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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老大嫁作商人妇-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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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荷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听完酸酸堵堵的:“命是他的,他爱去不去,我可管不了他。”

    “嗤嗤~~你听听。”晚春听了这话,却捂着帕子笑得舒坦了。

    祭酒那天是六月十五。春溪镇世代守桥而生,每年的正月与六月是祭祀最隆重的时候。站在桥中央的是主家,其余大户相继排列,乡民们桥头桥尾汇聚,各家依次磕头作揖,既祷告廊桥的平安,又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和发财如意。祭祀完毕再在桥两边搭灶摆席,吃一顿酒饭沾点桥神的喜气回家。

    今岁依旧是梅老太爷主事,旁边站着梅家的少爷少奶奶和夫人姨娘们,一溜儿过去金钗华服,好生富派。

    金织廊桥中央的神龛前摆着一整只猪头,奉供茶酒和各色菜肴,六十多岁的梅老太爷燃香祝辞,末了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道——

    “春溪镇临山临海,镇上不少乡民都靠捕鱼而生,那鲨怪频频吞吃渔船、祸害性命,不除不足以泄民愤,日后谁人还敢开船出海?选出来的十五名子弟,出发是好汉,回来是英雄,除了官府给的八十倆赏银,我梅老做主,商会再给一人发放五十倆辛苦酬。趁今日祭酒,大家好吃好喝,沾了喜气就上路!”

    说着双手打拱,在香案前深深鞠下一礼。

    秀荷和阿爹站在桥尾人群中,便看到他身后一排老爷太太们也跟着跪伏叩拜。

    半月余不见,大少爷梅孝奕更加阴霾了,清瘦的侧脸寂寥未褪,大夏天腿上还覆着一层薄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青青白白。二少爷梅孝廷着一袭对襟织云长褂,素白交领一丝不苟,冷颜杵在一旁,不弯也不跪。张锦熙站在他的右边,暗暗用手拽他,他冷冰冰一把拍开,张锦熙便勾着帕子,自己跪伏下去。这是个能忍能驯的女人,梳着花叉髻,留海齐整整的,看起来也比进门时丰满了许多。

    秀荷便晓得梅孝廷也没少疼她,果然男人得了心病,不几天就好了。

    秀荷便收回眼神,只这一抬眉间,却看到哥哥关长河躲着脸站在十五名汉子中。关长河想去捕鲨鱼攒银子,然后给小凤仙赎身。

    “哥。”秀荷叫他一声,他立刻藏去了庚武身后。怕给老关福打。

    “狗…日的龟孙儿!老关家要被你断子绝孙——”关福却已经一鞋拔子脱下来,一瘸一拐地杀将过去。

    视线匀空,秀荷看到人群中庚武穿一袭墨黑长裳,腰束革带,看起来凛凛清爽。那腰胯窄而腿修长,挺拔的英姿在人群中好生醒目,宽肩上却挂着个青布包裹……连走了都不告诉自己,还笑。

    秀荷剜庚武一眼,瞥过眼神不再理睬。

    晓得这女人又闹性子了……是在不舍自己嚒?说一声软话会死。

    庚武心中柔软,隽颜上却勾出一抹笑弧,见她融进女伴中布桌倒酒,自与同僚们在席中坐下。

 第贰陆回花放满潭

    桥头桥尾摆了一百多桌;年轻的媳妇们负责倒酒,秀荷着一袭淡橘绣花边琵琶襟褂子;下搭莲色褶子长裙,花儿蝶儿似的忙碌。她是年纪最轻的;虽着身份不清;自己倒也不自艾;反而把发髻扎得新鲜;不似那妇人们整个儿圆满地绾起来;也不似姑娘家家留一缕长辫垂在颈后胸前,风情别样。

    喝酒的弟兄们眼睛频频往她那边看,问庚武:“那丫头性子倔,先头一看见你就躲,是怎么把她降服的?”

    小黑撇嘴:“哪里用降?早就喜欢上庚武了;不喜欢她躲什么!”

    弟兄们边喝边笑,谁都晓得那天晚上庚武把秀荷扛去桥底下办了;女人一痛;再倔也软了。冲秀荷的背影道:“嘿;庚武家的;过来给你家相公倒酒哇!”

