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往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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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中已尽?”热依姆琢磨许久,恍然大悟,赶紧解开女儿古丽巴哈尔的襁褓,寻找那块绣帕。
第五章 南疆火烧云
引子(1)
时间:2004年9月12日地点:库车老城墙下一清朝平定大小和卓,从1758年的年初开始。到1759年7月28日,巴达克山的素勒坦沙,把大小和卓处死了,算是结束。前后将近打了两年的仗,把南疆每个拐角都波及到了。受害的群众很多啊!这里面比较重要的大仗,可能就是三个。头一个就是库车大战,从1758年初打到这年8月份,打了大半年,才把库车城攻下来。小和卓还没抓到,给他跑掉了。中间死的人有好几千啊。我的祖先鄂对伯克三个孩子,一个女的两个男的,都很小的,被霍集占从城墙上摔下来,活活摔死了!那时候库车城才多大点儿,几千人死在里面,可真是血肉遍地啊!七八月份天气,热得很,你想想,是个啥样子!第二个重要的战役就是,清军的兆惠将军率领几千人,在黑水营被大小和卓围困。从10月13日被困,到第二年的正月14日解围,大体坚守了三个月。这中间,兆惠的清朝军队,跟大小和卓斗智斗勇,有很多故事。第三个较大的战役,就要算是我的祖先鄂对伯克同兆惠将军的侍卫噶布舒,还有齐凌扎卜等人,到南疆六城招服维吾尔族人,结果被和卓叛军一支队伍围困在和阗,也有三个月。刚好兆惠将军在黑水营,里外没人营救。和阗这边孤零零的,很危险。后来朝廷命令舒赫德和富德两位将军,率领大部队赶过来了。从乌鲁木齐赶到呼尔璊,把博罗尼都和霍集占狠狠打了一下,取得呼尔璊大捷,才解了兆惠将军黑水营的围。接着,又解了和阗鄂对伯克等人的围。
二和卓兄弟叛乱,有好几个事情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第一个事要注意的就是,外国势力的问题。这始终是叛乱分子的依靠。从阿睦尔撒纳开始,就是这样的。俄国沙皇当时拼命搞鬼,不但收留阿睦尔撒纳,邀请他加入俄国的国籍,而且最后阿睦尔撒纳死在他们那里后,清朝找他们要尸体,还不肯交出来。在此前后,哈萨克的中玉兹首领阿布赉臣服了清朝,大玉兹首领吐里拜也臣服了清朝,还有东布鲁特的柯尔克孜人,全都归附了清朝。最后连住在伏尔加河那边的土尔扈特部,也表示要返回祖国了。这么多的民族,都是这个态度,对于解决阿睦尔撒纳的问题,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否则,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办。大小和卓在南疆这边,一到关键时候,就想往外国逃。他们总想依靠外国势力,搞分裂活动。外国给金钱、给武器,出了问题还帮他们逃命。这样,他们就壮了胆了嘛。所以要我看,边疆叛乱的问题,说到底是个外交问题。汉族同志不是讲嘛:弱国无外交。我非常赞同。国家强大了,人家才不敢对你怎么样。这是历史的教训。这在新疆的历史上表现得最明显。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是,南疆的群众不都和霍集占一样。清朝军队讨伐和卓兄弟,很多群众都支持,而且支持的人还很是不少,各个民族的人都有,也有上层的一些人。比如说,霍集占从库车漏网之后,逃到阿克苏,阿克苏的老百姓就闭城不出,城里还向霍集占放枪,打死他十多个人。后来大小和卓在阿克苏的头目毛拉阿舒尔等人,还向清朝呈递表文,要求投降清朝。和卓刚起事的时候,连他们的同族长辈额色伊都站出来,拦住他的马头,不赞成他们和清军作对,不赞成他们搞独立。博罗尼都不听劝,那个额色伊只好从队伍上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拉回去了。到和卓兄弟灭亡之前,这种情况更是明显。起先跟着他们跑的很多维吾尔人,都觉悟过来了,几千人、几千人地投降清军。霍集占杀死很多投降者,有好几千人吧,也止不住群众要投降,投降清朝的人反而更多,根本就挡不住。我看最能说明群众力量的,是柯尔克孜人。