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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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必须劝阻他的理由,那大段早就印刻在千年后历史书上的文字,还没开口,泪水却打湿了他的衣襟。
轻柔地为我拭去泪水,他附在我耳边说:“小颜,还记得方才带你去的凌烟阁吧?弘这一生总要找出一个可以让自己不虚度这个位子的理由。”
只为这一句话,放弃了试图更改历史的挣扎:温和如李弘,也有想要为自己寻找一条不做傀儡的出路。而我,又凭什么破坏掉他生命中最后的光芒?
那以后的岁月,我无数次回想起他进入两仪殿前回身对我的微笑,清俊挺拔的身姿安然行于金阶玉瓦间,温和的笑容安然如常,仿佛幼年的我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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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宫宴,我终究没有参加。
害怕面对不可改变的历史,所有的进程都不可能由我来注定。
曾经以为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命运的不可知,却终于发现,原来最为可怕的不是命运的未知,而是明明知道命运的走向却无可抗拒,只有亦步亦趋,步步向前。
含元殿上的他声泪俱下,力争死谏,只为那两个年已三十却仍然被关押在冷宫的姐姐可以过上常人的生活。
谁都清楚,宣城和义阳是昔日同武则天争宠的萧淑妃生的公主,自从母妃被处死就一直关押在冷宫。武则天对萧淑妃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替那两个可怜的公主着想?
只有他,仍是据理力争,为了两个不过见过几面的姐姐,为了自己身为皇朝太子的尊严。
宴会之上,武后没有同李弘起争执,而是出乎众人意料地顺利答应了为两位长期被幽禁的公主主婚。
次日,武后将宣城、义阳许配给了守城兵卒权毅、王遂古。
几天后的夜里,刚刚尝到胜利的果实的李弘随父皇母后到达洛阳东都共进晚餐时,意外中毒,死在了合璧宫倚云殿,实年二十三岁。
高宗皇帝痛哭失声,称太子仁孝之至,自己方要禅位于他,却不料他竟重病难愈,撒手西归。故追谥其为孝敬皇帝,依帝礼安葬于河偃师恭陵,亲撰《孝敬皇帝睿德纪》祭之。
年末,六皇子李贤被立太子,居东宫。
一切的发生,如同史书的记载,冰冷且没有感情。
寥寥数语,后世的人看不穿其中的辛酸。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事情 写在历史上不过是淡淡的一笔而过 也许翻书的人一个不经意就会略过 留在笔尖 却沉重异常
☆、点绛唇 (苒苒述)
章怀太子贤字明允。容止端重,少为帝爱。甫数岁,读书一览辄不忘,至《论语》“贤贤易色”,一再诵之。帝问故,对曰:“性实爱此。”帝语李世绩,称其夙敏。始王潞,历幽州都督、雍州牧。徙王沛,累进扬州大都督、右卫大将军。更名德。徙王雍,仍领雍州牧、凉州大都督,实封千户。上元年,复名贤。是时,皇太子薨,其六月,立贤为皇太子。俄诏监国,贤于处决尤明审,朝廷称焉,帝手敕褒赐。
──《新唐书?三宗八子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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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五年后,我才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面对盛世背后的这些阴霾晦暗。
似乎单纯无忧这个词已经离我太过遥远,就如同当年那道温和的白衣,慢慢消逝在盛唐空虚繁华的世界,优雅谦和的微笑冰冷于半垄黄土,一夕作古。
越来越喜欢在月下弹琴,不过是随手拨弄的琴弦却可以创造出那样静谧安详的气氛。
名动长安城的仙人师父季衡对我说:“小颜,我以后不会再来韦府教你了。”
我一时间怔住,问他:“师父是不要舒颜了吗?”毕竟是相识了八年,虽然平时只叫他仙人师父,但在心里却还早已把他当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还没说完,仙人师父却先笑了,一双明眸温和宠溺地看着我:“不是我不要你这个徒弟,而是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了,”整了整衣襟,站在窗前,颇有仙人之姿:“小颜是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女子,若不是出生在韦府,为师的季月坊恐怕都要开不下去了。”
“可是师父……”
“放心,我会时常来看你的。如月也说了,要是想我们,季月坊的大门是会一直为你敞开的。”
那一年,我十三岁,窗前流光洗梧桐,长安城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
我曾不断地回想起穿越前的那段无忧岁月,S大悠长的林荫道,329寝的欢声笑语,似乎一切都已离得太过遥远。
精明干练的吕沅,温柔谨慎的雅媛,自信开朗的赵歌,特行独立的秀秀,还有,晨吟和我。那些329寝的过往,犹如一幕幕不会褪色的画面,深深印在记忆的最深处,无法割舍。
随手画下几个人的肖像,点了朱砂丹青,用镇纸压在桌上。看了许久,不禁叹气:以前看穿越小说中的主角哭闹着要回到现代的情节觉得不理解,如今真的来到了古代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曾经想的样子。
才放下笔,门却开了,仙人师父笑着走了进来,和煦的面容如沐春风。我不禁笑道:“看师父红光满面,莫非和我那妖精师娘的好事成了?”
出乎意料,仙人师父的脸上竟出现了莫名的红晕。莫非在这些年的磨合下,我当年的玩笑真的成真了?
还没及开口取笑,却见他随手拿起我方才画的图,一双俊眉若有所思地皱着。
却也难怪,那幅图画的正是我们在寝室时的情境,穿的都是现代的服装,现在用毛笔画出来的确是有些奇怪。忙抢过画来,重新压回案上,笑道:“随手画的,怎么,有事找我?”
