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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指南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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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是好呢?建武军统军万户武忠郁郁地推开了走进自家府邸。
  “大人回府”,家人狐假虎威地高喊了一声。客厅前,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在师爷的陪同下,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射箭之术,最要紧是一个平字,窍门在两只手臂上。无论弓和弩都是这样,手不能抖。看好了,望山和弩臂上这一点,还有目标成一条直线的瞬间击发,扣动扳机要果断……”。
  山谷里,第二标统领杜浒正在指导一营新兵练习钢弩射靶,崭新的弩弓在阳光下闪着幽蓝,弦声响处,百步外一个草人被射了个对穿,弩箭去势不绝,继续飞了十余步,噗地扎进泥地里,入地盈寸。
  士兵们端起破虏弓,学着杜浒的样子,转动齿轮,上弩,瞄准,击发,几百支弩箭飞出,在半空中卷起一阵弩风。啪、啪、啪,草人承受不了弩箭的强力袭击,很快四分五裂。
  钢弩配备破甲锥,射程大概在二百步到三百步之间。最有效的杀伤力在二百步之内,与神臂弓那二百四十步到三百六十步可穿重甲的霸道威力相差甚远,但好就好在制造相对容易,且寻常士兵都可操纵。
  好弩,杜浒赞赏地收起钢弩,目光落地弩臂的破虏二字,和后边一系列用钢簪砸上的序列号上。林老汉带着一众技艺熟练的弟子上山,不但加快了军械配备速度,而且给钢弩带来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破虏。
  入百丈岭已经四个多月,在江南西路被元军杀散的各路豪杰陆续来投,破虏军慢慢恢复了些元气。
  如今的破虏军,旗下已经扩充到两个标,近五千人。第二标人马由杜浒亲自统带,按第一标的训练方式,逐步从体力、作战素质上,固本培源。
  破虏军变了,文大人也变了。作为军中核心人物,杜浒一日比一日深刻地感觉到,此时的文天祥与原来的不同。
  空坑兵败之前的文天祥,热情、豪气、身上还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孤傲与狂狷,而现在的文天祥,却是睿智中带着沉稳。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目光,仿佛一眼就看透了过去与未来。
  对青天而惧,闻霹雳不惊。这是现在邹洬、张唐、陈龙复等核心将领对文天祥的评价。擅于观察的杜浒知道,文天祥身上目前这份镇定与从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而是对一切风雨都做了准备。
  很多对普通人来说沉重的打击,到了文大人面前,掀不起一丝波澜。
  活动在江南西路的何时把空坑兵败后诸将的下落一个个传回来,每一条消息,都令人扼腕。
  张汴力战而没,缪朝宗自缢。林栋、刘洙被捕,不肯屈身事敌,被杀。
  箫敬夫、箫焘夫兄弟战死。
  文天祥的另外一个妹夫孙栗在吉州兵败,不愿被元军所虏,跳进了滚滚赣江。
  文天祥的妻子欧阳夫人、次子佛生,女儿柳娘、环娘,当日在两军阵前保守折磨,俱受重伤。在押解往大都的途中,佛生病死。
  以雷霆万均之势扑灭江南西路的抵抗之火后,李恒与嗦都联手南下,转战福建路。十月,嗦都攻入兴化,将守将陈瓒车裂。以南人不知畏惧为理由,下令屠城,全城十万百姓,上至老翁,下至婴儿,无一人幸免。
  行朝飘荡到了浅湾(香港),连块落脚地都没了,陈宜中居然还有时间排斥异己,贬斥陆秀夫到潮州居住。如今蒙元三路大军齐聚广州,行朝危在旦夕。
  国事如此,家事亦如此,每一个闻听此讯的将士都恨得咬断钢牙,唯有全军统帅文天祥,接到妹夫投江,儿子病死的消息,只是淡淡粗略的看了看情报,转身又投入到军务当中。
