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倾城乱-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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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箬走得累了,心中又郁郁,便靠着一棵松树下的长凳坐了下来。
山中的风凉爽,带着草木微微苦的气息。欧阳箬看着顶上透明蔚蓝的天,思绪散漫飘远。寂静的寺院中安详宁静,她早起,又身怀有孕容易疲惫,便渐渐地沉沉入了睡。
不知睡了多久,似有人在拼命地摇着她。
欧阳箬慢慢睁开眼睛,忽然见一个小沙弥模样的人正望着她焦急地摇着。
欧阳箬忙起了身,整了整衣裳,起了身道:“小师傅有礼了,我方才是太累了。”那小沙弥奇怪地望着她,忽然裂开嘴无声地笑了,那一口整齐的白牙在白日下似会闪闪发光,像是某种兽一般。
他一双大眼划过若有所思的光,盯着她道:“欧阳小姐,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欧阳箬疑惑地抬头再仔细看他,薄薄的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线条,大而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子……
“啊!”欧阳箬惊叫一声,转身便想提起裙跑。
那小沙弥动作更快,拦腰将她抱起,另一只手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往寺内无人处奔去。
欧阳箬心中又惊又怕,砰砰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似回到了那个血色的傍晚,他挟持着她,离了那车队越来越远。无助和恐慌像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淹没着她。
过了一会,那小沙弥将她带到一处荒凉的佛堂。
他一放下她,欧阳箬便惊叫连连地后退几步。脚下一绊,人便往后仰。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丝缠上她的心脏,似乎只要再轻轻一拉,便能绷断她的生命。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忽然天旋地转,人却已经在他的怀中。
欧阳箬此时才觉得身上的血又开始流动。
“欧阳小姐,你没吓着吧?”他急切地道,露出一丝关切。
欧阳箬挣扎地离开他的怀里,颤抖着缩回去:“张子明,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的,那个小沙弥便是张子明,那个像豹一般灵敏野蛮的男子。
张子明忽然一笑,依然一口白得像兽的牙齿:“欧阳小姐,我该叫你淑妃娘娘,还是侯府七夫人呢?”
欧阳箬闷闷地低着头,慢慢地坐在地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才发现手中依然抓着荣德禅师赠的经书。
她把经书按在胸口,低低地笑道:“你爱怎么称我就怎么称呼,名又如何,千古万载后之只是黄土一堆。……随你怎么说罢。”
第八十四章 乞巧节(四)
欧阳箬闷闷地低着头,慢慢地坐在地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才发现手中依然抓着荣德禅师赠的经书。
她把经书按在胸口紧紧地抱着,低低地笑道:“随你怎么说罢。”
张子明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跳起来再给他一巴掌,却没想到她只缩在角落,带心灰意懒的嘲讽。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上前拖住她的手,恨恨道:“欧阳先生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那日你只要跟着我回华国,好过在那个该杀的楚霍天府中做一位见不得光的姬妾,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残忍好色之人,看重的只是你的美貌年轻么?”
欧阳箬闻言抬了头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一笑:“是,那日妾身若跟了张大侠,许是不同呢。唉……可惜妾身是亡了国的妃子呢,且不说一介女流路上不便,就单妾身的身份张大侠也是碰不得的。”
她歪了头,颦了秀气悠长的眉头似真正陷入了苦恼之中:“该如何是好呢,还是为妾身换个身份好了,一来报了故去欧阳先生的大恩,二来妾身姿容也算是年轻美貌,张大侠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妾身做小的罢……哦,许过了不久,妾身还要改口叫张大侠为万岁呢,顶不济也是千岁。哦,难怪人常言道,窃国者诸侯,古人诚不欺我也。”
欧阳箬说完,一双幽深的美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张子明只觉得自己的脑中的鲜血刷的一声上涌又刷的一声退下,速度之快,简直可以媲美他引以为豪的轻功。
欧阳箬说话虽然慢,可字字诛心,说到最后,把他心中残余的一丁点美好的幻想亦是破了个粉碎。
窃国者诸侯!
