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死亡-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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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阿姨似乎怕颜丹沉不报道他家老孙,连忙说:“要不,你有什么事问我也行。我们家老孙啊,一辈子为人民服务。临走前晚还在读‘三个代表’的学习文件呢。”
颜丹沉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真不该来骗这么一位老人家,都怪张小川;不过回去后看看能不能在报社争取一个版块儿,真的给孙老局长写点什么。
“刘阿姨,孙老局长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他去了,局里应该隆重追悼他吧!”聊着聊着颜丹沉这样问了句。
“我呸,”刘阿姨愤愤不平地说,“人走茶凉啊。老孙在位的时候吧,他那些下属一天屁颠屁颠地跟着,叫着,巴结着。你瞧瞧现在,老孙都走了两天了,文化局几个领导没有一个来过,都说在出差呢。要是没有老孙,他们能有今天?我看他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现在的干部跟以前的干部比起来,素质确实差了些。”颜丹沉说。
“别看他们文凭高了,”刘阿姨似乎仍不解气,“可道德低了一大截儿。想当年,老孙前几任局长走的时候,咱家老孙可是亲自上门去嘘寒问暖。”
“孙局长可真是个好人。”颜丹沉回应道,“孙局长的前任也去了?”
“死了十几年了。”刘阿姨回答。
颜丹沉一喜,终于谈到正事儿了。
“孙局长肯定和他的前任领导关系处得不错。”颜丹沉趁机说。
“那个唱戏的,纯粹是小人得志。”刘阿姨提起他家老孙的前任,颇为不削。
刚才还痛陈狠批人心不古,转口又开始这样说。这就是人心!
“唱戏的?”颜丹沉故意惊道。
“怎么?”刘阿姨看看颜丹沉,“你不知道啊?老孙的前任叫孙小红,以前是京剧团的戏子。20几岁嫁给了已经50多岁的贺书记,从此平步青云。咱家老孙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居然还在一个戏子手下当副职,说起来可真够憋屈的。不过那个戏子也没嚣张几年就报销了。”
“怎么死的?”颜丹沉问。
“出车祸呗。”刘阿姨似乎没有发现她们的谈话已经越来越偏题了,“连贺书记也一起死了。”
“那个孙小红做了几年局长?口碑如何?”颜丹沉又问。
“有两年多吧,反正时间不长。戏子出身,哪里有什么人民政府官员的样子啊!”刘阿姨回答,“整天在局里哼哼呀呀,也不会做事,很多事还不都得老孙帮着带着。”
“那孙小红当局长后,和她原来京剧团的人关系如何?”颜丹沉问。
“这个我不大清楚,”刘阿姨想了想说,“不过听老孙说起过几次,孙小红曾经多次给剧团增拨经费,还经常去剧团。”
“那孙局长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孙小红出车祸前可有什么异常行为吗?”颜丹沉问。
在和刘阿姨告辞的时候,颜丹沉忍不住问了一句:“刘阿姨,张局长和第一医院外科的黄主任熟吗?”
刘阿姨愣了一下,道:“我们以前都只听说过他,没见过。”
公安局,张小川办公室。
颜丹沉最后一个赶过来。
“就等你一个了。”张小川说,“说说你那边有什么成果吧。”
“据孙老局长的老伴刘阿姨回忆,孙小红生前和剧团关系相当不错,”颜丹沉回答,“我觉得唯一反常的就是,孙小红在车祸前一个多月好象没有去过剧团一次,而此前她隔三岔五就要到剧团去视察。”
“我不是问你这个,”张小川道,“我问你手术的事儿。”
“刘阿姨闭口不提手术的事儿,我看是已经和医院达成默契了。”颜丹沉回答,“不过临走时我问刘阿姨认不认识黄主任,她说不认识。”
“啊——”张小川大惊。
“怎么了?”大家一致问道。
张小川想起刚才的问话——“你以前认识孙局长吗?”“认识,他还没做局长时我就认识他了。”
怎么这两个人的口吻完全不一样?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可是问题在哪儿呢?
张小川没注意到,外面夜幕已经降临了。
北大街改造现场的民工开始吃晚饭了,一些人吃了饭还得加夜班。
这是他们一天中难得的休闲时光,大家开始交流一天的感想见闻。
“二哥,有件事儿挺奇怪的,说出来又怕你们笑话。”一个有着黝黑皮肤的年轻民工不好意思地说。
那名被称为二哥的汉子呵呵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敢情是想媳妇儿了!”
一起吃饭的民工轰然大笑。
年轻民工埋着头,向嘴巴里填了口饭,边嚼边说:“大伙别笑。这两天夜里,我老听见在这片有个女子的声音,哼哼唧唧不知道唱个啥。”
话音刚落,所有的筷子都放下了。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都很震惊。
年轻民工听见吃饭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抬起头来,愕然看着大家。
良久,二哥才说:“你也听见了?”
突然,一个幽怨的声音若隐若现在工地上升起。
“二哥,听。”年轻民工似乎感到了一点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向人群靠得更近。
没有一个人出声,那个声音渐渐清晰——“法场上一个个泪流满面,都道说我窦娥死得可怜!”