南疆的柯尔克孜人,在史书上称为西布鲁特,他们有十五部二十多万人哪。他们一贯支持清朝,组织袭击博罗尼都的后方。后来他们也给兆惠将军递了表文,要求归顺清朝。和卓兄弟最后也死在巴达克山的群众手里,不是清朝军队打死的。素勒坦沙就跟博罗尼都、霍集占交战多次嘛。总的讲,群众是很有力量的。汉族同志有句话讲,老百姓好比水嘛,水能把你的船抬起来,水也能把你的船弄翻了,就是这个道理吧。清朝统一新疆,那的确是大势所趋,得了民心,顺了民意。搞分裂,搞独立,跟群众心意不是一样,就必然没有前途,自古以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引子(2)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要注意,和卓兄弟内部也很不一致。最初的时候,大和卓博罗尼都就不太愿意闹,是小和卓霍集占硬逼着他搞。结果搞起来了,就只有干下去了。但是这个中间,大和卓博罗尼都动摇了好几次。在黑水营的时候,是1758年的11月份吧,清朝军队攻得很猛,博罗尼都就曾经派人讲和,清朝军队拒绝了他,不跟他谈。还有一次,大和卓博罗尼都在叶尔羌受了伤,逃回喀什噶尔之后,也曾经提议向清军投降。小和卓霍集占不同意。他四处派人联络逃命,死也不投降。霍集占这个人,一条道走到黑,平常就是那个样,专横得很,说啥就是啥,别人没的商量。他压根儿不是真正的穆斯林,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亡命徒。他为啥要搞独立?要享受嘛!独立了他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嘛。这也看出一个规律,凡是想分裂祖国、搞独立的那些人,都是亡命徒,都是野心很大的。他们说是穆斯林,其实只想着个人享受,动不动就杀人。哪一次战乱不是要死很多人?……真正的穆斯林不会走那条道。
三清朝统一新疆的历史过程,是部好教材。博罗尼都和霍集占这两个人很有意思,他们身上有很多东西可以思考。我的祖先鄂对伯克和热依姆,在这段历史中牺牲很大,但是他们坚持到底,站到清朝大军这边。他们有个很重要的思想,就是——国家要统一,不能分裂;边疆不能乱,要稳定;一定要跟着中央政府走,群众才有安定幸福的生活。他们这些想法,一直传下来。我们祖先的第二代、第三代……以后每一代,都是这个意见,主张安定团结,反对动乱,一代一代都讲这个。到我出生后,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些情况后面我可以慢慢讲。
赵东来密奏(1)
差不多在达吾提·买合苏提祖先鄂对一家的悲剧趋于顶峰的前夕,乾隆皇帝弘历最不合时宜的一次南巡又动身了。
这次南巡据说是两江总督伊继善搞的鬼把戏。此公为了投皇上所好,假惺惺地代表民意邀请皇帝。理由冠冕堂皇,说是江南河防托了皇帝的洪福,经年加修,已经成果卓著,不独黄淮水患明显减少,钱江等数十条江南水系沿岸百姓,也全部安居乐业,盛赞当今皇上圣明。百姓盼望着皇上犹如盼望着太阳,圣驾多一次临幸,百姓就多一份幸福……这种重量级的马屁,再有定力的皇帝也是顶不住的,何况乾隆心里早就企盼着南下成行。乾隆是人,不是神,他明知伊继善的话有夸大不实的成分,但还是乐呵呵地领受了“伊爱卿”的一番苦心,决定再次“效法祖父康熙帝”,安排一个规模空前的南巡活动。
乾隆一发话,内务府就忙开了。一个月以前,顺天府提供的400多辆骡马套车和武备院准备的800多峰骆驼,全部一一到位。他们计划这次皇上的南巡要往返5840里路程,光是前站就发出去97个。各站小憩的准确时间虽然没法通报下去,但准备前往接驾的地方官员,早就屏息静气地在家里候着了,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事都不能干。领着兵丁给皇帝接驾,那是一辈子难得的机会。谁敢在这件事情上马虎啊!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要紧,没必要跟自己的顶戴花翎过不去嘛。
官船出京津行至沧州,天色将晚,乾隆走出官舱,遥望日落处,云天一片火红。内大臣博尔奔察在一侧伺候着,见皇帝久久凝神眺望,有点好奇,便琢磨着来一句什么助兴的话,让皇帝开心一下。那句话还没有着落,却听乾隆问道:“博尔奔察,你看那个红彤彤的地方是哪儿呢?”
