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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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承恩如今是皇家内定的太子妃,嘉宁帝对其圣宠有加,东宫内无人敢阻其脚步。她一路畅行无阻入了寝殿,正好瞧见韩烨在换纱布,胸前的剑伤狰狞可怖,她脸色一白,急急跑进殿。
“殿下,您受伤了!”帝承恩先是悬泪欲滴,忽而转头,扫向跟进来的张云和赵擎,眼底盛满怒意,“你们是殿下贴身的侍卫,居然让殿下受了重伤,该当何罪!”
两人面面相觑,顾忌帝承恩的身份,急忙下跪请罪。心里却在哀嚎,殿下为了任将军受一掌一剑,可实在不单单是他们护卫不利啊!
“承恩,此事与他们无关。”韩烨抬了抬眼皮,避过帝承恩为她换药的手,道:“化缘山上入了刺客,他们这次随孤吃了些苦,无需再责难。”
帝承恩还没碰到韩烨便被他躲开,神色一僵,她顿了顿,眼眶通红,“殿下,您身子贵重,担负万民,日后万不可再深入险境。即便是为了我,也要保重自己。”
帝承恩的声音温软缠绵,哭得梨花带泪,韩烨却突然想起山谷里任安乐每日没心没肺的笑容来。
她可以为他毫不犹豫的散了一身内功,却永远不会强求他做出取舍。
“我受伤之事在朝里不宜宣讲,无需向外人提起。”韩烨沉声吩咐,帝承恩点头应是,心下微沉。明明是去了结任安乐的杀手,怎么会牵连到太子?而且听说任安乐只是受了轻伤。难道是去行刺的人有问题?
她压下此事,想起宫里这几日的传闻,红着脸:“殿下,过几日过几日陛下会……”
韩烨眼底明了,道:“回来的路上我收到父皇的密旨,三日后他会在早朝上宣布婚期。”
帝承恩的手抖了抖,眼底满是掩不住的激动,虽然小道消息满天飞,可这还是韩烨头一次开口证明,正欲说些什么。韩烨已经摆手,神情不温不火:“从明日起你便去宫里住着,安心准备,大婚之日我再迎你回东宫,你先回沅水阁吧。”
帝承恩喜色一敛,眼底复杂难辨,但最终也未说些什么,只是道:“我听殿下的,殿下照顾好身体,我先回去了。”既然嫁入东宫已成定局,那其他事她便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韩烨毕竟是太子,能遵守和帝家的婚事已是难得。
帝承恩走后,韩烨靠在榻上看了会书,东宫总管轻手轻脚走进来,低声禀告:“殿下,相府有人叩宫。”
韩烨神色一动,郑重吩咐:“把人请进来。”
总管匆匆退了出去,韩烨站起身,坐到书房正中间的木椅上,一脸肃穆。
不一会脚步声响起,来人走进,一身气质睿智儒雅,全身裹在墨黑的斗篷里,对着韩烨,他只是微一拱手,道:“殿下平安归来,大靖得天之幸。”
韩烨微叹,起身托起来人,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老师深夜前来,可是学生所托,已经有了结果。”
……
任府,待任安乐在水房里泡舒服后,已至深夜。她照例踩着木屐,拖着一头湿发吹着冷风走过回廊,去了书房,苑琴跟在她身后,拿着布巾跑得直喘气。
书房内,一直等着的洛铭西见她这般模样,眉皱起,训道:“你如今这副身体就是个病西施,怎么,还把自己当蛮牛使?”
任安乐眼一挑,“你不也一直病怏怏的,哪里来的资格说我?”
