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长出的头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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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打了多少次电话,关于琼·恩格尔你连半点线索都无法找到。
已是傍晚时分了,在频繁的打电话间歇中,你虽然点了客房服务用餐,但是煎
荷包蛋配鲑鱼你一口也不想尝,你口中的苦味让你倒了胃口。从旧金山问讯处,你
得到了亚当斯医生家中的电话号码。
一个妇女用疲倦的声音回答道: “他还在……不,等一下,我听见他开门进
来了。”
你握着电话的手指不由得痉挛起来。
, 现在已熟悉的那个紧张的男音——有点儿气喘吁吁地说: “是的,我就
是亚当斯医生。”
“又是我呀。今天我打过电话给你办公室,想谈~下有关红杉角那个诊所,1938
年的事。”
“你真是婊子养的——”
“这次请别挂电话,大夫。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我将让你清静。”
“有对付骚扰的法律。”
“相信我,我懂得所有的法规。我在芝加哥就是操这一行的。”
“那么你在加利福尼亚不具备操这一行的资格。因此你不能通过……来威胁我。”
“大夫,为什么你要如此守口如瓶? 为什么一问到那个诊所你就神经紧张? ”
“我没有必要跟你谈。”
“但是如果你不想谈,你就好像是在隐瞒什么。”
你听见那个医生在大口地喘气: “你为何要……我和那个诊所无关。我的父
亲十年前已去世。你难道不能放过过去的事吗? ”
“我的过去,我无法放过,”你坚持说, “你的父亲,1938年在红杉角签署
了我的出生证明书。有些事我需要了解。”
医生有些迟疑: “好吧,什么事? ”
“黑市收养子女。”听见那个医生的吸气声,你继续说, “我认为你父亲在
我的出生证明书上填写了错误的信息。我认为他没有记录下我生母的名字,相反却
填写了收养我的那对夫妇的姓名,所以在封存的出生证明书中没有注明我生母姓名
的那份。这种收养手续从未得到合法的认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不需要修正在法院
存档的那份错误的出生证明书。”
“主啊! ”那位医生喃喃自语。
“我说得对吗? ”
“真见鬼,我怎么知道。我父亲关闭那家诊所时我还是个孩子,随后我们在50
年代早期离开了红杉角。如果你被违法地收养,这件事也跟我毫无关系。”
“确实如此。而且你的父亲已身故,因此他不会被起诉。此外,法律的局限也
会保护他,而且不管怎样,这件事发生在很久以前,谁还会关注? 除了我之外。大
夫,你对我的问题神经过敏,这就表明你是知道某些事的。当然你不会因为你父亲
所干的事而受到指控。因此,你将你所知道的事告诉我,对你毫无伤害。”
那位医生的嗓子干涩: “我父亲的声誉。”
“啊,”你说, “是呀,他的声誉。瞧,我没有兴趣扩散丑事,也不想毁了
任何人的声誉,不管是死者还是生者:我只要事实真相——有关我的真相。谁是我
的生母? 在某个地方我还有兄弟或姐妹吗? 我是养子吗? ”
“很多钱。”
“什么? ”你将电话捏得更紧了。
“当我父亲关闭诊所并离开红杉角时,他有很多钱。那时我虽然是个小孩,但
也知道他在一个风景胜地仅靠接生婴儿是无法挣得那一大笔财富的。
当时总是有那么多的婴儿,我记得每天早晨他都要步行去保育院。后来那个保
育院被火焚毁了。接下来的事就是他关闭了那家诊所,然后在旧金山买下一幢私宅,
此后再也没有工作过。”
“保育院? ”
“在小镇上方山脊上的一幢建筑物。房子很大,有各种烟囱和山墙。”
“维多利亚式的? ”
“是的。那是怀孕妇女居住的地方。”
你在颤抖,胸口有被冰包围的感觉。
“我父亲总是称它为保育院,我还记得他提起时总是面带微笑。为什么要找他
的茬儿? ”那个医生问道, “他做的所有事就是帮助婴儿分娩出来,而且他做得
很不错。如果某人付给他很多钱要在出生证明书上填写错误的信息,怎么连我也不
知道他做过那种事? ”
“但是你会怀疑。”
“是呀,真该死,我也怀疑过。”亚当斯医生承认。“但我无法证明。
而且我从未问过。你应该谴责的是巩特尔一家人! 他们管理那家保育院。
不管怎样,如果那些婴儿有了爱他们的父母,如果那些收养夫妇最终得到了他
们拼命想要的孩子,那又有什么害处? 谁会受伤害呢? 快放过过去的事吧! ”
在一刹那间你说话有了障碍: “谢谢你,大夫。我很感激你的诚实。我还有
惟一一个问题。〃 “说吧,我要结束这场谈话了。”
“巩特尔一家人,管理那家保育院的人。”
“丈夫和妻子,我回忆不起他们的名字。”
“你是否还记得他们后来的情况? ”
“是在保育院焚毁后? 只有上帝知道。”亚当斯医生说。
“那么琼·恩格尔的情况如何,就是协助你父亲的那个护士? ”
“你刚才说只有一个问题,”那个医生的呼吸有些刺耳。 “没关系,如果你
答应放过我,我会回答的。琼·思格尔出生在红杉角,并在那儿长大。
当我们搬走时,她说她会留下。现在可能还在那儿。”
“如果她仍然在世。”你又感到一股寒气,然后搁下电话。