“谁在这里装神弄鬼?”二哥霍然而起,看来他是这里的头儿,“大家别吃了,跟我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家在二哥的鼓励下,都站起身来。
寻着声音,他们到了白天劳动的地方,一座扎满了脚手架的建筑前。
里面,似乎有个白乎乎的影子在左右摇摆。
二哥举起手电扫了扫——
大家看张小川一言不发,知道他一定想到了什么,都没有打扰他。
郝乡乡过去接了一杯水,示意颜丹沉喝一口。
回来半天还没来得急喝上水呢,颜丹沉确实有点渴。
不知道是不是喝急了,居然把水滴到了裤腿上,颜丹沉抬起脚,伸手轻拂了裤腿水滴。
张小川盯着颜丹沉的举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颜丹沉斥道:“你看什么?”
“我在和黄主任交谈的过程中,看到他曾有过类似的动作,”张小川学着样子抬腿轻拭。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颜丹沉问。
“我学不来,”张小川道,“可是我觉得他的动作太像京剧里那种甩水袖。”
“是不是黄主任也是戏迷?”郝乡乡说。
“绝对不是。”张小川反复回忆着黄主任的种种表现,渐渐发现离奇的可不止这一点。
“冬冬,你趴在窗台上干什么?快下来。”一位母亲怒斥道。
那名叫冬冬的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吧,被母亲训斥了却依然没有下来的意思,反而嚷道:“妈妈,快看,那边开过来一辆大汽车,好多人正在上车呢。”
母亲走过来,抱住孩子,伸出头向外看了看,对面北大街改造工地上只看见一片昏黄的灯光,没有一个人影。
“胡说,哪有什么大汽车。”母亲把孩子抱下来。
“真的,妈妈,就在对面。”孩子辩解道。
今天是七月十五。母亲心里一凛,赶紧捂住儿子的嘴,迅速把窗子关上了。
“小颜,你马上联系马酥,务必要她提供黄主任的电话和家庭住址。”张小川安排道,“笑元,你带人去医院;何平,你带人去京剧团;马上行动。”
马酥只能提供出黄主任的手机号码。张小川赶紧拨过去,对方关机。
“马酥,你无论无何得找到黄主任的住址。”张小川亲自拨过去提出要求。
马酥联系了好几位同事,终于找到了黄主任的住址。
吴雁雄家,老两口正在吃饭。
“终于捱到今天了。”吴雁雄感慨地说,“希望今天过了,就一切都好了。”
于再芬接道:“18年前有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今天又会发生什么呢?”
“铃——”
“刘队,你的电话!”郝乡乡提醒。
“哦。”不知道刘笑远在想什么,居然没听到电话在响。
“笑元,你那边怎么样?”张小川在电话里问,“原来黄主任就住在公安局隔壁。刚才我已经去过了,他老婆说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我们还在路上。”刘笑远回答。
“那我再联系一下何平。”张小川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刘笑远刚合上手机,“铃——”又响起了。
是谁?刘笑远对陌生的电话号码已经开始敏感。
“你好!”刘笑远摁了接听键。
电话里先是沉寂,然后咿咿呀呀响起了一个女声清唱——“法场上一个个泪流满面,都道说我窦娥死得可怜!”
忙碌了大半个夜晚,没有任何发现,黄主任全然不知去向。
“张队,”郝乡乡悄悄报告,“在车上时我看刘队接了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我看他当时脸色很难看。”
怎么没听他提起这个情况,张小川纳闷。
“笑元,刚才还有谁给你打电话了?”张小川拉过刘笑远,问。
刘笑远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说:“不知道,可能是谁打错了吧。”
张小川注意到了刘笑远的神态变化,马上追问:“真的是这样?”
刘笑远又是沉默,终于,他开口道:“张队,是不是我的电话号码有问题。为什么我总能接到这样的电话。”
13X44220078!
这本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手机号码,到底是电话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
大家都在猜测。
张小川听完刘笑远的描述,一拍车身,道:“怎么把那里忘记了。快,去北大街。”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他们惊讶地发现,昨天还一派繁忙的北大街工地上一片死寂,周围已经被警方全部封锁。
吴雁雄亲自主持召开会议。
“这次,市里非常震怒,”吴雁雄严肃地说,“刚才市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要求必须在半个月内拿出结果。”
半个月?从张小川到下面的每个人都低头不语。
“我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吴雁雄继续说,“大不了回家休息。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我可真替你们担心啊!”
然后,张小川代表专案组汇报案情的最新进展情况。
“昨天你还见到了黄医生?”吴雁雄突然打断张小川问。
张小川点点头。
“你看看这个。”吴雁雄把一份资料啪地丢过来。
黄主任的尸检报告,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50小时。
那么说自己见到黄主任时,他已经死亡十几个小时?
张小川惊住了, 昨夜在北大街那栋正在改造的古建筑里发现穿着白大褂的黄主任尸体时,他已经有所预感。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黄主任早在给孙局长做手术时就已经死了?”颜丹沉同样非常吃惊。
“从时间上推测确实如此。”张小川道。
“那么昨天你见到的是谁?”颜丹沉问。
“鬼知道。”张小川转过头去,沉声回答。
黄主任的妻子闻听丈夫遇害,稀里哗啦大哭起来。
前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