    庚武眼角余光向后一瞥;那不缠足的女人裙儿摇曳,胯儿像一张月亮盘子,不走远,又不过来,偏隔着三两桌的距离晃。

    嘴角便勾出笑弧,持杯抿了口酒道:“怕是心里舍不得,正自别扭呢,哪里肯过来,不要理她。”

    秀荷两手抱着小酒瓮,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庚武正自背对自己而坐,那宽肩窄腰,马步坐姿,萧萧凛凛的,把周遭一片儿姑娘的眼神频频勾去。只看着她心里又气又念。

    谁舍不得他了。

    不理就不理。

    转而去到另一边。

    晚春坐在姨娘桌上磕着瓜子儿,听娜雅说梅家在南洋那边的生意,心里头痒痒得想去。乍一见庚武眉目含情把秀荷跟随,便向一个姐妹递了眼神。

    那姐妹喊一声:“秀荷,那边桌去照应下。”

    秀荷心思未回,见角落一桌冷清,便抱着酒瓮走过去。到了却一愣——病了半个多月,昔日俊秀的脸庞青青白白的,侧面看去眼神深沉而冷冽,下颌上竟不似从前光滑,竟也冒出来青茬。

    变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从前看他依旧是少年,如今不论眼神,亦或是身型,怎却平生出许多阴扈的男人味道。

    来了又走,倒显得对他犹有余悸。秀荷给梅孝廷倒酒,平平淡淡。

    梅孝廷眉眼不抬地坐着,手上竹骨小扇一开一合,冷蔑而倨傲。看秀荷腕上一只木镯子在目下轻晃,那指尖柔白细腻,一点点拿针线的薄茧。蓦地想起当日拜堂之下牵住的那双手,凤眸便又浮出恨痛——喜欢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给过她好的。如今反而把先前留给她的,全都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秀荷倒完了酒就走。

    她一点儿也不再对他笑,一点儿也不再对他怒,梅孝廷眼角余光凝着那娓娓离去的莲裙,他的心便被刀剜痛了。一痛就忍不住叫她也一起痛。

    “啪——”

    梅孝廷把酒泼在地上:“再给爷倒一杯~”

    背对着秀荷,周身的气场阴森可怖。

    秀荷脚步一顿,见附近两桌似乎顷刻安静,一双双眼睛暗扫过来。便紧了紧酒瓮,末了又回去给他倒半碗:“只剩这些,再泼了就让美娟过来给你续。”

    怎样都激怒不了她……认真看爷一眼你会死嚒!

    梅孝廷兀地把秀荷手腕擒住,攥着酒杯的五指青筋收紧:“都是我娘的错,但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甩了……我在大榕街置了一间宅子,他没娶你,你去住。”

    他的言语低沉,有隐忍着痛的颤音,连声音都似与从前不同。

    那少年已然全部不见,蜕变成一个染了红尘清浊的男人。

    他在求她,叫她做他“养在外头的姨”,然后大院子里住着他的少奶奶。

    隔着一张桌子,叶氏正给张锦熙盛汤:“近日好像胖了些,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了,这样快,回头该叫个大夫好好瞧一瞧。”

    叶氏很得意,晓得自个儿子心里虽嫌恶,夜里却忍不住,没缺勤。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火气正旺,尝了那滋味哪里还能放得下?只要媳妇尽早生了大孙子,这个家他大房就翻不了身。

    张锦熙接过碗勺,心思却在男人对面,一勺一勺舀得心不在焉:“阿绿,你过去。”

    声音很低却执着,叶氏并没有注意。

    阿绿走过来:“姑爷,小姐叫你少喝点,回头吐在床上又要她洗半天。”

    秀荷看着梅孝廷绝冷的侧颜,怎么忽然觉得这样陌生,用力挣开手:“二少爷多虑,等他回来我就过门!那宅子你空着,以后不缺人住。”

    拍尽裙上的酒水离开。

    梅孝廷握了握空去的手心,那里有熟悉的花草清香,但是已经很远了。憎恶地睇了阿绿一眼,话从齿缝里冷飕飕地磨出来:“滚,叫她安生点,不该她得的别枉费心思。”