跟昨晚一样,有个婴儿在你隔壁房间里啼哭。你在房子里踱方步,然后打电话
给吕贝卡。你说,目前你的状况如预想中一样良好,什么时候能回家还说不准。你
挂断电话后,尽力入睡,但忧虑感催促你早早醒来。
早晨的天空很阴暗,正如你的思绪一样灰蒙蒙的。在旅馆外查询一番之后,你
按照服务台那个职员指点的方向前往佛得角公共图书馆。心情烦乱地研究有关资料
一个小时后,你驾车返回红杉角。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云层越来越暗。
沿着悬崖峭壁上的公路看过去,那个小镇显得更加凄凉。你把住方向盘驶下那
条颠簸不平的便道,抵达那个摇摇欲坠的木板搭建的小旅馆,然后停放好租来的汽
车。你穿过缠住裤腿的杂草丛,走到旅馆曾经显耀的门廊背面,找到那条沿着山坡
朝上延伸的被风雨侵蚀的石头台阶,然后爬上高踞于小镇之上的那座光秃秃的山脊。
那片不毛之地只剩下一片废墟:就是亚当斯医生称之为保育院的维多利亚风格
建筑烧焦的木料和坍塌的尖顶山墙组成的焦乎乎的框架。保育院这个词使你感到似
乎有一根冰冷的钢针刺穿你的心脏。天上悬垂的云层更厚、更阴暗,一股寒风使你
紧紧捂住胸口。那家保育院,在1941年时……你在佛得角图书馆里被制成微缩胶卷
的旧报纸上查阅到的……有13名妇女死于此地,被大火烧死,化为灰烬——她们的
尸体被烧得焦黑,奇形怪状,而且蜷缩成一团——都归于一场熊熊的烈火,有关这
场火灾的起因当局从来也没能确认。
13名妇女,13个独身妇女。你愤怒得想大喊出声。她们都是孕妇吗? 还有没有
……想像着她们挣扎时的尖叫,她们呼救时的惨叫,她们难以形容的痛苦的惊叫,
想到那可怕的场景你觉得一阵恶心。你感到这片废墟的气氛如此压抑,使得你好像
被人推着一般一路踉跄地走下那些不稳的石阶。你蹒跚地穿过斜坡下面的缠腿的杂
草,跌跌撞撞地经过那令人厌恶的旅馆废墟到达汽车跟前,在那里你斜靠在发动机
顶盖上,竭力克制不要呕吐出来,尽管吹来渐渐增强的寒风,你还是浑身冒汗。
你心中在想:那家昔日的保育院……
我的上帝。
红杉酒吧还是你离开时的老样子。在酒吧右方一角的桌子那儿,基特里克局长
和朋友们又在玩扑克牌。吸烟产生的烟雾还是使他们头上的灯光显得暗淡模糊。在
你左面,那个服务生站在酒吧的后面,在他身后架子上那些古代航海仪器熠熠生辉。
但是你内心难以抗拒的冲动领着你走向右边墙上贴的那些皱巴巴、退色的老照片。
这次你不是天真地端详这些照片了。你看见那个有尖顶和山墙的保育院的已经
泛黄的图像。你眯起眼睛凝视着照片上的一些细节——当你第一次见到它们时却未
能注意到其重要性。有几个妇女的影像显得较小,因为摄。
影师对那幢很大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物拍了一个长镜头。妇女们坐在花园边的一
个草坪上,背对着一堵开有窗孔的花砖墙……你的思维停止了……滩个保育院。
每个妇女——是年轻的! 那么年轻——膝上抱着一个婴儿。那些妇女笑得那么
甜——她们是在表演吗? 还是被迫微笑着? 其中有一个是你的母亲吗? 婴儿中有一
个就是你? 玛丽·邓肯,是什么样的绝望使你像那样微笑? 在你身后,基特里克局
长沙哑着嗓子说: “这些日子没多少游客来此地重游。”
“是的,我对红杉角的了解还不够。”你转过身来见到基特里克局长——这时
还不到下午5 点——手持一杯啤酒, “你也许会说我挂念这地方。”
基特里克局长呷了一口啤酒道: “我料定你在法院没有发现你想要的东西。”
“实际上我获悉了比我预料中更多的东西,”你的声音动摇不定。 “你想在
这儿还是去你办公室谈谈? ”
“那要取决于你想谈哪方面的问题。”
“谈谈巩特尔一家。”
你穿过那扇吱吱作响的大门进入办公室。
基特里克局长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前两天更加红润。
“巩特尔一家? 哦,哦。多年来我都没听说这名字了,他们怎么样啊? ”
“那就是问题所在,不是吗? 他们怎么样啊? 告诉我。”
基特里克局长耸耸肩说: “没多少好说的,我已记不起他们了。当时我还是
个学步的儿童,他们……我所知道的都是我长大以后才听说的,而且了解不多。他
们夫妻俩管理一所寄宿制房子。”
“那家保育院。”
基特里克局长皱起眉头说: “我相信我没听说过它叫保育院。啥意思? ”
“巩特尔夫妇收容年轻的妇女。确切地说,是收容孕妇。在婴儿出生之后,巩
特尔夫妇便把他们卖给那些自己没有希望生育孩子的犹太夫妇。
黑市收养子女。”
基特里克局长慢吞吞地挺直身体, “黑市收养子女。你究竟从哪里得到一个
如此疯狂的……”
你双手按住办公桌,俯身向前道: “明白吧,追溯到当时,收养机构不愿把
婴儿给犹太人,而是给美国社会中享有特权的白人。因此巩特尔夫妇就提供这种服
务。他们和帮助分娩婴儿的医生便乘机发财。但我认为那还不是全部事实真相。我
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还有更多的事,更严重的隐情,尽管我还吃不准到底是什么
事。我确切知道的就是那13个妇女——她们有可能怀了孕——都死于1941年焚毁保
育院的那场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