博尔奔察揣摩不透皇上的意思,便想当然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那是京城,是皇上您的正大光明殿啊!”
皇帝瞥了博尔奔察一眼:“朕要你看天,你却偏要看朕的脸色。告诉你吧,那地方是西域,西域——你懂吗?”
博尔奔察还想解释点什么,乾隆挥挥手,吩咐下锚。
乾隆回到官舱,倚在舱中的锦榻上,准备观赏“扬州八怪”郑板桥的竹影图。刚把画轴解开,内大臣博尔奔察忽然掀开帘子上前禀报:“启禀皇上,西域来人了,声言奉诏觐见,有密件要面呈皇上!”
乾隆胸有成竹地自言自语:“你看,说着西域哪,西域的人就到了。”事实上他早已心中有数,便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说,“让他进来吧。”
博尔奔察出去朝岸上一招手,一只小舢板便由两个侍卫摇过来了。赵东来笔挺地站在船上,心里有几分激动,但表面上仍保持着绝对的平静。
小舢板靠上官船,身材高大的赵东来,轻轻一纵,便敏捷地跳上官船,一掀帘子跪倒在船舱里,“微臣赵东来奉诏特从西域赶来叩见皇上……”他一身素服儒巾,礼数娴熟,行动精悍而灵便,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历练、有涵养的宫廷高手。
乾隆推开郑板桥的画,从榻上下来,象征性地搀扶了赵东来一下,和颜悦色地说:“那么大老远赶来,辛苦你了!顺子啊……喔,不,赵爱卿,坐下说话吧。朕也是挂念着你,召你来随便问点西域的事,问问沙俄对朕统一新疆作何反应……”
赵东来坐到乾隆的对面,说:“沙俄越来越蛮横不讲理了,实在欺人太甚。前与我朝定有《连布斯奇条约》,规定彼此不留逃人。我曾将逃至伊犁的那些俄国人,按规矩全部送他们回国。可是,这次阿睦尔撒纳逃到俄罗斯,理藩院专门给他们的萨纳特衙门发了文,要求他们将阿睦尔撒纳送回。他们居然背信弃义,拒不履行上述约定,还胡说厄鲁特人非我大清国民,并以此为借口,不予引渡。这也就罢了,在我军缴获的阿贼行李中,竟发现有四封沙俄劝说阿贼改入俄国国籍的信函……”
“岂有此理!”乾隆愤怒地拍打着卧榻,朝帘外听旨的博尔奔察吼道,“有这等事,理藩院为何不见奏章?只说阿睦尔撒纳死了,俄国人通知到恰克图验尸,就这么简单……”
赵东来密奏(2)
赵东来继续禀道:“我朝派喀尔喀亲王侍郎三泰去验看阿贼的尸首,要求俄方交出尸首,也遭到沙俄的拒绝!”
乾隆道:“沙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过去一百年,沙俄就一直对我版图窥视连连。他们溯额尔齐斯河而上,对我准部侵扰掠夺,多次策动或者干脆就直接参与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噶尔丹策零的一些叛乱,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朕若再不统一新疆,沙俄还不知猖狂到何种地步呢!”
“沙俄的野心永无止尽,正好是我境内那些叛逆藏身之地……”赵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