洛铭西懒得和她计较,接过苑琴手里的布巾,把她按到软榻上,见她还使劲扭动,心里来火,虎着脸道:“坐好。”
任安乐被这声骇得一跳,立马坐得规规矩矩。她对着韩烨可以无法无天,可是洛铭西不行。她还未成年的这些年里,几乎是洛铭西一个人替她撑起了颓倒的帝家。他打娘胎里本就落了病根,这些年为了帝家心力耗损太多,身体也远不及常人。
洛铭西不止是照看她长大的兄长,更是她帝梓元的恩人。
洛铭西一点一点替她拭净水渍,指尖触到温温热热活着的人,紧皱了一个月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端详着安安静静坐着的任安乐,突然有些感慨。
他看着她长大,从垂髻小童到如今的韶华之姿,没有人会比他陪着的时间更久,他几乎见证了帝梓元半生的成长。
可是,他到现在才相信,不是只有他才能为她倾尽所有。
那人虽居宫墙,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同样耗掉了十年岁月。
“梓元,你于武途上天分并不高,再加上十年前那场病,本就身体受损,如今散尽功力,日后最多也只能恢复一半,你可知道?”
十年前帝家被诛后,帝梓元生了一场大病,命在旦夕。父亲一路押着帝承恩去泰山,他便带着患病的帝梓元混在了队伍里,好不容易求了闭关的净玄大师出关才把她的命救回来。
听见洛铭西诘问,任安乐咳嗽一声,抓着垂在腰间的发尾打了个旋,解释得颇为丢脸,“那啥,韩烨救了我两次,差点就死了……也不是他死不得,我总归是欠了他两条命,我不习惯欠着别人,早些还了好。”
洛铭西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顿了顿,才道:“昨日宫里有消息传出,三日后嘉宁帝会在早朝上为韩烨和帝承恩赐婚。”
手掌下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后任安乐无所谓的声音响起,“你这都是旧闻,这次出行之时,韩烨早告诉过我他回京就要娶媳妇儿了。娶就娶吧,娶了安静。帝承恩的性子虽然跋扈倨傲,但对着韩烨倒是温柔似水,想必成婚后会收敛……”
“梓元。”洛铭西打断了任安乐的絮絮叨叨,抬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苑书说……韩烨在化缘山上替你受了一剑一掌?”
任安乐面色古怪,左顾右盼,不肯正面承认,含糊的咳嗽了一声,算是应了。
“你散尽内力救他一命,算起来还欠他一次。”
任安乐不甘不愿点头。“他是一国储君,想必灾祸不少,我时常去东宫遛遛,若有机会就还了算了。”
“不用,你现在就能还。”
任安乐挑眉,抬头朝洛铭西望去,“真的?他又摊上什么倒霉事了?”
洛铭西垂眼,半晌后缓缓开口。
“安乐,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帝承恩此女或许……并非韩烨良配。”
76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很少有事能让任安乐动容;但她的脸色却在听到洛铭西这句话的瞬时冷凝下来。
“铭西,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顿了顿,“帝承恩的确出身不好,性子也乖张,但她只有年岁尚轻,日后入了东宫……”
“不是这些。梓元;当年我选了帝承恩去泰山,你统共也就见了她一面;后来也没有过问于她,帝承恩的性子不只是乖张这么简单。”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任安乐皱眉;将洛铭西放在肩上的手拉下;起身问。一步步走来;韩烨大婚本在他们计划之中,可如今却能让洛铭西如此郑重以待,帝承恩定是做了什么难以容忍之事。
一旁立着的苑书神色隐有担忧。公子将这件事瞒了这么久,小姐她如今又欠了太子生死之恩,还不知会有什么举动。
“当初嘉宁帝在宫内遇刺,五柳街大火,还有这次化缘山的围杀……都和她有关系。”洛铭西的声音清楚明了,任安乐听了个明明白白。
“帝承恩被关在泰山十年,深居简出,怎么会有这种势力?”嘉宁帝遇刺之时正好被帝承恩救下这件事一直是任安乐心里的疙瘩,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此事和帝承恩有关,如今看来,想必是被洛铭西给瞒下了。
洛铭西拿着布巾的手微紧,一句话石破天惊,“自她下山后,便和左相连手,她一直隐于幕后,连嘉宁帝和韩烨也不知道。”
洛铭西话音落定,任安乐神色大变,隐带愤怒:“和姜瑜连手!她居然敢和姜瑜连手。洛铭西,你不知道姜瑜是何人不成?”
