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撞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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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别人。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一生游历甚少,从未真正离开过全罗北道,但通过网络他得以在世界各处神游,与素未谋面的同好们敞开心扉交流。要知道,随着近十年来近地天体巡天计划(NEOs)的实施,仅用肉眼捕猎彗星的热潮早已在地球上褪去,还有这么多人在坚持,他感到他并非孤立无援。想到这,他感觉顿时好多了。
他又连上了nasa。gov/,美国宇航局的主页。这是他心中的神殿,现实与梦想交汇的地带。然而今天,望着信息量巨大的页面他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屏幕上,那些各式各样的航天器、几乎覆盖所有波段的大型望远镜不停闪耀着,像是在善意地提醒着自己,这已不再是如他这样的业余爱好者能够单枪匹马取得一翻成就的时代了。他在心底苦涩一笑,他们是一群生活在科技时代的活化石,日益强大的科技将他们的生存空间压缩在了可怜的空间里。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年轻时代放弃大学的决定多少有些草率,幸许经过大学,他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天文工作者。不过这种遗憾也仅是一闪而过,毕竟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并不具备过人的智慧和直觉,与别人相比仅是多了些持之以恒的毅力,高深的天文殿堂是不会有他位置的,那些天文机构无暇顾及、零零碎碎的领域或许更加地适合自己吧。
他不停地点击一个个链接,浏览着。当然,彗星是他最为关心的主题。突然他顿住了,被一张图片所吸引。图片上,一个金属状物体迎面撞击上了一颗硕大的彗星,在彗星表面激起一圈汹涌的冲击波。图片旁边附有简明的相关介绍,使他了解了“深度撞击”计划。一次划时代的伟大撞击,他在心底由衷地感慨到。那些遥不可及的彗星将不再只是他视网膜上游移不定的光点,一个个充满神秘感的符号,撞击将使彗星内核深层次的奥秘暴露无遗,他欣喜而又略微有些伤感地遐想着。同时,所要撞击的彗星引起了他的注意,坦普尔1号,他思忖着。一下子他记起来了,是的,“彗星猎手”坦普尔在法国马赛首次发现了它,时间是这上上个世纪中叶,这是一颗回归周期仅为5年半的短周期彗星,他甚至记得这颗彗星在被发现之后曾神秘失踪过一段时间,而在半个世纪前又重新如期出现在了人们视野中。这个发现让他兴奋不已,看来“彗星猎手”的工作并非毫无意义。
自然,在报道的最后他发现了“将你的名字送上彗星”活动的链接,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它。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这类活动算不上新颖,一年前他的名字就曾跟随“火星探路者”探测器登上了尘土碌碌的火星,这样做并不会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可是,他这样做了,这总还是有些区别的吧?他的心不禁微微一颤,仰头望了望已有些泛白的夜空,将鼠标移至了页面上的空白框,敲入了他的名字,接着按下回车键,屏幕上迅速弹出了一个窗口,这是此次活动的纪念证书。他的英语名字很是醒目地出现在了证书的中央,左侧是探测器撞向彗星表面的模拟图象。而证书的右下角印有“深度撞击”项目首席科学家的签名:唐?约曼斯。朴诚靖认得他,一名才华横溢的彗星专家,自己曾拜读过他的早期著作。接下来,他又将证书反复地读上了好几遍,最后,他保存下网页,关掉了电脑。
他直起身来,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此时天色已逐渐明亮了起来,一颗颗星辰正在晨曦中逐一熄灭。被初升朝阳照亮的地平线隐约地呈现在远方。这正是捕获彗星的最佳时间呵——在此刻飞临地球的彗星将与太阳相距最近,彗星的亮度和体积都将因此变得最大。
继续寻找下去呵,朴诚靖在心中默念到,将望远镜再度瞄向了东方。也许,奇迹就发生在不久的未来。
“发射应该推后一段时间,。” 唐?约曼斯激动地争辩道,眼前这间宽敞堂皇的办公室,打磨得透亮的阔大办公桌,以及大腹便便的范德勒主任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压抑。
在办公桌另一端,范德勒依然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他有着一副开关似的笑容。“呃,你是清楚的,如果延迟发射计划,撞击就无法在2005年7月4日独立日那天如期上演。”
“可,可我们的探测器还需要一大段时间的改进。” 约曼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在他心中,整个撞击计划理应更周详,更完美。
“约曼斯,你们的要求或许是合理的。但我想,你们之所以要求推迟发射无非是想对已有探测器进行一翻修修补补。可与独立日献礼这样重大事件相比,这些统统可以忽略——”
让该死的独立日献礼见鬼去吧,约曼斯在心中愤愤地骂到,但他仍竭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主任,我并不反对科学探索与社会效应捆绑在一起。但,现在的问题是,外带的附加功能不能阻碍科学探索啊。你难道认为,撞击的本身比探测彗星内核更为重要吗?‘深度撞击’是人类首次以‘主动出击’方式去探索地球以外的天体。我们有理由再谨慎一些。”
约曼斯的话令范德勒皱起了眉头,但他仍慢条斯理地说道:“约曼斯博士,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有时候你必须在现实中作出某种意义上的妥协。你想想,独立日会赋予这次原本单纯的科学活动一层非凡的象征意味,同时,这将攫取到广泛的公众关注。独立日那天,地面上盛大的、灿烂的烟火表演,将与外太空中另一场更壮观的焰火相映成辉,这如此恰如其分地展现出了我们合众国的精神,合众国的历史。。。。。。”
