里面。
“这孩子怕生,没见过世面。”裴慧洁说着,看了看谭志南,又看了看苏丹红,“你们的孩子呢?”
“我们?”谭志南一下领悟到裴慧洁的话意,看来她把他们误成是一对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挂在了他的嘴边,他朝苏丹红暧昧地眨了一下眼,回答裴慧洁说,“哦,1995年生的,读四年级了。”
苏丹红一时间没有醒悟过来,应和似的点着头。
“书读得好吧?”裴慧洁说。
“还好。”谭志南说。
“我们同学间成了几对?”裴慧洁问。
“一对吧……”苏丹红正想说出这一对的名字,谭志南抢着说了:“一对,就一对。”
裴慧洁点着头,又斟了两杯茶,像是陷在一种回忆中,说:“毕业后我就没跟同学联系了,主要是我这身体不争气,我都很少离开这林场。”
“应该多出来走走,这次的同学聚会,也是想联络同学的感情。”谭志南说,“平时有事没事的,都可以走动走动,毕竟是同学啊,你说我们班五十六个同学,这五十六个就是五十六个,永远不会再增多了。”
“现在只剩五十五个了吧,老班长李跃鹏不在了。”裴慧洁说。
28·暧昧(4)
“那个路安远也失踪多年了,也许只能算五十四个。”苏丹红说。
谭志南表情陡然凝重起来,说:“这次二十年同学聚会还有五十四个同学,再过二十年,再搞一次同学聚会,又要减少几个了,再过二十年,更少了,最后不知是哪个同学活得最长命,那时所有同学都不在了,他想办同学聚会也办不成了。”
“哎,志南,今天你不要说这么伤感的话啊。”苏丹红抹了一下眼睛说。
“是啊,同学相聚,应该说点高兴的话才对。”裴慧洁说。
谭志南笑了一笑,说:“不好意思啊,是应该说些高兴的话。对了,你身体不大好,同学聚会那天让顾明泉那边派个车来接你吧?”
“这个不用了,我牵手的(爱人)说了,那天他要开摩托车送我去。”裴慧洁说,“他也去,可以吧?”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谭志南说。
裴慧洁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她的兴致看起来很高,但她脸上已出现了倦容,也许她很少像下午这样坐了这么久并说了这么多话。
“我可能有很多同学都认不出了。”她带着一声轻微的叹息说。
“人家几千年的东西,考古一下都能考出来,只要同学的名字还记得,仔细辨认一下还是可以认出来的。”苏丹红说。
谭志南觉得也差不多该告辞了,就向苏丹红使个眼色,对裴慧洁说:“今天我们也算是代表同学们来看望你的,希望你养好身体,同学聚会上我们再好好聊吧。”他站起身,想模仿领导握一下对方的手,然而手却是伸进口袋里,掏出那只红包塞到了她的手里,“这是同学们的一点意思,你自己买点东西吧。”
“哎,这,这怎么行?”裴慧洁连忙把红包推回谭志南手里,“你们还能记得我这个同学,我就很高兴,怎么还能……”
“正因为是同学,你一定要收下。”谭志南把红包再次推到她的手里,并用一只手压住,“你要是不收下,你就不把我们当同学了。”
“这,这……”裴慧洁笑了一下,只好无奈地收了下来,“同学还这么……”
谭志南挥了一下手说:“再见了。”苏丹红也说:“拜拜。”
裴慧洁擦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们推开半截腰门走了出去,突然说:“晚上在这吃饭好吗?”