  很多人都说丞相无情,只有文天祥的亲兵知道,连续几天晚上,丞相大人的枕头都是湿的。这些国仇家恨,他都记在了心里,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自己对形势的判断。也不会因私恨而盲动。
  这才是一军主帅应有的风范,当年光武帝率部北征,也不过如此。不知不觉,杜浒就想把文天祥和汉光武刘秀相比。当年汉光武听说哥哥被杀,人前不也装的笑语炎炎么。文天祥将来会不会取宋室而代之,杜浒没想那么远。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贯彻文天祥的提议,让全军化悲痛为力量。
  这一条,各标都有自己的做法。邹洬和张唐的第一标的策略是,让那些从死人堆里逃过一劫,千里迢迢前来投奔的百姓给士兵们讲述屠城之恨。每次台上的百姓哭诉完,台下的士兵就会变成暴怒的狮子。然后,张唐再领着这群狮子去跑步,炼兵。
  杜浒采用的是另外一种办法,他的队伍建立得晚,士兵本来就是目睹过屠城和元军如何处决俘虏的,这些恨事不用讲,每个人都记在心里。
  “杨俊,让弟兄们一个个来,五矢四中为合格,不合格的弓臂上挂石头,晚上继续炼”,杜浒冲着弩箭营大声喊。
  “是”,弩箭营的头领是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指挥手下几个队长在百步外竖了几个靶子,让士兵以队为单位轮流过关
  “弟兄们,前边就是杀了你兄弟,烧了你家园的蒙古人”,杨俊指着面前的草靶对众人喊道。这句话,就像火上泼了油般,激起了一团烈焰,士兵们依次排到队伍前,将复仇的弩箭向远处的木靶子射去,箭箭入靶。
  丞相这个办法就是妙,嗦都这小子,以为屠城可以吓倒百姓,实际上,他是在自掘坟墓。杜浒笑着点头,转身离开了训练场,今天他还有别的安排。文大人约了所有将领,到后山去看辎重营新开发出来的利器。
  如今的军械监造官箫资,可是破虏军中第一号红人,走到哪里都能引发一串羡慕的赞叹。四个月来,在文天祥的指导和林征老汉的协助下,他给士兵们带来的无数惊喜。
  先是轰天雷,然后是破虏弓(钢弩),接着,是双环柳叶刀。林忠老汉知道宋人臂力不足,与蒙古兵贴身肉搏吃亏,特地将家传的造刀秘诀献了出来。双环柳叶由熟铁焊钢刃打制,刀长两尺三寸,柄长七寸,可双手握。最绝妙之处是刀背出带一长槽,两个铅环可沿槽滑动。那两个铅环可不是装饰品,杜浒亲自试过,加了铅环后,每次劈下,刀的重心瞬间前移,配合那精钢旋焊的刀锋,普通人也可以把一尺多高的木桩劈为两半。
  前一段时间文天祥亲自带队偷袭山下的太平银场,守卫那里的鞑子千户刚一照面,就被杜浒连人带甲劈成了两片。百余个鞑子,千余探马赤军被破虏军弟兄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个干净,而破虏军伤亡了不到二百人。虽是一场小战,但从双方伤亡比例上,却是一次罕见的大胜。此战不但打通了江南西路各地与百丈岭的通道,缴获了鞑子没来得及运走的一万多两白银,而且吓得建昌一带蠢蠢欲动的两万新附军乖乖地待在了城内,任由各地失散义勇向百丈岭靠拢。
  已经有新附军将领偷偷派手下上岭沟通,把自己的运送物资路线故意透漏给文天祥,然后文天祥派人下山劫粮,向前线运粮的新附军见到破虏军战旗,一哄而散。
  靠着建昌新附军的“密切配合”,百丈岭上现在暂缓无粮之忧。唯一可惜的是,柳叶刀也好,破虏弓也罢,受山中材料限制,军中至今装备不多,勉强各凑了一个营出来,其他各营还是原来的木柄短刀。军器监箫资却不着急,每天忙着研究些新的利器,仿佛新的利器一诞生,其他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一般。
  今天不知道箫资那家伙又要给大家看什么,难道还有比震天雷更厉害的武器么。杜浒好奇的想着,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后山上已经聚集了五十多员将领,看样子,杜浒是最能沉住气的一个。文天祥还没来,老学究陈龙复正指挥着一些士兵在对面山坡上垒土堆。湿湿的泥土被挖出来,在翠绿的山坡上堆成一个堡垒样。
  秋高气爽,大伙都有兴致。第二标步营营正箫明哲双手卷成喇叭形,隔着山谷冲对面喊道:“老夫子,你行吗,要不要我去帮你”!
