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红颜-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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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走。
按地址找到吴霞的家,侯玉花正在帮吴霞做饭。一见汪虹来了,都高兴得很。汪虹问:“我帮忙做什么?”
吴霞说:“你就帮忙吃吧,别的忙我看你也帮不上。”
汪虹说:“那好吧,我就帮这个忙吧。”
吃罢饭,吴霞又把茶给沏上。侯玉花说:“自打回来我就没消停,天天转雅宝路和动物园儿服装市场。雅宝路不行,太贵,咱们就从动物园儿上。我看有几种货能上,一种是劣质皮夹克,愈次愈好;一种是劣质羽绒服也就是鸡毛服,别看现在是夏天,照样儿能卖。问题是夏天在这儿上可便宜死了;一种是假真丝衬衣,这东西动物园儿论堆儿卖。主要上这三种,肯定赚钱。”
吴霞说:“按你说的办,我和汪虹都团结在你周围。汪虹你说是吗?”
汪虹说:“是,咱们就以你为核心,有福共享,有难同当,铁板一块。”
“好,”侯玉花说,“咱们是头一次,小心没大错。一人先拿一万块本钱,挣了别嫌少,赔了也伤不了元气。”
她掏出一万块钱交给吴霞,对汪虹说:“我主事儿,但不过钱,这是规矩。钱都交吴霞管,咱们三人一齐上货。”
汪虹说好极了,便也点出一万块钱交给吴霞。
吴霞收好,问侯玉花:“咱们什么时候上货去?”
侯玉花说:“愈早愈好,汪虹你这几天就别回去了,想去我那儿住也行,住吴霞这儿也行。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弹着。”
吴霞说:“就不用往你那儿跑了,就住我这儿,你也天天过来,有事儿咱们就在这儿商量,多好。”
汪虹说:“我就在这儿吧,现在咱们去哪儿?”
侯玉花看看表,说:“先去动物园儿。”
两天下来,吴霞家的客厅里进不去人了——不仅是货堆得多,主要是鸡毛服臭得受不了。汪虹说:“都臭成这样了,能卖吗?”
侯玉花说:“臭怕什么,明天买点廉价花露水,狠狠喷。”
正说着呢,小玉来电话了,说刚到,问三个姐姐干嘛呢?吴霞说:“三个姐姐正准备上吊呢,不会挽绳子扣儿,你快来帮着挽个死扣儿。”
小玉说:“我刚进家门儿,容我明儿去行吗?”
吴霞厉声说:“不行!限时到,过时不到我们三个抄你家去,不信你就试试?”
说罢就把电话撂了。
小玉着急忙慌的赶来,进门就问:“这又是哪一出儿呀?”
吴霞冷笑:“哪一出儿?辕门斩子这一出儿!我问你,我们三个是招你啦还是惹你啦?为什么把我们点得绕着俄罗斯飞?告诉你,狗折哈巴罗夫斯克了,东西也全折那儿了,你说怎么办吧?”
小玉说:“闹了半天就为这呀?这好办,让咱们政府和他们宣战,打丫挺的老毛子!政府要是不给咱作主,”他抽抽鼻子,“咱就拿这鸡毛服往死臭他们,我就不信臭不死丫挺。想跟咱作对?咱是谁?咱是站起来的中国人民,邪招儿海了去了。”
吴霞板着脸说:“没人跟你贫啊。”
小玉一看,这姐仨脸色都不好看,便小心翼翼地问:“钱折了吗?”
谁也不吱声儿。
他转脸儿对汪虹一笑,小声问:“汪姐,钱折了吗?”
汪虹说:“钱倒没折。”
话音儿刚落,小玉便气焰万丈起来,说:“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儿要是不谢我,我跟你们没完!”
侯玉花说:“嘿,你倒臭来劲了?说说看,为什么得谢你?怎么个没完?”
小玉说:“那老毛子的章程一天一个样,谁知道他哪天犯混呢?你们不就折了三条狗,折了点儿东西,钱还在呀。我们几个怎么样?东西折了不说,钱也全他妈折光了,光我就折了一万,美子!”
