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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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蒋经国和新赣南吸引着他,以为这里是正气和希望之地。在他的心目中,经国先生当是一位胸襟坦荡正气浩然的政治家实干家,却也会有偷鸡摸狗一手?
真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又是深沉的夜。又是满案头的稿子。曹聚仁手捏红笔,却长时间呆坐着,难以下笔。
珂云见先生怏怏不乐心事重重,下厨煮了两个水泡蛋,端到夫君手中:“你怎么啦?是怕吗?你可不是这样的懦夫呵。”
曹聚仁接过碗,却放到书案上,回身握住珂云的双手:“云,陪我说会话。我并不是怕、,也没什么可怕。我只是想,世上最不可思议最难以理喻的是什么?”
“你怎么啦?你把蛋吃了,我再回答你。”’
“呵,不,这回我不让步,你先回答,我再吃。”
“嗯,让我想想,最不可思议又最难以理喻的……嗯,我想,应该是感情吧。”
“知我者珂云也。”矮胖结实的曹先生从座椅上敏捷地弹跳起来,拉着夫人旋转一周,老夫聊发少年狂,不苟言笑的珂云却很是倾慕他充沛的激情。
曹先生便点点头又摇摇头:“吾此举是不该。想经国先生毕竟也是人,是个普普通通活生生的男人,他这段隐情该有怎样的痛楚和不幸呢?我此举太莽撞了。以后呀,凡遇感情上的问题,万万不可赤膊打仗硬打硬冲呵。”
“好啦,我的夫子,蛋都凉啦。”
这一波总算未起大浪。知情者看来,蒋经国是不动声色、置若罔闻,待曹先生更是一如既往,知情者也就不得不赞叹太子的雅量了。
然而,潜藏的暗流却在涌动,不属任何派别、超然在外、书卷气十足、一心办报又爱发怪论的曹先生终于发觉:他必须离开赣南。
一个寒冷的冬夜,曹先生携夫人悄然离赣。章水贡水苍苍茫茫,他回眸夜幕中古老小巧的赣州城,淡淡的伤感和浓浓的留恋弥漫于心田。
或许,他注定了就是波兰作家显克微之笔下的“灯塔看守人”,永远地流浪,为离群索居而踽踽独行?他有一种预感。
还有一种遗憾。他后来才知道那位病逝异乡的少妇叫章亚若,曾是蒋经国的秘书。依稀仿佛中,记得在专员办公室中曾喝过一位女秘书端来的茶。他经常喜欢说句笑话:“喝了他家的茶,自然是他家的人啦。”没想到手中的笔竟无意伤着了她……
唉,他奉行的处世哲学是不卷进任何是非漩涡,可他却偏偏惹起是非,身陷漩涡呢。做人,难呢。
第七部分多情反被无情恼(5)
55
这里,有一个吉祥宁和的地名。
章江和赣水自虔州北端汇集之后,却不安分,像两支旗鼓相当的对阵,各自在须眉骁将和巾帼英雄的率领下,鸣鼓鏖战、撕掳拼杀,卷起惊涛骇浪,撞落两岸巨石,堵成急流险滩,经过十八个回合难解难分的搏斗后,不知是疲惫了,还是不打不相识而和解了,终于在这里宁静了、揉合了,难舍难分、宽厚悠然地向前涌去。江边上古老的小县城,就有一个人世间向往的名字:万安。
县城很小,环山傍水、偏僻幽静,石板铺就的小路呈十字形交叉,木屋相连、民风淳朴,一副小国寡民图。而县城小路尽头的码埠却很是开阔。木排竹筏横陈半个江面,篷船小舟停泊江湾。冬的黄昏,朔风搅起山林呼啸和江水呜咽,但条条船尾袅起的炊烟织进落日熔金中,女人的吆喝细伢仔的嬉闹随风飘扬,倒也驱赶了生活的苦难与寂寞。
木排竹筏临水的边缘,不分四季只要天气好,总是挤挤挨挨跪满了镇上的女人们,女人属鱼,离了水没法活。淘米摘菜浣衣洗被都要到这江边来热闹一番才好。眼下,夕阳西斜的冬的黄昏,女人们都归家了,清冷的木排江边只有一个女人的剪影镌刻进落日熔金中。
这是一位老妇。她的腰板硬直地跪立在蒲团上。那黑色丝葛棉衣棉裤虽旧了,却依显熨帖清爽;那麻白的发髻依旧梳理得极有条理,寒风中竟纹丝不乱;那清癯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憔悴,但那眼神中仍透出坚忍和倔强;她,就是章老太太周锦华。
身旁小竹篮里只有几件小外孙的衣裤,也早已洗净;但她极愿这样独自跪着呆到天黑,冥冥中似有召唤,她祈祷着企盼着期待着,她想着她的三女!
