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不识青梅色-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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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没有伸手,而是坐在地上,眼神阴晴不定地锁着她,过了半晌他才清咳一声,自己撑手站起来,脸色仍有些不自然,“我,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柳语夕微微一笑,原来他知道自己会说胡话,怪不得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原来是早被他遣到其他地方去了。
炎逸见她神情不对,略有些尴尬,整了整神色方道:“是我喝醉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柳语夕低下头,突然想到,这段仇怨,若是能化解的话岂不是皆大欢喜?可是看炎逸的态度,似乎并不太容易。
见她还不说话,炎逸突然有些心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自从八岁过后每一年都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小时候频频发生,直到后来吃药压制,才控制到每年发作三次。却没想今日刚巧被她撞见了。
这些埋藏心底多年的事情,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就连苏什国主也早以为他痊愈了。却没想今日,被这个女子触碰到了。心里有种陌生的情绪涌动,若是往日,那些误入的侍女,皆是被他一剑毙命的,可是今日见到她,不仅没有动杀念,反倒有丝欣喜,但细细追寻,却又无法弄清,这欣喜来自何处。
他抹去嘴边的血迹,走到桌边,用清茶漱了口,心中仍未平复,甚至不敢看她,只能把视线转到他处,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一句话问完,她也终于出声了,“炎逸,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故作平静地慢慢转过头来,“说吧。”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一笑泯恩仇,你会活得快乐许多。”
炎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笑泯恩仇?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多少?如果换做是你,他害得你母亲横死,而给你又留下终身的伤病,你还能这样轻松地说出一笑泯恩仇吗?”
柳语夕不想再刺激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来说这话,的确有些不适合,但是她的母亲对你们做了这些,你的母亲又对他做了些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 顿悟脱樊笼(下)
顿了顿,见他神情并不排斥。才又继续说道:“楼言初是一个药人,你要知道,药人是毒药喂养的,万里无一能生存下来,她母亲给你投毒的确不对,但是你的母亲对他做的,也并不比他娘少。如今,两位娘娘都已过世,何不随着他们让这段仇恨烟消云散呢?”
“烟消云散……呵,哈,哈……”他的笑声有些变调,情绪大幅波动,让他呼吸也有些急促,陡然间,不再吐血的嘴里又涌出一片血色,把衣衫也浸染得鲜红,他红着眼睛盯着柳语夕,从牙缝里发出声音,“除非我死,或者他死,否则绝不会烟消云散。”
看他的模样。心知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何结果,于是缓缓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转开话题,“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见她突然不再提及,眉目间也掺和着柔和的忧色,显是在关心他。脸上神色略缓了缓,扶着她的手臂朝床边走去。
“你还在吐血,我去请大夫来替你瞧瞧。”
炎逸靠在床边半睁着眼睛,很费力地仰头看她,“不用,那柜子里面有药,拿给我吃了就行,”说着抬手指向一个黑檀木柜。
柳语夕点点头,朝黑檀木柜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只有一只黑色的盒子,轻轻打开,一只白玉似的瓷瓶搁在里面。举起白玉瓶摇了摇,“是这个吗?”
炎逸微点了点头,她走回床边,“这个要吃几粒?”
“两粒。”虚弱地应了一声。
点点头,她从瓷瓶里倒出两粒黄色的药丸摊在右手心,然后用左手端起桌边的茶杯齐齐送到他面前。
“你喂我。”他依旧仰头看着她,出声说道。
柳语夕依言把药丸送入他的口中,然后再喂他水,突然想到赫纳时。她曾喂过楼言初吃药,手掌曾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唇,冰冰凉凉的,让她的心一阵狂颤。此时,喂炎逸吃药,她是用手指拈起药丸送入他口中的,因此并未触碰到,但她的手心却如着火了一般,快速收了回去,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人。
炎逸并未察觉到什么,吃完药,柳语夕便扶他躺好休息,同时计划着他睡下之后,自己便离开,去和青鸾会合。低头看着闭目而眠的面容,嘴边微微漾起一个笑容,风延,这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前一世,我们已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这一世,你活得也并不轻松。既然这段仇恨,你这里解不开,那我便去试着解开另一段。
如今,我已看开了过往,不管你是风延,还是炎逸,我都不愿见你如我以前一般始终在这个樊笼里挣扎。若能脱离这樊笼,你会发现其实世间仍很美好。
我走了,希望你幸福。
最后看了一眼呼吸平顺的炎逸,柳语夕起身朝外走去。
房门轻轻合拢,床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着那消失不见的身影,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世界静了下来,一种让人心安舒宁的静寂。
从母妃去世之后,再无人真心待他,夜深无人时,那种近乎死寂的安静让他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漆黑无助。因此他喜欢喧闹的地方,流连欢场纵情声色,这样他才不孤独,不用面对那让人心厌的黑暗。
可是今天,这漆黑的空间竟不如以前那般可怕了,月光不再清冷,静寂反倒令人心安。这一切。究竟为何变得不同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翻身坐起,步伐不稳地朝门口走出,急急地拉开房门,出声喊道:“别走……”
可是院子里空空如也,片刻功夫,人已去无踪,心里突然一阵害怕,害怕那人就此消失,连带着那静谧心安的黑夜也一去不复返。他虚弱地迈着脚步往外走,“夕儿……”
柳语夕迈出房间后,便飞身上了房檐,并未急着离开,不知为何,心里满满涨涨,不再如以前一般空空荡荡,或许她也算是幸福的,大难不死两次,虽被命运玩弄,但身边总还是有一个月儿始终陪伴,还有青鸾这个知道她最多秘密的朋友,之前是她太纠缠于得与失,想得到的东西始终得不到。便自怜自艾,认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之人,可是谁人没一点挫折呢?炎逸,尘枫,楼言初,珞姗,每一个人都在这尘世经历自己的劫数。只有放下了,才能获得新生。
她仰躺在屋檐上看着似伸手可摘的大圆盘,那柔和的光晕丝丝缕缕地照入她心间。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夜间掺和着花香的空气,再睁开时。双眼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比以往更耀眼几分,嘴边缓缓漫上自信而洒脱的笑容。
从今以后,她只为她自己而活。
就在这时,这时她听到一声微弱而急促的呼喊,“别走”,缓缓地坐了起来,看着炎逸步伐不稳地朝外面走去,嘴里似乎在念着她的名字。
她轻飘飘地落地,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你找我?”