“不打扰你了。” 约曼斯起身打断了范德勒的话。范德勒的夸夸其谈让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他明白,事情至此已无法改变了。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约曼斯走出了教堂一般的国会大厦。他就像刚经历了一个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隧道,心中还滞留有一种腻腻的眩昏感。他步履沉重地沿着高高的台阶拾级而下,和煦的风轻拂着他,台阶下是一大片嫩绿的草坪,散落在上面的几只雪白的鸽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悠闲地觅着食。这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生活过的青葱的大学校园,那段自在无拘的生活令他多么怀恋呵。这些年来,实际上他早已远离了学术界,现在的他更像是个蹩脚的、卖弄噱头的马戏团经纪人,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了诸如应付媒体记者,与政客们的讨价还价上面。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这般失魂落魄地从身后的建筑物中走出。上次是因为NASA放弃“罗赛塔彗核取样计划”,还是为了面临夭折的冥王星探测计划?——911事件后布什政府裁减了多个原定的太空探测计划。不过,让约曼斯稍感欣慰的是,“深度撞击”项目尽管厄运不断,但最终还是艰难地维持了下来——尽管他有时候会怀疑,国会的那帮官僚们是否真是因为独立日的烟火才促成了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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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月12日美国佛罗里达卡纳维拉尔角发射中心
离发射还剩下最后的十几分钟,唐?约曼斯悄悄地离开了控制大厅。就像是一个急于躲藏起来独自品尝糖果的孩子,他渴望一个人安静地经历这个美妙时刻。
他快步登上了所在实验室大楼的顶层。空旷的发射场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中,就在离他数公里的地方,一座庞大笔直的发射架上灯火通明,上面搭载的“德尔塔II”型火箭已进入到了最后的倒计时阶段。“深度撞击”彗星探测器就安放于火箭的顶部,约曼斯的心不由哆嗦了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探测器的模样。是的,他对它太熟悉了,他清楚地知晓着这个结构复杂的探测器内部每一个部件的功能——尽管它还不尽完美,如同一个天生就带有缺陷的婴儿。但毕竟他就将要降生了。
在几分钟之后,探测器就会被送上太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它将在7月4日,也就是六个月后,在距离地面1。3亿公里的外太空径直撞向坦普尔一号彗星。
今天无疑是约曼斯人生的辉煌时刻。还是孩提时代,他就对天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早是通过阿西莫夫和萨根的节目,他认识了太阳系内各形各色的天体。相比其他天体约曼斯对彗星赋予了更多的幻想。这些幽灵般的微小天体,散布于太阳系各处,火星与木星之间广袤地带,海王星轨道以外的奥尔特带、柯伊伯带,都拥有着它们的势力范围。他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彗星对自己的这种吸引力仿佛与生俱来,令他痴迷,流连忘返,一直伴随他的一生。。。。。。
猛地,一声雷鸣般的轰鸣声,将约曼斯从彗尾般四散的思维中拉回了现实。他仰起头,只见火箭已经腾空而起,拖着光亮的尾焰直蹿向天际,在晴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发射成功了。此时从控制大厅传来了同事们兴奋的欢呼声,而约曼斯仍静静地站在原地,久久地凝望着湛蓝天际中微微闪光的亮点,直至亮点从他眼眸中完全消失。人类正在创造崭新的历史,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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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3日
探测器携带着56万个自愿者的名字穿过外太空,顺利地抵达了预定点,在六公里外的地方坦普尔一号拖曳着光尾,已经如期而至。探测器的速度放慢下来,将光学系统对准了咫尺之外的庞然大物,精确测算出撞击的位置。于是沉重的探测器如陀螺般地自旋起来,从飞越舱缓缓地释放出一个书橱大小的撞击器。这个满布刺钉的撞击器调整着姿态,同时打开了摄像机,它将在自动导航系统的引导下,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穿越坦普尔一号弯曲的彗尾、彗发,然后撞向彗核的朝阳面。而飞越舱将根据侦判程序,改变航路,绕行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观测撞击过程。
撞击器与飞越舱所拍摄到的高分辨率照片被转换成34m的无线电波,以光速穿过1。3亿公里的距离,传向地球上的深空网地面站——此时一面巨大的抛面射电望远镜正锁定着彗星方向。地面站随即将讯号传递至最近的通讯卫星,经过一系列微波中继站的分程接力,最终信号抵达喷气实验室的计算机中。明亮的控制大厅中,约曼斯和同事们正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飞快变化的图象。
屏幕上,闪着金属光泽的撞击器,疾速穿行在一片虚无飘渺的由气体与尘埃构成的光雾中。那些微小的尘埃颗粒,反射着太阳光,闪烁着,像无数只飞驰及蹿的光亮的小虫。在撞击器的正前方,灰白色的彗核表面愈来愈发清晰可见,这颗直径不过6公里的彗核并非如人们过去所认为那样覆盖了一层厚实肮脏的冰雪,相反,静穆光洁的岩石表面平滑,地形复杂多变,遍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沟壑洼地、高低起伏的峡谷与尖峰,同时约曼斯还注意到,大量的尘埃颗粒从那些低洼的地方旋转着喷发出来,在彗核表面形成了一股股的明亮光柱……面对这般奇境,约曼斯突然间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儿时对于彗星梦幻般的感觉,让他滋生出一种幻想,眼前这颗彗星就像是一个被唤醒的生命,从她诞生的那天起,她就在等待着人类的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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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4日
撞击器以3。7万公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