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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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若急了:“大姐,你就答应我吧,只当替我保存,行不?你不知道,我心很乱,我想姐妹有聚也有散,这是个纪念,以后见着它就像见着我——”
懋兰心中咯噔一沉,三妹的话说得古怪且不祥,忙打断她:“别瞎说行不?我替你保存,不过是暂时的呵。”
亚若便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
谁知不到正午,刑警小谢便寻上门,所窃之物已查获,一一归还无误。姊妹们展开那床织锦被面,嵌边的苹果绿宛若芳草萋萋的池塘边缘,银灰的底色如同波光粼粼的池水,那一对彩色鸳鸯终是拆不散,双双嬉戏于塘中——姊妹们就都欣慰地笑了。谢过刑警,大姐慨叹:“失而复得堪称奇啊。”
亚若的眼前就又一片恍惚迷离,耳畔就响起了经国的叮咛:“耐心小心地等待吧。”
到得下午,桂昌德来访。昌德本是亚若少女时的同窗好友,又是结拜姊妹,与懋兰自是熟稔。于是大姐长大姐短的,说起少时的趣事,忍俊不禁;说起佑民寺青云谱的游玩,回味无穷;说起南昌的风味小吃,馋涎欲滴……就又回到了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大毛小毛也凑热闹,在姆妈姨妈的手中抱着转,快活得咿咿呀呀,小屋热闹又快活,失窃带来的阴影风吹云散了!亚梅心眼实,悄悄下到厨房,午餐因为大姐洗尘,尚余几个荤菜,眼下就让大家再吃一顿南昌风味的“金线吊葫芦”吧——挂面馄饨煮一锅——味道鲜美又妙趣横生呢。她正忙乎,三姐和桂昌德走了进来,昌德说:“亚梅,不用忙了,晚饭不在这吃。可明天我跟哥哥昌宗还得来‘正式做客’,你要准备几样拿手菜呵。”说得亚梅笑了,桂昌宗跟她家也蛮熟,昌宗每每来桂林出差,都要来丽狮路探望的。三姐也说:“晚上我要去朋友家参加宴会,家中你好好照料哦。”亚梅看三姐着一袭净黑的丝绒长袍,外罩件白色细帆布短西装,手捏一只精致小巧的明红女包,浑身蕴着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已没有早上失窃时的那份焦躁,便点头说:“晓得,你早去早回呵。”亚若和昌德方手挽手离去。俄顷,亚若独自又踅回厨下,亚梅看三姐神色似有些紧张,忙问:“忘了什么?”亚若攥住亚梅的手:“小梅子,带好大毛小毛呵。”亚梅掩口葫芦而笑:“三姐,你怎么啦?尽管放心好啦。”亚若这才又翩然离去,望着三姐婀娜的背影,亚梅忽然悟到:三姐的手冰凉冰凉,三姐黑漆漆的眸子幽幽深深,似有千种嘱咐万种拜托呢。唉,以往的三姐可不是这样的呵,怕都是这场奇怪的失窃搅的……
第六部分魂断桂林(6)
谁知夜深了,亚若却仍未归家!大毛小毛早已熟睡,亚梅守着门,大姐虽已躺下却不能入睡,问道:“懋李上谁家赴宴?以往也常常这么晚都不回家吗?”
亚梅困顿地摇摇头。她不知道三姐去了谁家,她从不打听细问三姐的走往去向,因为她信赖还崇拜三姐。她摇头,还因为三姐从未这么晚不归家,三姐的心头全叫孩子们占据了,难得外出赴宴、看戏,三姐没有一次不是早早赶回的!可今夜……但亚梅知晓三姐在桂林交往的人士中,除了邱昌渭夫妇和邱的同道知交外,便只有来自赣南的老友同事了,当然刘雯卿君属特殊的知交。亚梅还隐约又明白地感到三姐在桂林是隐名埋姓、深居简出的!单纯的她此刻心头也不由得沉甸甸的。
大姐思忖着,情不自禁摆弄起枕边那只奥地利制的皮夹子,便止不住问道:“‘他’,待懋李和孩子们好吗?”
