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之咒-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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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渐渐接近罗布泊了。
魏早的绿色切诺基率先爬上了大坡。
接着,布布的黑色三菱帕杰罗、孟小帅的粉色悍马跟着爬了上去……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号外的声音:“周老大,四眼有些反——反常!……”
我说:“它怎么了?”
号外说:“它好像突——突然吃错药了,疯了一样挠——挠车门,我现在正抱着它呢!”
孟小帅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把车保养得很好,进入戈壁滩之前,车身几乎一尘不染,车内飘着一股香水的味道——现在不知道被四眼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车窗一直封闭着,它可能想透风。再看看,不行的话,你和它坐到我的车上来。”
号外说:“好……”
我养了条拉布拉多,名叫小鸡蛋。
我深深知道,狗这种动物太神奇了。
小鸡蛋平时从来不叫,对人非常友好,只要家里来了陌生人,它肯定又扑又舔,踢都踢不走,它必须表达完它的热情,才去角落里趴下。
但是,哪怕凌晨三四点钟,只要有人从窗外走过,不管脚步多轻,它肯定警觉地跳起来,冲着窗外那双脚步狂吠,几乎整个楼都听得见。
它的听觉和嗅觉太灵敏了,哪怕在睡梦中。
可以说,它永远是醒着的。
2010年,我在河北省主持一档午夜电视节目。
我带去了三个助手,加上小鸡蛋,我们住在同一套公寓里。
每次我们工作结束回到公寓,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小鸡蛋都会来到门口,兴奋地挠门,迎接我们。不管它待在哪个房间里,它都能听到我们的声音,闻到我们的气味。
我们那栋公寓总共8层,我们住在4层。我就想,那个楼梯每天上上下下的人络绎不绝,难道每次有人经过,它都会跑到门口等吗?多累啊。
有一段时间,我录完了几天的节目,闲在家里,三个助手在电视台剪片子。
小鸡蛋和我在家。它静静地趴在地上,打瞌睡。
楼梯上偶尔有人“咚咚咚”经过,它理都不理。
傍晚的时候,小鸡蛋一下就爬起来,跑到了门口,低下脑袋听什么。这时候,我才隐约听见有人在爬楼。
小鸡蛋开始急切地挠门。
那双脚步走到4层,在我们的门口停下来,掏出钥匙开门了。
原来,我一个女助手回来了。
实际上,小鸡蛋在兰城的时候,对她并不熟悉,只是这次出来录制电视节目,它才跟她认识。
我顿时明白了,小鸡蛋完全能分辨出来,走在楼梯上的人是不是我们四个人。
还有一天,下午3点多钟,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书。
小鸡蛋突然警惕地竖起了耳朵,然后快步跑到门口,开始使劲嗅,听,这个举动告诉我,门外有人,不是经过,而是站在我家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始终很寂静。
我觉得小鸡蛋在发神经。
没想到,大约3分钟之后,我听见门被敲响了,接着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快递。”
我不知道,这个快递员在门口无声无息3分钟,到底在干什么。
……
孟小帅的悍马停了下来。
我也停了车。
号外用对讲机对我说:“周老大,它越来越反常,我带它上——上你的车吧!”
我说:“好!”
这时候,我看见悍马的车门打开了,四眼像闪电一样跳下来,就像在躲避恶魔,一边惊恐地狂叫,一边朝着我们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17章 包裹Ⅱ
我也有点心虚了。
金毛是猎犬,别看它憨厚,非常勇敢。
有一次,我在狗市看见有人牵着一条金毛,有人牵着一条藏獒,它们在半路遇见了,那条金毛愤怒地扑向那条藏獒,主人使劲拽,它的两只前爪都腾空了,越叫越凶。
藏獒能咬死几匹狼。那条藏獒当然不示弱,奋力反扑……
那么,四眼看到了什么?或者说,它听到了什么?或者说,它闻到了什么?或者说,它感觉到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害怕?
号外一边叫着四眼的名字,一边在戈壁滩上狼狈地追赶。
我换下浆汁儿,让张回去坐孟小帅的车,然后把车掉了头,拉上号外,开车追赶四眼。
这条金毛大约跑出了半公里,主动停下来,转过身坐在了沙土上,等我们。
我把车停下了。
号外跳下去,抱住它,轻轻抚摸它的脑袋,说着什么。
几分钟之后,他把四眼牵到了我的车前。
四眼机敏地跳上来。
我再次掉头,朝前开。
浆汁儿坐在我旁边,号外和四眼坐在后座上。
车里多了一条狗,等于多了三个人。四眼吐着舌头,一直在哈哧哈哧地喘。接近那个大坡之后,它再次狂躁起来,开始抓挠车门。
号外使劲抓着它的脖套,大声训斥。
我和浆汁儿都沉默着,没说话。
我们进入了举世闻名的魔鬼三角区!
如果把这片神秘的盐壳之地比喻成一个巨大的房子,我们已经跨进了门槛,慢慢朝前行进。一直没人阻拦我们。我们不知道这所房子的主人是谁,不知道他躲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我们……
死亡的气息再次变浓了,似乎是一种纸灰的味道。
车开进罗布泊之后,地面变得坚硬,车开始剧烈颠簸。
行驶了十几公里之后,四眼似乎终于适应了,它不再折腾,静静地趴在了号外的腿上。
浆汁儿终于说话了:“这狗通神性。”
一望无际的盐壳之地,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浆汁儿打开了音乐,还是朱哲琴。
为了那摇不断地虔诚。
为了那搅不散的梦境。
为了那捂不热的冰峰。
为了那撇不下的绿茵……
浆汁儿是湖南人,那个甜××是凯里人,她和她会有什么关联呢?
