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边缘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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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迪柏谨慎地发出精神力量,迅疾地接触鲁菲南的心灵。他并没有做太多手脚,只是轻轻接触了一下,对方完全没有感觉,但是反射机制却已遭到抑制。然后坚迪柏又将力量延伸出去,探进周围越聚越多的心灵中。他的发言者心灵发挥了高超的技艺,不断迅速地来回游走,在每个人的心中停留的时间恰到好处,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足以侦测到是否藏有可资利用的念头。
他轻巧而警觉地向鲁菲南逼近,同时注意到没有其他人准备插手,这才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鲁菲南突然一拳击出,坚迪柏在他牵动肌肉之前,早已清楚他心中的企图,因此及时闪到了一旁。拳头卷着一阵风声打过来,要闪开可不容易,但是坚迪柏依旧奸端端地站在原处,人群中立时发出一连串叹息声。
坚迪柏未曾试图招架,也没有想要还击。如果招架的话,难保自己的手臂不会痛得发麻,而还击则毫无用处,对方可以轻易地承受他的拳头。
他只能像斗牛一般对付这个莽汉,让他每次的攻势都落空,慢慢将对方的锐气挫尽,这是直接还手绝对无法做到的。
鲁菲南果然像疯牛般高声怒吼,同时再度发动攻击。坚迪柏又重施故技,在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一闪,正好让农夫扑了个空。接着鲁菲南又发动第三波攻势,结果照样未能得逞。
坚迪柏感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虽然体力消耗得不多,伹他必须施展似有若无的精神控制力,那是相当困难的事,他实在撑不了多久。
于是他又开口,尽量以最平静的口吻说:“我不要跟你玩了。”与此同时,他还轻拍着鲁菲南的“恐惧抑制机制”,试图以最不干扰他心灵的方式,唤起农夫对学者迷信式的敬畏。
鲁菲南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不过一时之间却没有任何动作。坚迪柏能够感知对方的想法——小小斜者会像变戏法一样凭空消失!坚迪柏还感到对方的恐惧感正逐渐增强,有那么片刻……
不料这个阿姆人的怒意又陡然高涨,瞬间将恐惧感完全淹没。
鲁菲南大声吼道:“伙计们!这斜者会跳舞,脚趾头很滑溜,瞧不起阿姆人光明正大一拳换一拳的规矩。逮住他,抓牢他,好让老子跟他换换拳头。他能先打老子,毕竟来者是客,老子——老子然后再回敬他。”
坚迪柏发现周围的人堆中有些空隙。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设法弄出一道可以脱身的缝隙,立刻钻出去,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仗着自己的肺活量,加上足以化解农民们意志的精神力量,也许就能逃过一劫。
他不停地闪躲挪栘,同时不断发出抑制性的精神力量。
办不到了,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而第二基地的戒律又太严格。
他感觉双臂被许多手抓住,他被逮到了。
现在,他至少得干扰几个人的心灵。这样做将犯了大忌,会因而葬送掉他的前途,可是他的性命——他宝贵的生命——此时已经岌岌可危。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2
圆桌会议的成员还没有到齐。
一般说来,如果有任何发言者迟到,会议通常仍会准时召开。而现在,桑帝斯想,在场的成员根本也无意再等下去。史陀·坚迪柏是最年轻的发言者,显然对这一点还不够了解。他一向表现得好像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而年长者全都该随时提醒自己年事已高。其他的发言者都不欣赏坚迪柏,事实上,桑帝斯自己也非百分之百欣赏他。可是今天这种状况,却并不是欣赏与否的问题。
他的沉思被黛洛拉·德拉米打断,她正用一双又大又蓝的眼睛望着他。她的圆脸总是带着纯真友善的表情,恰好掩饰了精明的心灵(与她地位相等的第二基地成员,几乎全都承认这一点)与鹰隼般敏锐的注意力。
她带着微笑说道:“首席发言者,我们还要再等下去吗?”(由于会议尚未正式召开,因此严格说来,她的确有资格首先打破沉默。下过,其他的发言者都会等桑帝斯先开口,因为根据他的头衔,他总是有这个权利。)
桑帝斯以宽容的目光望着她,对于她的轻微失礼并不在意。“通常我们并不需要再等下去,德拉米发言者。然而这次召开圆桌会议,正是为了听取坚迪柏发言者的意见,稍微放松一点规定也无伤大雅。”
“他到哪里去了,首席发言者?”