洛铭西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十年前就是姜瑜从帝家搜到了那封勾结北秦的书信,给帝家定了谋逆叛国的死罪。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连嘉宁帝和韩烨都未察觉,想必她行事极为隐秘。”
“帝承恩的贴身侍女是我亲手安排在她身边的……”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做的一切。”任安乐眼底蕴满怒火,“刺客入宫,五柳街大火,化缘山的陷阱……你为什么不阻止?”
“梓元。”即使是受任安乐责问,洛铭西神情依然淡漠,眼底理智而通透。“当年我把帝承恩送进泰山时便想过,她会是一枚最好的棋子。”
“有帝承恩在,你的身份就会一直保密。她的手段的确在我意料之外,你说的对,我没有阻止,甚至放任了她的作为。姜瑜对嘉宁帝忠心耿耿,若是没有帝承恩主动与他连手,他未必会做这么多事,大靖朝堂君臣相隙对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你应该知道,只有嘉宁帝觉得帝承恩一直在他掌控之中,晋南和安乐寨才会安稳,若是帝承恩身份被疑,嘉宁帝自然就会怀疑于你,在京城里,便没有人再能护住你。”
任安乐的年岁和当年的帝家幼女相仿,再加上她这一身肖似帝家主的性子,嘉宁帝头一个便会怀疑到她身上。
“我虽知化缘山是左相设局,却想着有苑书在你身边,必不会出事,未料青城老祖已入了宗师之列,以致你和韩烨堕入崖底,这次若非家主让归西去化缘山,又在城外亲自拦了青城老祖,我们多年谋划必会功亏一篑。梓元,这件事,是我的错。”
他一句一句,慢声到来,没有半点推脱。
任安乐后退一步,深深吸了口气。她根本没有资格责怪洛铭西,从十年前开始,洛铭西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帝家,为了她。
可是如今,她所做的一切,却要以韩烨一生的幸福为代价。
就算韩家天理不容,可韩烨却从来不欠她。
“这不是你的错。”任安乐声音低颓,有些无力。
“梓元,韩烨救了你的性命。我不想你日后后悔,无论你现在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如今这桩婚事在各方推波助澜下已成定局,除非韩烨自己悔婚,否则无人能阻止。
任安乐神色沉沉,凉风吹来,未干的发尾滴下水珠,溅落在地上,她沉默着,没有应答,转身回了房。
安静的夜晚,衬得这脚步声越发孤寂冷清。
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洛铭西眼底露出黯然之色。苑书行上前,劝道:“公子,小姐不会怪您的。”
“我知道。”洛铭西抬首朝窗外看去,“她会怪自己。”
轻叹声响起,一室静默。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里,右相一脸肃穆,迎上韩烨沉冷的面容,郑重点了点头。
韩烨吸了口气,眼神一黯,声音幽幽,笑容有些干涩,“可是如我当初所想?”
右相颔首,“殿下,当年帝家军密赴西北之前,宫内确有密使去了晋南靖安侯府,我查出那密使携着一封密信。帝家叛逆的真相应该便在那密信之中,只是帝家倾颓后,帝家人一个都不剩,靖安侯又自尽于宗祠,当年姜瑜搜府,这信恐已被他给毁了。”
十年前姜瑜领着禁卫军入帝北城,头一件事不是盘问帝家人,而是搜城三日,想来便是这么个缘由。
“老师还查到了什么?”右相会亲入东宫,必不止查到了这么点似是而非的消息。
“帝家的事,怕是忠义侯也牵扯到了里面。”右相凝神,缓缓道:“帝北城一直有陛下的探子,洛家又在晋南只手遮天,帝家之事我们知之甚少。所以这些年我遵殿下之令派人入了西北各军,查探数年才有些蛛丝马迹。”
“老师请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