他的复国之路,他的复国大业……所有一切美好的心愿,统统在这五个字下变得苍白无力。
他是谁?他不过是陵郡最贫寒的寒族人家。
若真的起义成功了,他又将是什么人物?将相?还是背后操纵的权臣?他想起起义军中各个首领的心怀鬼胎,忽然明白了欧阳箬的话。
窃国者……窃国者……他在心里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面上却一丝血色也无。
欧阳箬依然是那副神气,张子明看着她,忽然脚下一错,人若鬼魅一般飘到她身边,下一刻,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脖子处一紧,张子明已一把捏住了她。
欧阳箬淡笑着看着他,呼吸不稳,但是神色却依然未改一分。这是第二次他捏住她的脖子。
张子明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一双明亮的大眼中充满了阴郁:“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欧阳箬笑了笑,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张大侠有爱捏女人脖子的习惯么?再这般捏下去,妾身想,在妾身断气前,张大侠的一世豪情也该葬送在此处了吧。”
张子明一听,面色一紧,佛堂外的两三丈处已有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欧阳箬见他如此紧张,面上的笑越发明艳无比。
张子明重重一哼,放了手,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那破落的窗户。
“我会再找到你的。”他道,眼神有些狠厉,让欧阳箬想起狼的眼睛。
欧阳箬慢慢坐下,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一会,佛堂的门被人轰然撞开,是一众手持了长棍的和尚还有侯府的侍卫。
“七夫人!”侍卫中有人认得她,惊呼起来。
欧阳箬点点头,立起身来。
“请问这位女施主,是不是有看到一位行为古怪的沙弥?”持棍和尚有人问道。
“他往那边跑了……”欧阳箬指了指窗户。那些追踪而来的人顿时面容警觉,一个个追了出去。
欧阳箬被他们送了回去。鸣莺一见到她,几乎忍不住哭了:“夫人,你去哪了?让奴婢急死了。”
欧阳箬半躺在寺中专门僻出来做客人休息用的禅房里,笑道:“也没什么打紧的,就是走得迷了路。”
鸣莺还待再问,欧阳箬却是闭了眼,便不敢再问了。
“哦,几位夫人呢?”欧阳箬忽然问道。鸣莺道:“都去大殿里去听方丈讲经了。听说这寺里的签灵得很。”
“哦?那你也去求一枝吧。”欧阳箬随口笑言道。
“奴婢求什么么签啊。”鸣莺略略不好意思地笑道。
“求姻缘啊。看我们的鸣莺如何嫁得一个好郎君。”欧阳箬笑道。鸣莺一听,顿时满面通红。欧阳箬亦只是淡笑着。
小女儿心思,她不也是如此过来的么。只不过未曾想过,自己走的竟是这条路罢了。
欧阳箬眯了眼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回去了罢。
鸣莺道:“夫人该用点小点了。早上吃得早,中午又没赶上午膳。”欧阳箬点点头,忽然笑道:“好,把中午的斋菜也拿过来热一热,人不吃饭怎么行呢。”
鸣莺高兴地去拿饭菜了。
欧阳箬看着这屋外蝉鸣阵阵,这天竟是越发热了。
……
欧阳箬一行到了傍晚时分才回了侯府,欧阳箬知鸣莺玩心重,等鸣莺伺候她吃过饭,便找了个由头,差她出去寺外买东西。只吩咐她晚饭时分再回来。
鸣莺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一跳一跳地出了寺。
欧阳箬回了“静云阁”觉得有些累,便躺在床上休息。
宛蕙进来,见她面露疲色,忙问道:“夫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叫大夫过来请个脉?”欧阳箬摇了摇头,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报道李靖才过来。
宛蕙忙去引他进来。
李靖才笑道:“七夫人万安,侯爷今日说了,要过来与夫人一同过‘乞巧节’呢?”
欧阳箬半起了身笑道:“那妾身就恭候侯爷大驾了。”
李靖才笑着退下。
第八十五章 同心结
宛蕙眼见得李靖才走了,才半是忧虑半是欢喜地道:“夫人,这侯爷这时候怎么会来,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欧阳箬无所谓地笑了笑,重新躺下,掖了掖身上的薄衾,清丽绝美的面上浮出一缕讽色慢慢道:“姑姑莫担心了,不就是见了荣德禅师么,今日他不问,明日他也会问的。”
宛蕙点点头,叹道:“也是,可如今夫人见了荣德禅师,又身怀有孕,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欧阳箬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姑姑,从我离了华国哪天不是风口浪尖呢。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堂堂正正站着,有招接招,小心谨慎就行。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躲便能躲得开的。”
就像宿命一般,无论如何挣扎,最后都是要顺着上天预定好的不归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她的手中拿着荣底禅师送给她的经书,那经书的书页脆薄如秋叶,稍微一翻,便有脱落的危险。可若禅师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凌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她一双大眼里水光奕奕,眼神少了往常淡淡的忧虑,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霞光万丈,红色的光给她的面容镀上薄薄一层,更显得她整个人静谧神秘。
宛蕙只觉得她似乎变了什么,但是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到了晚间,月兔初升之时,院里的小丫鬟们,摆出香案,把一些瓜果巧花一股脑地放了上去。又把平日绣的小荷包,手绢之类的,也堆上。
鸣莺最是兴奋,从外边带来不少事物,什么绢做的头花,什么锦绣双鱼儿一对对都精美异常。
宛蕙怕她们闹得太厉害,对欧阳箬道叫她们把香案挪到后院去,欧阳箬抓了一把瓜子,素白的手上一颗颗黑亮的瓜子更显得饱满黑黝,边磕边看她们来来回回忙个不停,闻言笑道:“姑姑怕什么?就让她们闹一闹才好,也让我看看。再说侯爷也没那么早过来。”
宛蕙只得由着她们去了。
香案摆好了,小丫鬟们又一个个争着去烧香。夜幕上星子遍撒,似各色宝石在黑绒布上一般。
欧阳箬坐在外堂的竹贵妃椅上,看着她们一个个面上虔诚,三磕三拜。拜完后,一人又拿了一个针线盒子,把檐下的灯火熄了,一个个对月穿针。
欧阳箬含笑看着,思绪恍然。
似乎还在昨日,小小的她,坐在月下,奶娘陪坐在身边,嘴里念叨:“我的好小姐,仔细看,快快穿,得了织女娘娘的巧,以后就能好嫁个好郎君。”
小小的她借着雪白的月光,细嫩的手穿梭如飞,不到小半刻已穿了好几根。
郎君是什么,那时候的她哪里知道,只模糊知道那是她以后的天与地,悲与喜都要他来主导。
时光穿梭,如今,她却只能坐在一边淡然地看着她们做着与她少女时一样的梦,美好而单纯。
院里的丫鬟们正闹着,争着数谁穿的针多,谁穿得少。忽然院门缓缓打开,楚霍天当先进了门,李靖才跟在他身后,手上还端着一些事物。
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