我第二次接到甜××的包裹单那天,正巧我要出去,而且路过小街邮电局,于是顺便把包裹取了出来。
这次是一只更大的纸箱子,回到车上,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了,可是,当我从杂物箱里拿出瑞士军刀之后,突然犹豫起来。
准确地说,我有点害怕了。
去年,我弟弟从上海来兰城,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说有一种奶粉特别好喝,应该给我女儿美兮买一些。那是国外的一个牌子,只有大型超市才有卖。我弟弟还特意叮嘱我,那种奶粉分ABCDE型,一定要买D型。
美兮从法国回国过暑假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张包裹单,到邮局取出来,打开一看,是一罐我弟弟推荐的那种奶粉,正是D型。
毫无疑问,这是我弟弟从上海寄来的。
我乐颠颠地把奶粉放在车上,拿回了家。
第二天,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奶粉收到了。万万没想到,奶粉不是他寄的!他和我没有客套的习惯,他说不是他寄的就不是他寄的。
我纳闷了,问他,你有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种奶粉?他说没有。我又问他,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我家的住址?他也说没有。
挂了电话之后,我四处寻找那个包裹皮,已经扔掉了。
我出去翻找垃圾箱,它还在,不过上面的字迹太模糊了,一个字都看不清。
当时我和弟弟谈这种奶粉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是谁给我寄来了这罐奶粉?越想越蹊跷,哪敢让美兮喝,原封不动地扔掉了……
现在,我面对甜××寄来的第二个包裹,也产生了类似的恐惧。
我再次把它抱起来颠了颠,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应该是软的。
我想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问一下她寄了什么,可是我没有那样做,这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不喜欢跟这个女孩再发生什么关系了。
我是到家之后把它打开的。
没什么,是两只蚕沙枕芯,两个蚕丝枕套,两个蚕丝枕巾,一个蚕丝被罩,一个蚕丝床罩,都是双人的。那两只蚕沙枕芯散发着一股呛鼻的味道。
我家床上用的东西,确实很旧了,不过那都是我前妻买的,存留着我们过去一起生活的味道。
甜××刚刚换掉了我的手机,现在又要把我的床上用品全部换掉。我不会同意的,我在旧被罩和旧床罩里睡得更踏实,而这些新东西太陌生了。
我打开电脑,果然又在众多的私信中看到了她的私信。
她说:哥哥,你该收到我寄去的东西了吧?告诉你,那枕芯是我专门去山里给你买的,蚕沙枕芯,你一定要枕着它睡觉哟。它里面是以桑叶为主要成份的蚕沙,还有一些其他中药,你枕着它有很多好处,第一,脑袋的温度和压力会让药效缓缓散发,呼吸入肺,进入血液循环。第二,它会作用于脑袋和脖子上的很多穴位,使全身经脉舒通,气血流畅,脏腑安和。第三,通过渗透的方式进入皮肤,使人体吸收,从生理、心理、药理三方面发挥治疗作用……
后面还有一条条的注意事项。
我累了。
我没有给她回私信,我也没有使用这些东西,我把它们统统放进了储物箱。
第二天,她又写来了私信:哥哥,那些床上用品睡着舒不舒服呢?我很希望听到你的感受呢。
我还是没有回复她。
晚上,她又写来了私信:哥哥,你是不是没有使用它们啊?我不想听到你说——是!那样我会很伤心!
我终于给她回了几个字:挺好的。谢谢。
她马上高兴起来,又写来了很长的私信,我没有细看就关了微博。
几天后的早晨,我又一次接到物业公司的电话,他们通知我,我又有一张包裹单到了。
不用猜了,肯定是她,甜××。我没有搭理。
晚上下班之前,物业公司再次致电给我,让我去领那张包裹单。
是的,包裹单上写着我的名字,不管我取不取包裹,都必须把包裹单领回来,不能永远放在物业公司的桌子上,否则他们会天天给我打电话。
我去把它领了回来。
这次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本来我不想取这个包裹了,但是睡了一觉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开车去了小街邮电局。
这次的包裹更重,大约几十斤,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抱到车上。这次我在车上就把它拆开了——是书,整整47本书,薄薄厚厚,都是刚从书店买的新书,古今中外。
说起来可笑,我家书架上总共不超过30本书,这些书都是我自己写的。唯一一本例外就是辞海了。
她给我买了47本书,这些书要大摇大摆地登上我家的书架。
我忽然意识到,在认识这个甜××之前,我家一直是我家,认识她之后,我家将渐渐地变成她的家!
这时候,我对甜××的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首先,我很愤怒——她知道了我家的地址,然后就拥有了一条通道,从此不再征求我的任何意见,开始源源不断地寄东西过来……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愤怒呢?她没有恶意,她只是给我送礼物,每个礼物都是要花钱买的。
我决定不生气,但是我也不会接受这些书。
回到小区门口,我停下车,把那些书抱出来,都放在了保安值班室里。保安愣愣地看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没事儿多读点书,有好处。”
我回到车门前,那个保安才回过神来:“谢谢,谢谢啊!”
回到家,我一鼓作气,又把那套床上用品拿出来,走出了房子,在冷风中站了好久,终于看到一个穿黄衣服的清洁工人提着簸箕走过来,我把那些东西统统放在他脚下,说:“师傅,你看看你要不要,都是床上用品,新的,不要就直接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