    “叮——”不远处的张锦熙勺子将将一抖,紧了紧帕子,又忍下来。

    酒菜不多,应个场面,快中午的时候便散席了。秀荷把空酒瓮放回板车上,见老关福还在捻打哥哥,心里也觉得哥哥该打,便自己推着车子先回家。

    “秀荷姐姐。”两步外忽然传来女童的清脆叫唤,转过头去一看,看见庚夫人牵着岚儿立在桥头,身旁还站着一名不相识的二十二三少妇。这必然是庚武的嫂嫂了,秀荷不由脸颊一红:“庚夫人,少奶奶安好。”

    自从晓得庚武在自己定亲成亲期间昏迷不醒,秀荷便一直不好意思再见庚夫人。

    “不兴叫得这样生分,等小叔子回来,你得改口叫我嫂嫂。”二嫂福惠性子活络,上下把秀荷打量,见她身段盈盈娇娇,皮肤白细乖乖巧巧的,眼里头便镀了色彩——难怪小叔子总在夜半冲凉,这小子,倒是会选人。

    “少奶奶取笑秀荷了。”秀荷不晓得怎么应,只是红着脸儿。

    庚夫人睿慧涵养,一眼就猜透姑娘家在躲什么,便笑眉把秀荷的手牵起来:“事儿我都听说了,怪我们庚武,去了几年大营,学回来一身野性,凭白让你姑娘家家的受牵累。他自小不与女孩儿交道,直来直去,平日里若是欺负了你,你只管记着,回头成亲了好与他算帐。”

    一句话把那暗夜下的责任推脱给庚武,这便是认了秀荷做媳妇。

    “你叫秀荷?我三叔每天晚上都叫你名字,秀荷——秀荷——”四岁的颖儿学着庚武的嗓音。

    “娘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欺负她。”庚武在两步外听见,隽毅面庞上便泛起红潮。口中说话,一双深邃长眸却滞滞地凝着秀荷。

    那清颀长裳在风中凛凛,肩上挂一把短剑,要出远门了,秀荷扭头不肯看。

    “呀,挡着路了。”二嫂调皮地对孩子们眨眨眼睛,催促着快走。

    只这一对视间,庚夫人便晓得如今姑娘的心已在自个儿子的身上,她亦是喜欢这个性子柔软的儿媳妇,便佯作叱着庚武道:“没欺负,没欺负你看姑娘家不理你。”又叫秀荷别惯着他,回头得空了来家里玩。

    桥头空却下来,秀荷推着板车要走,庚武大步缱风无言相随。走到前方荷潭,见周遭无人,蓦地将车把手一擒:“不说话?……还是舍不得我走?我去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

    他的身型清高,阴影罩下来秀荷便躲不开。秀荷凝着庚武执着的双眸,眼眶红红地打他:“这么多天不露面,他们都说你把我弄了,就不要了。”

    靠得太近,这般肢体贴摩间,庚武触到秀荷胸前的柔软,只觉得嗓子一瞬灼渴,忽然俯下腰身将秀荷拦腰抱起:“谁说的我不要?我是怕你拦我,要不要你他们说了不算!”

    六月荷花绽开,那荷潭边无人,除却清风拂过叶子的淅沥声响,便只剩下年轻人儿氤氲旖旎的口唇交缠。

    “唔……”狼野的太炙热,只吻得秀荷都快要窒息,方才将她的红唇放开。修长手指又往她胸前弄去,想要亲她的红。

    秀荷不肯给他弄,他一弄完便要涨许多天,路过怡春院门口总要被红姨笑。抵着庚武的下颌连连喘息:“我不要你去,那十五人里有个南洋的船夫,我怕梅家他又……”

    “祠堂里有一艘旧船,老族长一直愁着无人租,一年只须七百辆银子。我与小黑去捕这一趟,半年的租金便有了。你不做少奶奶跟了我,我总要让你过得比别让你好。”庚武把秀荷抵在怀中,指尖勾弄着一颗颗玲珑的盘扣。

    少年时起,从来对着自己都是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怎生得一交心却变得这样坏。秀荷握住庚武的手,不许他在继续往下:“跑船?海上多悍匪,你们庚家就因吃海上饭而遭了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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