“有人来季月坊包场,如月刚好不在,我只好来找你救场。”他淡淡地笑道,目光依旧柔和恬静。
偷偷从府中潜出,已是月上柳梢头。春夜的长安城,景如织,月如钩,往来穿梭的人们络绎不绝。
正回身看街边的景色,不小心却正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忙一边迭声说着对不起。
对面的异族少年身姿健硕,健康的古铜肤色,线条分明的脸上挂着略带玩味的笑容,一双略带异色的眼睛放肆地盯着我看:“没想到汉家女子也有如此明艳动人的人儿。”
不禁皱了皱眉,侧过身要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异色的眼睛盯住我,问我:“汉家女,你叫什么名字?”
不理他,抽出被拉住的手,转身向季月坊走去。却听到身后人放肆地大声道:“汉家女,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心里不禁又浮现出刚才那张英气的面容来,此时的唐朝正是处于各民族大融合的时期,常有异族人来长安学习文化、交流贸易,在宽敞的朱雀大道上随便转一圈也可以抓出数十个外族客商来,只是能有方才那少年的相貌气势的人却实在是凤毛翎角。
来到季月坊时正值灯火通明,换了一袭茜纱罗裙,朱砂抹额,浅点绛唇,对着镜笑,镜中的人顶着晨吟的笑容,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每隔一段时间,妖精师娘和仙人师父之间就会有一个人出远门,如此说来,常常出现在季月坊的人倒成了我。
取来轻纱罩面,转身出到场前,足下踏着波斯国运来的红色地毯,繁复的纹样映得人眼花缭乱。
如水的曲乐在仙人师父修长的指尖滑出绕梁三日的余音。舞步轻旋,丝带飞扬,和着曲子轻妙地舞,每一回身都引得众人惊艳。明明身处最为喧嚣世俗的舞坊,却觉得整个人都纯净安然起来。
正这样想着,一个回身旋转,双眸扫过座下的人,却猛地发现几张熟悉的面孔,脚步不由自主地乱了起来。身旁抚琴的仙人师父见状忙适时调整了琴音的节奏,轻声提醒我保持镇定。
我勉强笑了笑,随着乐声继续舞动,眉目却低垂着,生怕泄露了此际的心事。
一曲舞罢,连忙转回内室,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早已满是汗水。然而尚不及休息,却有人进来道:“姑娘,我家主子想见你。”
“对不住,季月坊的规矩是向来不陪酒的。你家主子若是想找人玩乐,恐怕是来错了地方。”我淡淡地说。
然而面前的侍从却仍旧不肯罢休;又将一只白玉扳指送到我眼前:“我家主子说了,只要姑娘你见了这扳指就一定会去。”
我盯着那只扳指,叹了口气,低眉道:“烦请带路。”
推开雅间的云格黄梨门,几张熟悉的脸一起转向我,表情各异。
我避开众人的眼神,轻理云鬓,盈盈下拜:“如月见过几位公子。”
门口背对我的男子举起手中的金樽,和声道:“小颜,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装下去吗?”
我闻言,便一把拽下覆在脸上的面纱,愤恨地说:“我都遮掩成这个样子,你们如何还能认得出来?”
侧坐在椅子边的七皇子李显一脸的不屑;一双明亮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盯着我:“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指望能瞒过六哥吗?”
坐在正座的少年却一脸得意地望着我,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双异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汉家女,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拉了我坐下,李贤笑着说:“常听说季月坊的歌舞出名,却不知竟是小颜在这里献舞,要不是今日陪赤西王子来,你倒是把我们瞒得好苦啊。”
赤西王子?这阵子听闻近日吐蕃遣使来长安请求和亲,还点了名要武后的小女儿太平公主。谁不知太平公主是武后心头的宝贝,原来要娶太平公主的竟是眼前这个狂妄的家伙。
淡淡笑过,我抬头看向李贤丰神俊朗的脸:“舒颜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太子殿下,看来这长安城说大是大,说小却也很小。”
“是啊,这长安城确是说大就大,说小也小。”赤西却接着我的话茬笑道。
“哦?却不知赤西王子才到长安城怎么就有这样的感慨?”李显好奇地问道。
“这长安城我虽然没怎么逛过,但却见到了很有意思的人。”一边说着,那双异色眸子不依不饶地扫过我的脸,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恨恨地瞪了赤西一眼,还不及说话,却见李显一脸怪异地看着我:“你和赤西见过?”
心下不由一惊:怎么一牵扯到这个吐蕃王子我就这么沉不住气,竟连最单纯的李显都瞒不过?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赤西半开玩笑地说:“见过倒是没有,但谈得来却是真的。”
李显果然是心思简单,略一解释,就没了疑惑,口中却转了话题:“下个月就是六哥的生日了,小颜你要是没事就一起来吧。”随即又坏笑着说:“正好你也可以把今天的表演再演一遍,让大家开开眼。”
这个家伙自从李弘死后就一直找我麻烦,大事情没有,小事情不断。都说单纯的人不怎么有心计,这家伙却像是专门要来找我麻烦而来的,
于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半笑着说:“许久不见赵妃姐姐了,还真是想念得很,舒颜明日也该去府上坐坐了。”
只一句话,刚刚还神气活现的李显就老实了许多。都说李显的正妃赵倩罗是出了名的醋坛子,七皇子府上连女眷都少得可怜,真不知道他平时的皇子威风都跑到哪里去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得太子李贤柔和悦耳的声音响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