吴霞问:“是怎么回事儿?”
小玉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听说老毛子政府下了个什么鸡巴文件,不准俄国商品离境,也不准美元离境。真他妈是流氓政府,你让我们买东西,又不让我们带走;你让我们卖货赚钱,可又不让钱离开俄国。是不是有毛病呀?我们事先谁也不知道,我的朋友先接受检查,海关专门配了个会讲汉语的,问有美元吗?他按老规矩说没有。哪儿料到这回上来就搜身,两万美子就在兜里揣着呢,全让拿去了,说你不是说没有吗?那这肯定不是你的。紧跟着就问我,我赶紧说有。有多少?一万。拿出来。我从兜里掏出来。还有吗?没了。我们不信。叫了两个人搜我,再一分也没搜出来。小子笑了,让我拿单子。我问什么单子?他倒挺耐心,给我解释:你到俄国来,入境的时候,我们海关一定会问你带了多少美元。你说一万美元,那么好,拿出来点清楚。果然是一万,就给你一个申报单,上面写着你带进来一万美元。你要离开俄国了,出境的时候,就是现在,我们问你有多少美元?你很诚实,你说你有一万美元。我们现在需要你出示入境时的申报单,如果上面写着你确实申报了一万美元,我们就可以让你带走。按道理应该扣掉你在俄国期间的花费──你不可能不花钱的,你的美元应该不足一万才对。但由于你是诚实的,所以我可以不扣掉你应该的花费。但如果你不能出示申报单,那么很遗憾,这一万美元将归俄国政府所有。”
“然后呢?”吴霞问。
“不对呀?”汪虹疑惑地说,“我过境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问呀?也没让我填什么申报单。”
小玉说:“也没问过我呀。”
汪虹说:“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讲理呀?”
小玉说:“我怎么说你呢?还南开呢,不知道狼和小羊的故事?狼在上游,小羊在下游,狼偏说小羊弄脏了它要喝的水。”
侯玉花拍拍小玉的肩膀,说:“真得感谢你呀,你是毛委员派来救我们的。我们活着走出了草地,你自己却死在路上。高尚!今儿就别走了,三个姐姐请你吃顿饭。”
小玉得意地一歪脑袋,说:“还是侯姐的话受听。既然你们都这么待见我,我也不能愣不给这个面子呀?说吧陈希同已经定好了饭局,得,推了!大不了说我傲慢。我今儿就陪姐姐们吃顿饭!”
吴霞嗔他,“瞧你那德性,说你胖你就喘。一万美子没了,还神吹呢。等着瞧吧,有你喝米汤尿一炕的时候。”
“嗨嗨嗨,怎么说话呢?一万美子没了怎么办?我就哭?我祖宗把江山还丢了呢,照样玩儿鹰架鹞子。咱再不济也是个爷儿们,哪儿跌倒再在哪儿爬起来。不就一万嘛,咱多发鸡毛服骗那孙子们,一趟就回来了。”
汪虹喜欢他的性格,说:“小玉,你讲得真棒!”
小玉说:“谢谢了。”又转头对吴霞说:“你还真得学学人家两位对我的态度,我认为那才是正确的态度。”
侯玉花说:“甭废话,小玉你说吧,咱哪儿搓去?”
西单新阿静二楼,几个人拣了张靠窗的桌子,点了几样清淡的粤菜,又上了几扎生啤,一边儿喝一边儿聊。
侯玉花担心的是以后钱不好带,觉得这是件麻烦事儿。小玉却根本不在乎,说:“藏呗,一个中国人藏的东西,一万个老毛子也找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连他们也骗不了,还吹什么五千年文明。”
大家就笑。
小玉说:“出去还真得万事小心,我给你们讲一件事儿,是我这回碰见的。我们那包厢就三个人,空了一个铺。车到乌兰巴托,俩蒙古警察搀上来一个小子,中国人。进来就趴我铺上不起来,我说你到上边儿去,这是我的铺。他可怜巴巴地说,‘大哥,帮帮忙吧,我受伤了,上不去呀。’闹了半天是伤员,我说得得,一会儿我上去,你就趴着吧,可你伤哪儿啦?不说。我又问,你这口音怪怪的,你是哪儿的人呀?他说我就是二连浩特人。我说你懂蒙语吗?他说懂。我说你在乌兰巴托干什么呢?他说做买卖。我问能赚钱吗?他迟疑了一下,说能,紧接着就大哭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儿们,哇哇地哭呀,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个哭法儿,登时就傻了。哥儿几个也都起来劝他,劝不住,往死嚎。一直哭了将近俩小时,才慢慢儿止住。我好奇呀,又问。这回,他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了我。”
他不说了,小口喝着扎啤,又夹了一块盐锔鸡,有滋有味地嚼着。
汪虹急了,说:“怎么没下文儿啦?”
