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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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一行伫立关口,夏的西北风依然狂劲,只听向导念起当地歌谣:“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往前戈壁滩,往后鬼门关”。此关似乎成了生离死别之地,众人却嘻嘻哈哈只觉豪壮。向导又告知,嘉峪关附近玉门一带,油脉到处都是,油质随时都会从地下喷出来,用土掩都遏止不住,可外国人居然说此地无油,开采硬是给停了下来,大家听罢感慨不已,蒋经国不禁想到林则徐因“抗英”之罪谪贬新疆,路经此关所作的一首诗:“严关百尺升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飞阁遥连秦树直,缭垣斜压陇云低,天山巉峭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谁道崤谷千古险,回看只见一泥丸”。襟怀何其壮阔!蒋经国不由得仰天长啸:中国不是没有忠良之才,可什么时候才能忠奸分明、扬清激浊呢?不,什么时候才能终止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窝里斗呢?那时候方能自立自强,不受外国的侵略和欺诈啊。
出嘉峪关第一个县就是玉门,不过一荒凉小县,据县志载这里先有几株树,尔后才筑起城墙,城内至今也才有几百人。玉门过去就是甘肃省最西的安西县,只见遍野大小石头堆砌,安西一带人称之为戈壁滩,戈壁蒙古语意便是难生草木之地。果然,极目四野,不见树木花草,不见飞鸟走兽,不见羊群牧人,哪怕遥远的天际传来细微却清晰的牧羊犬脖子上的铃铛声也好,可是没有!广袤的荒凉漫生出沉甸甸的惘惘的威胁,车中人们让大西北的广漠肃穆给镇住了。
黄昏时际,车近安西,只听狂风咆哮、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车在漫天风沙中摇晃着难以前行,如同小舟颠簸于惊涛骇浪的怒海。车中人们又一次让狂虐的西北风给镇住,向导却乐呵呵地说:“嘿嘿,安西这地方嘛,一年一阵风,不多。”
蒋经国正睁大眼看这“平沙莽莽黄入天”的混沌世界,便道:“那算我们运气好,正巧碰上了。”
向导狡黠地眨眨眼:“这一阵风嘛,是从年初一早刮到年三十晚呢。嘿嘿,对来这里的所有客人嘛,都一视同仁。”
车中人们就一起惊惊乍乍。
向导又说:“眼下的风还算客气,不过是三号风。二号风嘛,能叫大如斗的碎石,随风满地石乱走呢。头号风呢,就让房屋树木人畜一起卷到天空中翱翔,这车就不用开了,说不准眨眼就卷到敦煌了呢。”
除了咋舌,还能说什么呢?蒋经国却冲口而出:“我看,建设大西北,第一要治水,第二要治风。”大家不明底细,甚是不解太子如何这般激动。
下得车来,“风头如刀面如割”,没一人不缩脖子耸肩,小乐的眼让风沙给迷了,揉搓得泪水婆娑,有人打趣说:“看你,不过宣慰一趟就哭鼻子,改日将你充军到此地,你那密司脱与你古得拜了,可有你哭的呢。”
大家都觉得这玩笑开过头了,小乐却边揩着满脸的泪与沙,边嘴不饶人:“嗐,这可是你这大男子的心里话,女的被充军,男的就要分开?我们女的可不是这样。蒋先生是从俄国回来的,该给他讲讲衷情的俄罗斯女子,当年硬是跟着被沙皇打成的政治犯爱人一起流放到西伯利亚的故事嘛。就更不用说有东方传统的中国女子了,无论你去大西北,无论你去天涯海角,都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你。对吗?蒋先生。”
血一下子涌上蒋经国的脸膛,莫非小乐知晓他的隐私,快人快语猛地将两个女子冲撞进他的心坎,让他猝不及防。
乌拉山下白桦林中,碧眼女子哽咽着:“尼古拉……不要说是跟你回祖国回家乡……就是流放……我也跟着你……”
章江桥头杨柳树下,黑眼睛女子哽咽着:“风哥……无论你去到哪里,大西北也好,天涯海角也好……我愿意跟着你……”
莫非普天下的女子都恪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方为情真意笃?他无暇去思考这些,他只是感到原以为果断的抉择,实际上仍是缠绵难断的,两个女子衷情于他,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黑眼睛、蓝眼睛,缕缕情丝依旧缠绕着他!