似有鹧鸪声声:“行不得也哥哥!”她那已见凹陷的眼塘里便濡湿一片。她没有进过正式的私塾或学堂,却在夫君章贡涛的熏陶下,背诵得出不少唐诗宋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迷蒙恍惚中,她记起的正是这首词!
烽火国难中,他们逃离了南昌,一路艰辛辗转来到了赣州。她曾经去到田螺岭,仰望破败却仍矗立着的郁孤台,它该阅尽了人间沧桑?古城三年余,.平静的日月中萌生出怎样离奇曲折的恩恩怨怨?自始至终,她决非全然不知!作为母亲,她曾冷静又冷酷地阻止过诅咒过;可又正因为是母亲,她不忍不能斩断恩怨!谁知母亲心?谁解其中味?或许,正因为这,她才毅然决然忍痛离开了赣州的老崽孙儿等一大家子,秘密地来到了这无亲无故的陌生的万安城,默默地肩起了秘密外婆的重担?
是冷雨敲打夹竹桃的秋夜,那粉嘟嘟的似桃非桃的花瓣早已落了个一干二净。她在房中挑灯做针线,给一对小外孙做一对虎头帽,那针却扎在左手的中指上,一挤,一粒猩红的血珠子——吴骥走了进来!
吴骥黑脸黑嘴还分明布了一层霜!章老太太就敏感到出了什么大事!虽然吴骥妹妹吴映葵与浩若离异了,但吴骥与章家的关系仍一如既往。
“伯母——”吴骥欲言又止。
章老太太陡地立起,吴骥平素不是这样
“伯母,亚若——懋李,她——”
“她?她怎么啦?啊?”
“她,得了病——”
“呵,快给我打票去看她,三女呵……”章老太太一下子琐屑起来,翻针线笸箩,摸摸索索,作动身状,她已经感到了灾难,却还存一线希望。
“伯母,你别难过,她……已不在了——”
“啊——”眼前倏地黑了,只觉心中一口腥血涌了上来,她身子一歪,好在吴骥已作准备,忙扶住了她,那口猩红的血却沿着嘴角淌了下来。儿子孙儿忙不迭叫唤、掐人中,灌水,歪躺在床上的章老太太才缓缓醒过来,凄凄惨惨流下两行老泪:“三女,你命……好苦呵。”
吴骥不觉鼻头发酸,喉头哽咽,可他是个直性子,说话拐不来弯,他还得“执行军令”:“伯母,有件事,得与你商议,如若你同意,今夜就得动身——”
“我去……我去……”章老太太挣扎着起来,“三女……我要见你最后一面呵。”
“伯母,桂林不用去了,丧事已办完。专员托我来跟伯母商量——”
章老太太别过脸,此时此刻,她不要听什么“专员”!
“伯母,大毛小毛再不能在桂林呆了。回赣州,也太招人眼目,为安全着想,专员想让你去万安住一阵子,那地方偏僻,很少遭日机轰炸,离赣州又近,亚梅已带着大毛小毛,从桂林动身了,你看?”吴骥铁着心肠,几乎是一口气倒出了这些话。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实在是过分得有些残酷,刚刚丧失了女儿,又将一对外孙的担子落到这位老妇的瘦弱的肩上吗?