读历史、爱文学、懂法律的大姐,对这种“宫廷”性质的非正式婚恋,自是多一份敏感和疑虑,这刚到的一夜一天,不是充满着诡谲怪诞、云遮雾障吗?
“哦,大姐,阿哥对三姐对大毛小毛可好得没法形容呢!真的,我还没见过这么疼爱妻儿的大男子汉呢。”单纯的亚梅分明在为蒋经国叫屈,她同样、甚至更依赖与崇拜那不摆架子、平易近人的“阿哥”呢。是的,阿哥每每来到丽狮路家中,都显得行迹诡秘,所乘小车从不开进路口,阿哥还常常改换装饰悄然而至!亚梅知道,阿哥这样谨小慎微的举止,莫不是为三姐母子的安全着想,这其中的难言之隐,稚嫩的亚梅也感受到了!她觉得豪气万千的大人物阿哥实在太委屈了。
看着亚梅那股子认真劲,大姐反倒放下心来,迷糊睡去;亚梅记着三姐的嘱托,倚坐大毛小毛的小床旁,打着盹儿。
朦胧中,似听见门响,亚梅惊醒,急急迎出——月黑风高,三姐倚在门旁,脸色惨白呻吟着痛苦难言!
三姐酒量不小,可打生下大毛小毛后,三姐滴酒不沾。眼前的三姐也没一丝酒气,三姐怎么会这副模样呢?又怎么会是独自归家的呢?谁送三姐来到这里?三姐去谁家赴宴?……可这些纷至沓来的疑虑闪电般掠过,吓懵了的亚梅只哭声哭调喊出一句:“三姐,你是怎么啦?”
亚若冷汗涔涔,她痛苦地呻吟着,扶着亚梅纤弱的肩头,跌跌撞撞走向内室,四壁在旋转,淡黄的光照进发成无数火星,天摇地晃,腾云驾雾,她什么也说不出,哦,什么也记不起,胸腔里燃着了火,胃肠里倒海翻江,刚歪到床沿,她便“哇”地吐了出来。
大姐已闻声而起,见状忙不迭寻家中的急救药品,还好,有几瓶霍香正气水,章家的老传统,肠胃不适喝瓶下去,立竿见影。于是大姐小妹忙着让亚若漱了口服了药,果然,亚若安静了许多,平躺在床上,可依旧什么话也说不出,泪水洇湿了长长的眼睫毛,潸然而下。大姐小妹就商议着送亚若去医院,亚若便睁开眼,斜望着大毛小毛,吃力地摇着头。三个女子两个婴儿,月黑风高,该怎么办呢?
眼睁睁盼到天明,亚若又痛苦得双手抽搐不已,紧紧地攥着床单。大姐担心不是一般的肠胃病,执意要送亚若去医院,亚若却仍是摇头,望着醒来的大毛小毛,挣扎着吐出一句:“呵呵……”带好他们呵。”亚梅顿觉万箭穿心,忙着照料两个什么也不知晓的小侄儿。
姊妹们正愁成一团时,桂昌德倒是守信,一早赶到了丽狮路,见室中这番情景,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是这样?我去喊辆人力车,陪亚若去医院。大姐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跟亚梅留在家里,大毛小毛也有个照应。我会挂个电话给哥哥,要他直接赶去省立医院。”亏得昌德慌而不乱,又理解亚若的心,很快将乱麻一团理顺。
等到昌德扶着亚若坐上人力车离去后,大姐和小妹仍相对发呆:噩梦!噩梦!噩梦像还未结束!无边的恐惧从路口街头从天从地丝丝缕缕挤进小屋,占据着压迫着她们的心,她们紧紧地抱着大毛小毛,默默地祈祷上苍:天呵,保佑孩子们的母亲吧。
哦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前夜的失窃,虚惊一场吧。姊妹俩强打精神,拾掇着零乱的小屋。
时钟敲过十一点,昌德和亚若还没有返回!大姐和亚梅坐不住了,大姐便去到路口探望,却听有人唤着:“刘太太,请测一字。”
刘太太?她一愣,环顾路口,只有她和测字摊戴茶色眼镜的先生!他喊她?他怎么知道她是刘太太?