他不愿深想。稀里糊涂过了一个狂风怒号月遁星隐的夜。
第二天天气却出奇地好。
从安西到敦煌,是没有汽车路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有当地县政府设立的指路牌,可调皮的风随心所欲捣乱指路牌,戈壁滩住家寥寥驼队稀疏,便搅得陌生来客晕头转向。偏偏蒋经国又是个爱别出心裁的不安分分子,见路边有座黑得出奇的小山,便推断定有矿苗,怂恿着车开过去看看,谁知尚未到小山脚下,戈壁滩到了尽头,真正的黄沙沙漠爱恋地陷住了车的前轮,任凭人们怎么推搡折腾,轮与沙硬是缠绵不分,蒋经国累得汗流浃背仍对大伙感到抱歉,并不多言语的张治中这才由衷地说了一句:“说真的,你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还真叫人羡慕呢。”幸亏远远地传来叮当驼铃声,驼队来后,二话不说,紧拖慢拽,终于将汽车拖出了沙漠的恋膛。蒋经国抢着付钱给驼队领头时,这炸酱脸膛的西北汉子急了:“我们西北人,一出门,在路上大家都是一家,什么事都要互相帮忙的,况且你们是远方来的贵客,能要钱吗?”蒋经国一行便慨叹不已,西北人情古朴醇美。也的确如此,戈壁滩上气温高,汽车要换水,无论是住家的主妇还是路遇的老人,无不慷慨热情地给他们水,而且坚决不肯接受钱,要晓得,在这里水比金子还要可贵呢。
第五部分茫茫天一隅(1)
是爱的结晶 亦是命的苦果 是人生新的起点 亦是死亡的沉沉帷幕
36
两个女子在虎岗下不期而遇。
虎岗,原名长岗,蒋经国将其更名为虎岗,一是长岗状若卧虎,二是与章江西岸的蟠龙岗恰可遥遥相对。他虽不信风水一说,可潜意识中只怕有风水观念作祟吧。
虎岗正在大兴土木。中华儿童新村是蒋经国实践“人人有书读”的完备的教育机构,也是寄希望于儿童、培养新干部的摇篮。因此新村建设的规划是庞大完美的。村门设计为圆拱式中古式门楼,中正路笔直向北延伸,将新村分为东西南半。西面建筑着正气小学的教室、宿舍、食堂、浴室、公园、游泳池、图书馆、史地馆、艺术馆和实验农场。东面则为体育场、体育馆、招待所、乡公所、医院、大礼堂、工厂等。按蒋经国的设想:“儿童新村是要培养现代有骨格有血气的青年,征服自然的科学家和英勇卫国的斗士”。眼下,山岗上贡水旁已拓地十里,杭育杭育的号子声在松林和灌木丛间此起彼伏。
章亚若穿着军装,从公署骑自行车到此地,热了,脸颊红扑扑的,额上沁出了细汗珠,便将枪驳领的军衣脱了,搭在车龙头上;一件小方领的漂白府绸衬衫宽宽大大,扎进硕大的军裤中,一根棕色的宽皮带将她衬托得分外挺拔又潇洒。她是来找公署周秘书的,本来可请勤务兵跑一趟,可她忽地心血来潮,想去虎岗看看:蒋经国就要从西北归来,经受了一个多月非常分离的俄国女子会怎样抉择呢?