章老太太已扭过脸,两眼定定地看着吴骥,那眼中的泪水已让焦灼的心火烤干,她点点头,吐出两个字:“我去。”
这般镇静,这般坚忍,这般义无返顾,这般无私的胸怀,倒叫吴骥对这位伯母肃然起敬,他深深地点了下头,倒像是鞠躬:“伯母,真难为你了,请保重。专员,他说,有些事想跟你面谈,还有……生活费——”
“不必了。”章老太大硬硬地冷冷地顶了过去。人都没有了,谈什么都是多余的。至于生活费,章家还有大舅细舅姨妈姨夫呢,她章老太太也还有些首饰积蓄什么的,人呵,就图一口气,一口硬气。人不求人一样长。
年过半百的老妇,来不及恸哭一顿,更来不及愈合失女伤心的创口,连夜急匆匆赶往万安,住进了蒋经国下属已租赁好了的小木屋。
第二日的傍晚,章老太太手搭凉棚,在小木屋的屋檐下,迎来了抱着大毛小毛的亚梅、王制刚一行。
母女相见,抱头恸哭。母亲印进风尘仆仆的女儿印象中刻骨铭心的第一眼是:黑发变成了麻白,眼光却格外宁静清澈。女儿一颗无着落的心就有了依傍,惊弓之鸟回到了自己的窠,哪怕是异乡异地只要有母亲也是真正地归家。
外婆左臂右臂搂住大毛小毛细端详,大毛小毛一点也不认生,圆脸盘,黑漆漆的眸子,灵秀聪慧中硬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唉,外孙像女儿,却也像那没名堂的“女婿”。再看那娇嫩的脸蛋也染上了一路风尘,老人悲从中来,老泪纵横:“我可怜外孙崽啊——”外婆搂着外孙,亚梅扶着老母,三代人早哭成一团,王制刚思前想后,也洒下了同情的泪水。
泪水又有什么用呢?
得生存。得生活。得挺直腰板活着。
第七部分多情反被无情恼(6)
这隐名埋姓的一家子就与左邻右舍与整个县城的子民们生活得别无二致。章老太太不雇佣人,为节俭,更为安全。此地倒是民风古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左邻右舍管章老太太叫“南昌婆婆”,也曾主动过来相帮做点什么,章老太太却是客气又坚决地谢绝,活无粗细,皆母女自己动手;到江边淘米浣衣,章老太太甚至执拗地抢着去;日子过得艰难却也平安。那小木屋按章老太太的习惯收拾得井井有条,无奈已能扶着矮椅长凳走走喊喊的大毛小毛总要搅个稀里哗啦,姆妈不见了,爸爸不来了,“婆婆——”“姨——”的喊叫便分外亲切,威严不乏慈爱的章老太太的愁眉随着叫唤为之一展,凄清的日子就点燃了希望的火苗。
章老太太实在是恋上了去江边,尤其爱在日落时分,这是她心中的秘密。
她是赣江的女儿,也是鄱阳湖的女儿。她的老家吴城镇,就在赣江修水汇合流入鄱阳湖处。吴城形胜,襟三江而带五湖,有歌谣曰:“一镇四方八码头,六坡九垅十八巷,茶商木客烟贩子,纸栈麻庄堆如山”。南来北往走东串西的船家商贾,莫不在这落帆上岸,有道是“装不尽的吴城,卸不完的汉口”,吴城自古繁华。待明月初升,便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处处灯红酒绿、丝竹管弦,轻歌曼舞之声悠悠传出江面湖面几十里,有繁华也有衰败,有兴隆也有死亡。吴城镇那座临江兀立的高高的望夫台,浸透了女人们几多血泪?江边荒山上那一座座衣冠冢,呼唤着葬身江湖的几多汉子?他们周家并非吴城富豪,却也是殷实人家。她刚走稳路,母亲就给她缠了一双小金莲,可小脚缠不住她的心,她最爱拽着父亲的长袍,去到江边埠头,最巴望跟着扬起的船帆去闯闯外面的世界,最担忧的是远行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