她记起了亚若的话,不禁毛骨悚然,想踅回住宅,双脚却鬼使神差一般,一步一挪挨近了测字摊,右手颤栗着拈起了一字——“早”。
“草字除掉了头,只剩早。早走早好。否则,斩草还要除根。”
她瞥见了一颗颗尖利的黄牙,黄牙与黄牙磨得嚓嚓响,从牙缝中飞溅出热腾腾的唾沫!她窒息了,好不容易转过身,疯也似地逃回住宅!
“天机不可泄露,刘太太。”她分明听清了这句追在她脑后的话!
刘太太!早走早好!否则,斩草还要除根!测字先生会说“否则”?!
她不能告诉亚梅,她怕吓着了亚梅。可她得走!否则,斩草除根,她懂这话的涵义。
亚若怎么样了呢?
天啊……
第六部分魂断桂林(7)
50
她在生与死之间的路上踽踽独行。
这是一条又黑又冷的路。没有云彩没有星光没有月亮更没有太阳,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霜没有雪,没有花草没有树木没有飞禽没有走兽,那黑那冷是无生命的漠然,因而没有欢乐却也没有苦痛,没有希望却也没有失望!
如果有疾风暴雨,有飞沙走石,有枪林弹雨,有毒蛇猛兽,人生虽充满苦难,但也还是活着的人生。可是,没有了。苦难的解脱,也就是生命的凝固。黑,可以无视一切;冷,可以漠视一切。
白色凝固了她的胴体。
黑色在接纳她白色的灵魂。
她的心正在死去。她的脑却仍在回首在嘱托有留恋更有牵挂。她的渐渐放大的瞳孔,赤色橙色紫色黑色交织着变幻着,相克相杀、相交相融。
她只在人世间度过二十九个春秋!短促的人生刹那间已切割成无数碎片、无数色彩、无数图案、无数文字,零碎又突兀,鲜明又模糊,她费力地寻觅着追撵着拼凑着,可倏地一切消逝得无影无踪。
她什么也记不起。
难道她已喝过了孟婆茶?
哦哦,记起了,是有这样一个夜晚,没月没星,却有灯火辉煌的一室,有圆桌、有佳肴、有白兰地、有“杏花村”,还有高朋满座。
“哦,对不起,我不能喝酒。”
“知道,专门为你备了壶茶,以茶代酒,行吗?夫人。”嗓门压得很低,像讨好的窃窃私语,唾沫星子溅上她的耳根,她恶心。
那茶是红褐色的液汁,像尚凝未凝的血浆,苦涩、奇香,她不喜欢。
“是红茶,夫人,喝惯了就会难分难舍。”亲昵、风趣,她只是恶心。
可赴宴就是应酬,应酬就得一次次干杯,一次次敬酒、一次次罚酒。她厌倦极了,疲乏极了,她的双腿打颤,她的双唇发麻,她难以自持,一切在悠悠地旋转,莫名其妙地变形,是熟悉亲切彬彬有礼的友人?是陌生狰狞龇牙咧嘴的兽们?是佳肴美酒热闹圈?是毒药白骨荒冢地?:是欢声笑语?是恶狠狠的啃啮声?她糊涂了,她狠命地掐自己的手,她试图超越所有的嘈杂之声,终于,她听见了最原始最单纯也最伟大的声音:
“姆妈——爸爸——”
啊,她的儿子!她的大毛小毛在等着她!
她神奇地站了起来,她去到洗手间,她手指压着舌根,将喝下去吃下去的全吐出,她捧着清水一次次嗽口、一次次拍打着额头。她觉得清醒了许多,或许是过敏?于是她打开小粉盒,试图淡淡修饰一下,再将这宴会敷衍到结束,可小圆镜中映出一个女子惨白的脸颊,那双黑浸浸的眼睛分明藏着恐惧——不,什么面子也顾不得了,她得归家!她得回到大毛小毛的身边!
她有过“金蝉脱壳”的经验,她只是对女佣说,她不太舒服,得早点回家。她悄悄地溜了。她记得室外的世界月黑风高,她走得很艰难,她像是撞上了鬼打墙,迷了路瞎转悠,很晚很晚才回到了家中。啊,亲姊妹守护着她,她守护着儿子,熬到了天明。
她后来倚着女友的肩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