“这一点,德拉米发言者,我并不知道。”
德拉米望了望四周那些拉长的脸孔。除了首席发言者之外,应该还有十一位发言者,也就是说,总共只有十二位。五个世纪以来,第二基地的势力与职责扩张了无数倍,但是增加圆桌会议席次的各种尝试,却始终都没有成功。
在谢顿死后,第二代首席发言者(谢顿本人一向被奉为第一代首席发言者)就做出了明确的规定,将发言者的名额定为十二名,从此这个规定便一直沿袭至今。
为什么是十二名呢?因为十二个人很容易等分成几组;而且这个数目不多不少,集体开会不至于乱成一团,也足够分成好几组分别行事。更多的话就会变得大而无当,再少一些则将失去弹性。
上述这些理由,只不过是后人的诠释。事实上,没有人知道选取这个数字的真正原因,也不懂为什么要保持一成不变。这也就是说,即使是第二基地的成员,有时也难免成为传统的奴隶。
当德拉米环视每一张脸孔,接触每一个心灵时,这个问题在她心中一闪即逝。最后,她以嘲讽的目光凝视着那个空置的座位——那个地位最低的座位。
她发现没有任何人对坚迪柏表示同情,这点令她十分满意。她始终觉得这个年轻人像娱蚣一样令人嫌恶,这是他咎由自取。只不过他具有显著的能力与才干,因此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公开提议将他交付审判,以取消他的发言权。(在第二基地五百年的历史中,前后只有两位发言者遭到弹劾,不过两人都没有被定罪。)
现在坚迪柏无故不出席,显然对圆桌会议构成严重的侮辱,这比其他犯众怒的举动更糟。如今大家想审判坚迪柏的意识陡然高涨,德拉米因此觉得非常高兴。
她继续说道:“首席发言者,如果您不知道坚迪柏发言者目前的下落,我很乐意告诉您。”
“请说,发言者。”
“我们之间,有谁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她没有使用正式的头衔称呼他。当然,这一点大家都注意到了)“总是跟阿姆人牵扯不清呢?至于到底是些什么牵扯,我并不想多过问。不过,他此时此刻正跟他们在一起,而且显然对他们非常关心,甚至将他们看得比圆桌会议更为重要。”
“我相信,”另一位发言者说道:“他只不过是到外面去散步或慢跑,做做运动而已。”
德拉米再度露出微笑,她经常面带笑容,这是惠而不费的举动。“大学、图书馆、皇宫,以及周围这一大片领域,全都是我们的地盘。虽然跟整个行星比较起来,这个范围并不算大,可是要做做运动,我想也足够宽敞了——首席发言者,我们还不能开始吗?”
首席发言者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有全权让圆桌会议继续等待,甚至可以宣布暂时休会,直到坚迪柏出现之后再复会。
然而,身为一名首席发言者,必须得到其他发言者的支持,如果连消极的支持都没有,工作不可能顺利推展,因此得罪他们绝非明智之举。即使是普芮姆·帕佛,当年为了要贯彻自己的计划,有时也不得不说些违心的甜言蜜语。更何况,坚迪柏的缺席的确令人恼火,连首席发言者自己都有这种感觉。给这个年轻人一点教训也好,好让他知道自己不能为所欲为。
因此,身为首席发言者,他照例率先正式发言:“让我们开会吧。坚迪柏发言者从元光体的资料中,推导出了一些惊人的结果,他相信另外还有一个组织,以更高明的方法在维护谢顿计划,而且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他们自己。因此他的看法是,为了自卫起见,我们必须对这个组织多加了解。你们都已经收到这个报告,这次召开会议的目的,是让诸位有机会当面质询坚迪柏发言者,希望我们能够达成某种结论,以便作为未来政策的指导方针。”
事实上,桑帝斯根本就不必说那么多。他已经敞开了自己的心灵,其他发言者都能一目了然,开口发言只不过是一种礼貌。
德拉米飞快地环顾四周,其他十个人似乎都同意让她出面,担任反坚迪柏的发言代表。于是她说:“然而坚迪柏——”(她又省掉了头衔)“并不知道,也说不出那个组织是何方神圣。”
她发言的口气很清楚,那是一句不折不扣的直述句,而且语意已经接近无礼的程度。这句话的意思等于是说:我能够分析你的心灵,你用不着再费心多做解释。
首席发言者体会到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却立刻决定不加予理会。“坚迪柏发言者——”(他一丝不苟地使用这个正式称谓,甚至没有故意加重语气来强调)“虽然不知道,也说不出那个组织的究竟,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第一基地的成员,在他们的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都对我们一无所知,事实上,现在他们也几乎不晓得我们的真面目,难道你认为我们自己也不存在吗?”
“虽然我们的存在是个秘密,”德拉米答道:“这却不能代表,任何东西想要存在,也必须跟我们一样不为人知。”说完她轻笑了一声。
“说得很有道理,这就是为什么坚迪柏发言者的推论,有必要以最审慎的态度详加检验。他的结论是基于严格的数学推导,我自己已经从头到尾看过一遍,我奉劝诸位也都能认真研究一下,它是——”(他寻思著一个适当的表达)“相当具有说服力的。”
“那个第一基地人葛兰·崔维兹,他一直盘踞在您的心中,但您为何却只字不提?”(又一次无礼的冒犯,首席发言者这回有点光火了)“他又是怎么回事?”
首席发言者答道:“坚迪柏发言者认为这个人,崔维兹,是那个组织的工具,也许连他自己都被蒙在鼓里,我们绝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如果这个组织,”德拉米靠向椅背,将已呈灰色的头发从眼前拨开,顺手推到脑后。“不管它是什么,如果它的确存在,又具有恐怖的强大精神力量,而且如此隐密的话,那么,他们有可能用这样公开的手段,假手一个这样抢眼的人物——一名遭到第一基地放逐的议员行事吗?”
首席发言者严肃地回答:“照理说应该不会,但我却注意到一件令人极为不安的事,连我自己也不大了解。”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将思绪埋藏起来,羞于让其他的发言者看见。
每位发言者都注意到了这种心灵转变,根据一项严格的要求,他们全都对这种愧意表示尊重。德拉米也照做了,不过却感到很不耐烦,然后她又遵循既定的公式说道:“既然我们明白并且谅解您的愧意,可否请您让我们知道您的想法?”
于是首席发言者又说:“德米拉发言者,我跟你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假设崔维兹议员是另一个组织的工具;即使他真是一个工具,我也看不出他能达到什么目的。可是坚迪柏发言者好像十分肯定,而对于一位有资格担任发言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