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志怪-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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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心下欢喜,因想着:我说展昭不会挑衣,倒是冤枉了他。
转念又一想:穿上衣服好看要人美衣服也美,衣服好看是人家裁缝师傅的手艺好,长的好看一大半是娘的功劳一小半是自己争气,横竖跟展昭是没什么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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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门来,四下一片静寂,想来时辰不早,旁人皆已睡下了。
路过展昭房间时,忽的瞥到门缝底下透出晕黄的一线光来,不由心中好奇:展昭还没睡么?
如此想着,便欲上前叩门,手刚挨到门扇却又收了回来,念头一转,眼底露出促狭坏笑,伸手捏了个穿墙决,有心要进去吓吓展昭。
哪知穿过门去站定,却没有等到预计的惊讶之声,抬眼一看,展昭倒是在屋,只是枕臂伏于桌案之旁,已然沉沉睡去,另一手搁在桌上,手中兀自握着一卷书册。
端木翠心中叹气,原先设计好的场景没有上演,难免有些蔫蔫,因想着:哪有这样的人,要睡便好生上床睡觉,一边厢假充斯文挑灯夜读,一边厢埋头睡觉,害我劳心劳力,白白穿墙一把。
没好气之下,转身便欲离去,忽的又想到什么,伸手拭了拭展昭衣裳,不由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么单薄,也不知美个什么劲。
其实展昭穿得倒未必单薄,只是冬日夜冷,白日着衣到了夜间便显得颇为不足。
端木翠四下打量一番,正看到床上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唇边不由露出笑意来,伸出手来冲着被褥挑了一挑,又指指展昭,接着两臂微拢,作了一个抱抱的姿势。
说来也怪,经她这么一比划,那被褥倒当真慢慢四下展开,接着晃晃悠悠,向着展昭覆将过来,四角微拢,披盖在展昭身上。
端木翠犹嫌不足——日常披衣,草草一盖,未覆之处甚多,的确也不见得暖到哪去——是以继续伸手指指划划,指点那被褥左挪右移上下贴合,直到把展昭包的如同襁褓中的婴孩,这才满意。
彼时烛光柔润,打眼看去,展昭剑眉轻展,鼻如玉柱,唇似涂朱,面部线条坚毅不失俊美,端木翠心中一动,因想着:没想到展昭竟生的如此好看。
如此一想,倒不愿就此离去了,就近在展昭旁侧的凳子上坐下,支颐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展昭,一双美目扑闪扑闪,细密长睫便如小扇子般一上一下。
大家不要以为端木翠被展昭半夜三更喷涌而出的外在美震住走不动路袅,错乎哉,大错也,她现在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展昭的那根红线已经被解去了,要给他牵个怎样的姑娘才好?
以前倒不觉得这是个难事,横竖牵个好人家的姑娘便是,现在问题复杂了,展昭生的如此好看,总得牵个模样儿拔尖的姑娘不是?
再往深了一想,模样儿拔尖还不够,这性子总得和顺些才好,那些个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就算生成了西施杨玉环也不能要啊。
再说家世,家世太好的也需斟酌斟酌,怕就怕那姑娘仗着自己娘家有权势欺负展昭,这便大大不妙。还有,这姑娘要会武功不会?最好是会一点,否则总要展昭照顾,也不是个轻省活儿。
再者,厨艺也需过得去,展昭总在外头办案,风里来雨里去几多辛劳,回到家里顿顿就着咸菜啃窝窝头岂非叫人心酸?哦对了,缝补技艺也不能差,展昭素日里跟人动手的时候太多,衣裳难免割了划了,身边人会缝补便好很多,不是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么……如能通晓琴棋书画更好,增添些生活情趣……
愈想愈是诸般挑剔要求多多,想到后来连那木匠活儿洒扫活儿抹墙覆瓦活儿都希望未来的展夫人大包大揽,理由是展昭办案辛劳,外请工匠诸多麻烦,展夫人若能一力承担,那便皆大欢喜了。
最后一合计,梦想照进现实,顿觉幻灭非常:这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占鳌头的姑娘要去哪里寻啊,给你寻个神仙都不够啊……
念及此节,兴味索然,再一琢磨,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展老夫人。
“做娘的,总该为儿子着想,你挑的,一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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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人间冥道】…三
如此一想,心头顿时轻快不少,一时无所事事,目光又停在展昭手中的书卷之上。
“想来也不会读什么圣贤文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徒耗灯烛,不知在看什么乌七八糟的书……”喃喃自语间,便伸手去拽那书卷,一拽不脱,二拽,还是拽不动。
端木翠忽地心头起疑,看看那书卷,又看看展昭。
“展昭,你早就醒了吧?”
展昭没动,嘴角却不易察觉的勾起稍许弧度。
端木翠恨得牙痒痒:“还装?信不信我叫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面对威胁,展大人从来就无惧无畏,因此,依旧睡的四平八稳酣畅无比。
端木翠咬牙切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狠狠一脚踹向展昭身下的圆凳。
有些时候,就得玩儿狠的,这一踹,总算把展昭踹出响动来了。
随着圆凳咣当一声翻倒,展昭一记漂亮的鹞子翻身,衣袂微振,稳稳落地,顺手将身上滑落的被子捞住,看向端木翠时,只觉眼前一亮,笑道:“好看。”
端木翠眼珠子一转:“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展昭反应也不慢:“人好看。”
末了,意味深长的加上一句:“端木姑娘长的好看,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端木翠白了展昭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展昭,你真是个小气猫,我说你穿什么都好看,你不反说我一句你心里就不舒服。”
展昭无辜道:“这有什么办法,都是娘教的,小时候,我娘就常跟我说,对于某些人,再难看也要说好看……”
语毕,很是自得地看着端木翠被自己气到说不出话来,顿觉神清气爽。
不对不对,端木翠的脸色怎么渐和缓了去,反笑得分外藏刀?