  “老弟,太小瞧我了吧。我年纪大了,抡不动刀,但这挖个坑,垒个土包的小事,可也难不倒我”。陈龙复把钢锹插在土垒上,摸了把光脑袋上新生的白毛。他是文天祥的老师辈人物,一直负责军需、粮草之类等后勤事宜,今天箫资要试新武器,老人闲不住,主动请缨为箫资打下手。
  “陈先生,别光说不练,你弄完了吗,弄完了就撤回来,我们马上就要试炮了”,山坡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箫资和林老汉带着几十个辎重兵,用小车推着三个黑漆漆的长铁管走上山来。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陈龙复答应着,带领士兵撤下对面土坡,快速跑过山谷。
  箫资指挥士兵在众将脚下卸车,用抬杠和绳索小心翼翼的将铁管放到在事先搭好的土台上。摆开铁管支架,固定铁管,撑出一个半矩斜角。
  “这就是文大人传授的大号突火枪吧”,步军营正黎贵达卖弄的问,虽然亲眼看到了轰天雷和破虏弓的威力,作为一个传统的读书人,他对奇技淫巧依然心怀抵触。
  “是火炮,黎将军没见过吧。鞑子那边已经有了,不过是竹筒做的,没咱们这个精细。”林征老汉白了黎贵达一眼,大声解释,“今天试炮,试好了,咱就组织个炮营,专门攻城,再不会有几万军马窝在城墙下的事儿”。
  见林老汉牛皮吹得这么大,众将都有些不服气。这句话戳得有点痛,众将攻赣州,数万民军逾月不能下。张士杰围泉州,也是两个多月没能进入城门。
  老汉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伤了大伙的心,低着头,仔仔细细将火炮里外擦了个干净,就像照顾自己的亲生骨肉般认真。铜胆铁胎炮是他和箫资商议后的杰作,既考虑到了军中缺铜的事实,又照顾了铸铁工艺不过关的现状。
  说话间,文天祥已经赶到,见火炮已经摆好,目测了一下距离,向陈龙复问道:“夫子,这个距离你测过么,多远”?
  “两坡之间,直线距离八百五十步,我用日影法粗略测过”,陈龙复认真地回答,军中沙盘地图有一半出于他手,老先生说起附近地形如数家珍。
  “试吧,打得到么”,文天祥转头问箫资。
  “没问题,我昨天用铁蛋试过一次,打得只会比这远,不会比这近”,军械监造官箫资信心实足。拎过火药桶,用带了刻度的木斗舀了两勺子火药,以木槌砸实,炮口处添了一个和口径一样大的带捻子弹丸。
  文天祥点点头,带着众人退到二十步以外,众将领有了上次轰天雷试爆的经验,小心翼翼的捂住了耳朵。
  “我来开第一炮”,林老汉推开箫资,在火炮背部的药池里填入药引,盖好铜火门,回头张望。文天祥一挥令旗,老汉拉动炮绳,燧轮在炮绳的牵引下迅速转动,擦出一串火花。
  “轰”,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午前的日光跟着暗了暗,黑烟夹着火球从炮口喷出,画出一条弧线,重重地砸进了对面的土垒。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土垒上腾起一团烟云,泥土,石块,劈里巴啦从半空中落下来。待到硝烟散尽,对面哪有什么土垒,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泥地上,附近黄土被烤得漆黑。
  “姥姥”,黎贵达低低的叫了一声,下巴几乎都掉了下来。再看众将,一个个欣喜若狂,若不是碍着文天祥和邹洬俱在身边观看,恨不能冲过去将火炮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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