远远见那幢两层楼房前的坪上停着庇尔克轿车!是蒋经国来了信接妻儿回花园塘?她的心中止不住翻起醋意和浮躁,可很快她自责并羞愧了:莫非她真的要亲手毁掉那原本完整的家?可是……她下意识地按着小腹,竟慌不择路斜插进楼房的后面,那里还有一片未挖掘掉的灌木杂树林子,她是有意躲避蒋方良。
初秋的林子,因为成熟,竟透出辉煌灿烂,那极不起眼的杂木野灌,居然姿容荣繁,她渐渐地平静下来,推着车漫步其间,呵,一蓬蜜罐子果实累累,弯了藤条,那一颗颗长着刺儿的蜜罐子黄里透红、诱人极了。她淘气了,也馋得厉害,车支放一旁,摘一颗吃一颗,又慌慌地摘下一颗,酸酸甜甜还带点苦涩,她拼命地吃。似乎有不重不轻的脚步声,她无暇顾及,好一会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她有滋有味的咀嚼声,可她突然回过头,第六感觉的作用——蒋方良静静地立在不远的一株苦楝树下!
她呆若木鸡。
蒋方良却很宁静。这个女子贪吃蜜罐子的馋相吸引了她。虽然她远远地认出了此女子就是那位秘书小姐,可她还是一步步挨近“情敌”,她并不想挑战,不,她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这一切很有趣。后来,她立在树下,宁静地凝视秘书小姐,心中竟连死水微澜都没有,微波不兴。
这短暂的一个多月,蒋方良却经历了人生中一次理性的感情过度。闹了、吵了、分开了、独处了,那一腔俄罗斯的热血冷了下来,情感有了创伤,自尊受到伤害,可是与丈夫彻底决裂的决心却日趋动摇,甚至迅猛地崩溃!她不能没有他!一双儿女也不能没有他!她责怪自己那晚的冲动和蛮横,捕风捉影就能大动干戈吗?即便一切是真的……唉,她也不能没有他!他是她的初恋她的爱她的生命她的一切!姚姨几番过来劝导:人不能奈何命呀。于是,她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了中国传统的宿命观,认命吧。这样想来,一切释然了,人也变得宽容了。就在今天,她接到了丈夫简短的来信,告知他回赣日期,她泪流满面,捧住信吻了又吻:尼古拉……我的尼古拉……她得立即回花园塘,可庇尔克轿车偏偏出了点毛病,司机修理时,她鬼使神差来到了杂树林子。
是天意?是人意?是偶然?是必然?
“好吃吗?”碧蓝眼女子慢声慢气问道,充满了好奇。
黑眼睛点点头,将手中的蜜罐子上的黄松松的刺倒退掉,递给走近她的碧蓝眼:“这叫金樱子,土名叫蜜罐子,蛮好吃的。”
她们竟分外友好地对话了。
“是嘛?”碧蓝眼接过蜜罐子,饶有兴趣地放进嘴中,一咀嚼,酸涩叫她挤眉弄眼,况且她的牙在奉化的一次车祸中还碰掉了两颗,于是吐之不迭:“酸!酸!”
章亚若忍俊不禁,又把一颗蜜罐子掷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蒋方良便苦笑着摇摇头,酸与甜每人品尝滋味不同啊。她羡慕地看着这个贪吃的可爱女子。秋的林子和这个女子都透着一种成熟的美,黑眼睛的馋相分明流泻出羞涩的骄傲和秘密的喜悦!蓦地,蒋方良想起了自己怀女儿时,正值梅雨季节,她一篮一篮贪吃溪口的酸杨梅,也是这般馋!这般难以扼制!婆母慈祥地笑着说:辣男酸女。女装扮娘。没准你怀上了囡。那末……那末……眼前的秘书小姐!
这一瞬间,章亚若也准确地判断出:她有了。尽管反应与大衍细衍截然不同,但她确信她已怀上了蒋经国的骨肉!狂喜和恐惧同时攫住了地,她茫然无措地呆望着碧蓝眼。而碧蓝眼女子原本叫大红绣金中国旗袍衬托得蛮喜气的脸这一瞬间黯灰了。•;
两个女子便僵僵地立着。友好、和谐消逝得无影无踪,醋意和敌意弥漫初秋的杂树林,可却没有战争没有交锋,她们不约而同思想起遥远的他……
“云,你给我生个儿子、儿子……”他喃喃道。有暖风吹过,斋婆柚树树影摇曳,她作着未来的梦,与他一起远走高飞,她生下了他们的儿子,或许是女儿,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