展昭隐隐觉得头皮发麻,某些情况下,端木翠的脸色便是衡量事态走向的晴雨表,当此刻,分明书写着反败为胜扭转乾坤。
果然,端木翠语出惊人:“展昭,那是你娘说的么,那分明是我娘说的,我娘什么时候成了你娘?难不成你想管我娘叫娘?可是我娘没生过你这样的儿子啊,除非你做我娘的女婿,可那也
得先问我同意不同意啊。”
这么一长串话,你娘我娘其绕无比,端木翠筛豆子般噼里啪啦一气呵成,朗朗上口字字清亮,都不带换气儿的。
展昭先是有些发懵,待得反应过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又闭上,末了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好在端木翠原为武将,很是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嘻嘻一笑,岔开了话去:“展昭,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学武之人,若是身侧有人都察觉不出,未免太不济了些,”说话间,将臂上搭着的被褥送回床上,“话说回来,你方才在桌边坐了这么久,嘟嘟哝哝自言自语,到底是做什么?”
“当然是将上界的咒语一一念过,”端木翠说的很是煞有介事,“与温孤尾鱼对阵在即,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咯。”
“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里来,对着我念上界咒语?”展昭不信。
“旁人都睡下了,只有你屋里亮光啊,”端木翠理直气壮,“你睡的这么死,点着蜡烛也是浪费,那么我就来用咯,有什么奇怪的?”
这话说的……
明明破绽百出,细想想却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兴许人端木翠的确是有资源共享的意识也说不定。
见展昭犹有疑色,端木翠兵行险招:“展昭,你不会以为是你长的好看,我看迷了眼舍不得走了吧?”
诸位,撒谎骗人最高明的招数绝不是信口开河见天忽悠假话大话空话三花聚顶,端木姑娘的做法更加棋高一着:所谓三句假夹一句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说假话时表情要真,说真话时神色要假,真真假假,难辨真假,最终要它真便真,要它假便假。
展昭苦笑:“看来你今晚精神不错,连带着斗志水涨船高,口齿愈发伶俐,我还是少往枪头上撞。”
语毕似是想到什么,自枕边取出一幅字画递给端木翠:“这是公孙先生适才画的先帝图,交由你作那托梦之法。”
端木翠一愣,她先时与展昭争强斗胜,心下洋洋得意,倒将正事撇了去,此际听到展昭所言,方才想起温孤尾鱼之事,心头随之一沉,面上轻快之色亦敛了不少,接过字画展开看过,道:“公孙先生见过皇帝的爹么,画的像么?”
展昭摇头道:“听先生所言,未曾见过。此画是依据之前老宫人的描述所画,应该是有八分像的。”
端木翠叹气道:“横竖都是假的,能唬到皇帝便行。”
说着伸出一指,沿着字画上真宗的轮廓徐移徐动,双唇微微翕合,也不知念些什么咒语,末了屈指对着画像轻轻一弹,低声道:“去跟你的皇儿好好说说,速速解了宣平的围困才是。”
话音未落,那字纸如同飞灰般四下散开,个中滑落一缕人形,依稀便是绛红皇袍通天冠的模样,尚未看得真切,那人形已然飘飘忽忽,穿墙而去。
此法并不耗神,端木翠却有些郁郁,先时关于人间冥道的落落情绪重又袭来,怔愣半晌,伸手将展昭落在桌上的书拿过,随手一翻,却是一本残破的《史记。周本纪》。
端木翠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什么,一时间却又难以明了,就听展昭从旁道:“晚间听公孙先生说起你出身西岐,我对商周间事所知不多,便托李掌柜的寻了这书来看。”
端木翠随口嗯一声,只觉心底一隅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偏又触之不及,没来由的心急,因想着: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来?
展昭见端木翠不答,笑了笑又道:“远年旧事,多亏有了典籍记载,否则今人去哪里知道……”
话音未落,就听端木翠失声道:“我明白了!难怪温孤尾鱼可以打开人间冥道,他在瀛洲看管上古典籍,每日拥卷自坐,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如此一想,茅塞顿开,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直如春水融冰,一一消释开来,正心潮起伏间,
就听展昭温和道:“端木,人间冥道,你已经提过许多次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端木翠这才省得展昭对人间冥道一无所知,略略迟疑,便将人间冥道的由来大略说了说,展昭听得颇为仔细,末了问道:“你方才说,女娲娘娘‘剖心为烛,沥胆成光’,一定要如此这般才寻得着冥道么?”
端木翠笑道:“冥道这个地方,最是奇怪不过,明明藏污纳垢,汇聚了全天下至阴至邪至奸至恶的戾气,偏偏无色无味无形,就算近在手肘,你也察觉不出,只有以神光照之,才可迫其显形,所以上界有句话说:欲进冥道,先显其形。如果不能让冥道显形,任你天大本领,都直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穷其一生,连冥道的边边角角都摸不到。”
展昭极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你,一定要学那女娲娘娘剖心沥胆才能让冥道显形?”
端木翠心念一转,已然猜到展昭用意,笑道:“展昭,你是怕我剖心沥胆不得活么?”
说着伸手在腹前比划了一刀,脑袋一歪,两眼一翻,舌头一伸,正要怪叫一声“我死啦”,目光蓦地触及展昭眸中的关切之色,心中一暖,收了怪相,坐正身子道:“冥道未进就杀身成仁,我哪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