小玉问:“想听?”
汪虹说:“废话。”
“德性!”汪虹给他把酒杯斟满。
“你们俩也想听吗?”他又问吴霞和侯玉花。
“想听。”侯玉花说。
“给我这碟里倒点儿醋。”他吩咐。
“小样儿!”侯玉花狠狠瞪他一眼,给他往碟子里倒上醋。
“你不想听?”他问吴霞。
“不想听。”吴霞淡淡地说。
“那完了,有一个人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告诉你们吧,其实我也不想说,真的。”小玉说。
汪虹性急,说吴霞:“哎呀你就说个想听得了,这臭小子不就要这劲儿嘛。”
“想听就行,把那虾给我剥了皮儿。”小玉说。
吴霞恨恨地把虾皮儿剥掉,冷不防塞进他嘴里,说:“妈妈喂你吃。”
小玉得意地嚼着虾,又喝了口啤酒,说:“下边儿的事儿其实不好听,你们让我讲,我就讲。那哥儿们是二连浩特人,姐夫在当地公安局当着个什么长,他平时走路都横着。二连浩特是个两三万人的小镇,没生意做,几个平素不错的朋友就结伴儿去了乌兰巴托。那儿去乌兰巴托容易,就像咱们去天津似的。语言又通,关系又多,哪儿能不赚钱呢?可是有人赚得多,有人赚得少。他赚得多,别人赚得少,麻烦就来了。可他偏偏没察觉到,还以为都是铁哥儿们呢。按道理说我赚得多是我的本事,你谁也奈何不了我。可那是在异国,有的是治你的办法。蒙古政府也是看中国人赚钱眼红,也突然出台了一个什么鸡巴法律,不准中国人带钱出境。在乌兰巴托的中国人基本都是从内蒙古去的,个个都有语言,人人都有关系。哪儿象咱们,到了海关才知道不让带钱。人家早就知道了——有内线儿呀。这哥儿们正好要带钱回二连浩特,朋友说现在带钱麻烦,他说没事儿,你到时瞧吧,咱有办法。哥儿几个预先就买好了票,一个包厢。上了火车他就用改椎撬开包厢头顶的木板儿,把两万美金放了进去,再把木板儿封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哥儿几个都夸他聪明,说下回也用这办法。车到扎门乌德,离二连浩特就几公里了,上来了几个蒙古警察。一进包厢,把四个人的护照一收,让到外面等着,要检查。两分钟不到,警察出来了。那哥儿们进去一看,傻了。蒙古警察哪儿都没碰,直接撬开了头顶那块儿木板!我说他们怎么能知道你藏钱的地方呢?他说这还不明白?都明摆着了,三个朋友中的一个半道儿上向蒙古方面告了密!他要是不去要钱也就没事儿了,警察很快就发还了护照,都盖好了出境章。可他不认头——两万美子,也不算小数了。他仗着在蒙古有点关系,不想吃这哑巴亏。那几个蒙古警察也没想到他敢来要,打算几个人分了拉倒。可他就来了,说对不起,我放在包厢里的两万美金没有了,你们必须还给我,那是我在乌兰巴托合法挣的钱。警察开头儿还想赖,说我们没有见到你的钱,而且私带美元出境是违反蒙古法律的。他说违反法律的事情是一回事,你们偷偷拿走我的钱是另一回事。你们要是不承认拿了钱,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