炎逸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凝聚,一步一步地靠近,猛地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不要走,我怕……”
声音里透出的脆弱,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慢慢缠绕上她的心房,不知不觉地抬手轻拍他的背部,低声道:“不怕……”
他紧紧地抱着她,柔和而让人心宁的感觉抚平他的烦躁。
良久后,柳语夕终于把他骗回了房,但他却始终抱着柳语夕不肯松手,直到后面,他越来越累,眼皮越来越重,才缓缓滑到在她怀里。
低头看着怀中俊逸的脸容,此时此刻的神情却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干净而无害,嘴角挂着丝丝笑容,酣然入睡。
替他掖好被子,柳语夕站起身来。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良久,终是漫溢出一声叹息,缓缓转身。
东方已经发白,她迎着那一丝光亮,闭上了眼睛,脸上绽开一朵笑靥。
苏什都城一里外的茶棚里,等了一晚的月儿和青鸾皆有些焦急。一夜未眠。两人眼下都布满青黑,但却没有半分困意。
月儿双眉深皱,“青鸾,姐姐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青鸾神情也不轻松,此时并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而是心底不由自主地担心紧张,“再……再等等看吧,辰时还未出现,我就回去找她。”
月儿咬着唇“嗯”了一声,眼睛一刻不离通往都城的道路。青鸾却原地踱着步子,偶尔朝道上瞟一眼。
“青鸾,青鸾,你快看,那人是不是姐姐?”月儿从板凳上跳起来,指着远处的一个声音说道,还未说完,人便已经朝前跑了去。
青鸾转头一看,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不少,几个起落便出现在柳语夕面前,倒是月儿反而慢了几步。
月儿一脸喜色,拉着柳语夕欢快道:“姐姐,你终于出来了,还好没事,吓死我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月儿一个劲儿地念。
柳语夕也欢声笑道:“是啊,我出来了,我终于脱离了那个樊笼,以后这天下这么大,任我闯荡了。”
三人一阵欢笑,青鸾又道:“昨晚发生何事了?怎么现在才来?早知道我就和你一道了。”
“我这不是没事嘛,发生了点小事耽搁了,我们这就上路吧。”
月儿高兴得直点头,“姐姐,我们先去哪里?”
“当然是先回家,”柳语夕笑着回答。
“好,先回家,然后我们就去闯荡江湖……”月儿笑嘻嘻地念叨着,倒不是她真的想去闯荡江湖,而是她发现姐姐似乎与以往不同了,曾经的她仿佛蒙尘的明珠,被太多灰尘积压,无法得见天日,但是如今,拨开云雾见青天,不仅恢复了原本的光彩,甚至更绚烂了几分。
是的,她是风雨之后的彩虹,更是参破生死后获得的洒脱新生。
如今的她已经截然不同了。
月儿见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种种,自是高兴无比。
“我们快走吧,早日脱离这里才安全。”青鸾适时出声点破关键。
“好,走吧,前面有一个小镇,我们到了镇上雇一辆马车代步。”柳语夕说完,便携着月儿同青鸾一起快步朝前走出。
下午时分才走到小镇,柳语夕雇了马车,三人一路颠颠簸簸地逐渐远离苏什都城。夜间时分,几人在树林子里考了野鸡吃,便又上路,此时不能停下来住客栈休息,因为她不敢确定炎逸知道她离开后会否追上来。
夜间,青鸾驾车让柳语夕和月儿在车里休息,昨日未歇,但她并不困,反观青鸾累了一天,眼睛下面青黑密布,出现在阳光般灿烂的俊脸上颇不协调,柳语夕便半哄半劝得他先休息一阵,下半夜再来换她。
于是,这一路上,漆黑无人,她便一个人坐在马车外驾车,幸而她视力极好,一路行得颇稳当,马车既快且稳地朝前而行。
下半夜的时候,青鸾醒了,挑开帘子坐到柳语夕身边,“丫头,你去休息会儿吧。”
第三十八章 脉脉青丝绕(上)
柳语夕回头微笑。“我还不累,你再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再叫你。”
“睡醒了就再睡不着了。”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柳语夕无事可做,便拍了拍手,靠在一旁,看着青鸾,随意说着:“青鸾,如果我想回去了,是否真的能回去?”
青鸾转头看她,眼中有丝迷茫,“我们不正往回走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青鸾脸上神色略微变了变,点头笑道:“只要你想回去,怎会回不去呢。”
“你师傅这么给你讲的?”柳语夕问完,又开始自责,上次明明见着青鸾的师傅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