“不用了,”谭志南回过头说,“我们晚上还有事。”
裴慧洁也走了出来,眼睛不停地闪着,说:“你们也真是……”
谭志南和苏丹红只好停了下来,让她别送了。谭志南看到她家的窗台上有一只缺了个角的碗,里面有一点土,种着一颗蒜头,蒜头长出一段柔嫩的枝茎,伸出一朵细细的花。他心里蓦地一震,想,这个多病的女人,原来有一颗爱美的心,有了这样的心,再困窘的生活也会有希望。他感到惭愧,自己要是处于她那种困境,肯定还不如她。
“你不要送了,快回屋休息吧,好好休息。”苏丹红扶着裴慧洁往回走到那半截腰门前,拍拍她的手,像是给她施了定身术,“好了,多保重,拜拜。”
裴慧洁含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向他们挥动着。
谭志南和苏丹红也向她挥了几下手,赶紧大步向前走去。
坐进车里,他们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有着异口同声似的默契,对视一眼,不由微微一笑。他们没有说话,彼此都在猜测着对方在想什么。
车驶上了江东路,谭志南突然对司机小毛说:“我们就在这里停吧。”
小毛把车停了下来。谭志南说:“下午让你辛苦了,谢谢啊。”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走到另一边为苏丹红打开车门。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走下了车。
“谢谢你啊。”谭志南向小毛挥手告别,看着他的车走了,又回头对苏丹红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好啊,谭大主任愿意请我,我是无限荣幸啊。”苏丹红说。刚才在裴慧洁家里,那种氛围让她有些不适应,变得不会说话,现在离开了那里,她又恢复了原先的话语能力。
28·暧昧(5)
面前的九龙大厦二楼新开了一家锦绣一方茶餐厅,可以喝茶也可以吃饭。苏丹红的眼光在空中寻找了一会,指着锦绣一方的广告牌说:“就到这里吧。”
两个人走上了二楼,迎面就是装饰得时尚花哨的茶餐厅,谭志南觉得这里适合的是年轻人约会,而像他们这样临近四十的人,似乎不大相称。门口两个迎宾小姐恭敬地向他们鞠躬:“欢迎光临。”苏丹红突然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像是摸又像是推地给他一下,说:“进去吧。”他就只能走进去了。
大厅里没有多少人,只有角落里散坐着几对男女,都是比较年轻的一男一女在喝茶。迎宾小姐把谭志南苏丹红引到了一个座位上,但谭志南觉得不好,自己选定了后面的另一个位置。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现在才四点,吃饭太早了,先喝茶吧。谭志南就点了一泡六十八元的铁观音。
茶香弥漫开来,像一股芬芳飘进心里,似乎让人心静了下来,都不想说话了,只是有滋有味地品着茶。
其实短暂的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眼下的氛围有些异乎寻常,两个人的眼光偶尔相接了一下,立即移开,那匆匆一瞥里,有探询,有掩饰,还有一种暧昧。
谭志南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来,他想轻点放,可是越想着轻点,越是碰出了响声,他不好意思地朝苏丹红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刚才裴慧洁把我们当成是一对了。”
苏丹红眼珠子转了一下,想起裴慧洁问“你们”的孩子时的那种神态,当时她就觉得怪怪的,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白了谭志南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万千风情。
谭志南微微笑着,脸上挂满一种怡然自得的表情。
“你好像很得意的。”苏丹红说。
“哦,这你也看得出来?”谭志南说。
苏丹红哼了一声,端起茶杯送到红唇边,轻轻地啜了几口,她的神情好像是说,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谭志南转头看了看四周,右边不远处也有一对男女,大概三十出头,那男的一直在玩着手机。更远的是一对更年轻的男女,隔着桌子把头抵在一起,形成一个拱门似的。
“你夫人在哪上班?”苏丹红突然问。
“你不问还好,一问我就想起来了,要向她请个假。”谭志南掏出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晚上不回家吃饭’,这七个字我都打得熟烂了。”他看着苏丹红,明知故问似的,“你不用请假吧?”
“我跟你请假,我要回家吃饭了。”苏丹红淡淡地说。
“1号,别!”谭志南猛地抓住苏丹红搁在桌上的手,神情显得很紧张,生怕她一下离开似的。
苏丹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29·落枕(1)
一觉醒来,顾明泉发现脖子不听使唤了,转不动了,一阵剧痛从肩背传来,像浪潮一样一波高过一波。
他坐在床上,两脚踩到了地上,却是无法站立起来。右边的脖颈好像生涩的滑轮,难于转动,疼痛像一把刀子剐着他的肉。
落枕了。心里一下就浮起“落枕”这个久违的名词。小时候顾明泉睡相不好,时常在半夜里踢翻了被子,有时连枕头都不知怎么弄到地上,因此他很小就有“落枕”这个毛病了,脖子歪歪的不能动,动一下就痛得要死。那时母亲生气地对他说,你就一辈子歪脖子好了。他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什么话也不说。母亲只好把他带到哪个怀孕的女人面前,有时是某个亲戚,有时是小学里的同事,有时是街上的邻居,开头他不懂得这些大肚子女人能对他脖子产生什么影响,只见大肚子女人拿起秤杆,或者徒手在他疼痛的脖子上揉搓起来,如果他十二岁就揉十二下,十五岁就揉十五下。神奇的是,揉过了之后,脖子上的痛渐渐消失了,小心翼翼地转动一下脖子,居然也能灵活自如了,真是叫人惊喜交加。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大肚子女人?哪个陌生的孕妇愿意在他脖子上揉搓三十九下?
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了。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站起身,到卫生间一趟。这变成了压倒一切的任务。
这几天显然是太累了,公司的事务和场面上的应酬使他忙得像旋转的陀螺一样,本来定好星期六下午和谭志南申红蕾一起去看望老同学裴慧洁,他临时有急事去不了。昨天晚上,陪市里来的重要客人喝了不少干红,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