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福音-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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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托鲁培库在用母语与电话那头交谈。一有电话,日本职员便被支得远远的。他用手掌在话筒口围一个圆圈,压低嗓音说话。有时,话里还掺入暗号之类的单词。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始终不忘与世津子之间的交往。他俩有时去树林旁边呼吸夜晚空气,有时去寂静住宅街的情人宾馆幽会。情人宾馆女服务员们觉得托鲁培库是精神饱满的美国人,脾气温和,招人喜欢。他有时把口香糖和巧克力等分发给负责招待的女服务员。
托鲁培库和世津子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有时候待上两小时,有时待上更长时间。一般在女服务员看来,像世津子那样跟外国人来宾馆的,应该是专干那行的,没想到她留给女服务员们是一种少见的单纯印象,始终是怯生生的,没有那类女人专横跋扈的态度。她在与他共度快乐时光的同时,非常难得地博得了女服务员们的好感。
他俩之间随着幽会次数的不断增加,爱情也逐渐升华,她对于他的爱已经发展到可以奉献一生的地步,尽管原本就没打算过和这样的恋人结婚。幽会地点,有时也使用江原康子的住宅。
一天傍晚,她按照他的意思来到江原康子家,当时毕里艾神父一个人正在伏案疾书。
“您好!神父先生。”她觉得来得不是时候,打算离开,还觉得被他看到自己与托鲁培库见面影响不好。
“哎,你好!坐!”毕里艾神父笑着挽留她,“江原康子就要回来了。”
她踌躇起来,一来与托鲁培库约会的时间快到了,二来担心听诺约会地点不是在这里而走散。可是,又觉得一见到毕里艾神父就马上离开也许会被误解,于是勉强留下。
毕里艾神父的日语说得很流利,跟她展开许多话题,他的幽默感,逗得她发笑。
说着说着,她不由得焦急起来,江原康子看来不会很快回来,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也不见托鲁培库。
毕里艾神父见状眯起眼睛问道:“你是等什么人吧?”
“是的。”她脸朝着地面回答。
“大概是等托鲁培库吧?”
她没有吱声,脸瞬间变得通红。
“托鲁培库是我的朋友,年轻有为。世津子小姐大概很尊敬托鲁培库吧?”
“嗯,是的。”她点点头。
“他是好小伙子,我们对他抱有很大希望。为了摆脱眼下不景气的状况,教会必须要有像他那样大有希望的人。”
毕里艾神父大肆夸奖托鲁培库,这对于她来说不会不高兴,无论谁都希望恋人受别人称赞。
毕里艾神父和世津子聊天后,也就搁下了手上工作。桌上放有厚厚的辞典和原稿纸等。
“我有点口渴。”毕里艾神父突然说。也许工作累了,也许是与她说话所致。
“我去端水。”她站起来。
“你知道水在哪里吗?”毕里艾神父看着她不熟悉这家里情况的样子。
到底是别人的家,虽然能估计出大概方位,可她还是不能准确地说出厨房位置。
“我来告诉你。”毕里艾神父从她背后走上来。
这家真是不可思议,大白天也门窗紧闭,唯有毕里艾神父所在的房间亮灯,房间当中的隔扁也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经毕里艾神父指点,她这才找到厨房。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牛犊般大的牧羊犬,嘴里发出吼声,吓得她胆怯地站在那里直发抖。
“我怕!”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悲呜。
毕里艾神父赶紧从后面探出脸窥探:“不用怕!”
可是牧羊犬直愣愣地看着她吼叫,眼看要朝她身上扑过来。她吓得脸色苍白,毕里艾神父立刻训斥牧羊犬。
就在她的恐惧感还没消失的时候,神父冷不防从背后一把紧紧地抱住她,嘴唇凑在她脸上一阵狂吻。
秋天来了,古里艾鲁其教堂没什么大的变化,但传教活动很顺利。毕里艾神父还是继续翻译《圣经),快要接近尾声。
教会仅有一个变化,那就是涉谷教堂的戈鲁基神父接到调令去大阪了。
说到戈鲁基神父,他是托鲁培库难忘的宗教前辈,是他把托鲁培库会计介绍给了朗卡斯特。
调戈鲁基神父去大阪教堂的,是马鲁旦分会长,他是巴奇里奥教会驻日本分会的最高负责人,办公地点就在古里艾鲁莫教堂二楼。
调动手下神父,是他的工作方法之一。
调戈鲁基神父去大阪不久,他便把托鲁培库喊到他的办公室。
“托鲁培库,工作顺利吗?”马鲁旦分会长坐在大办公桌后面问他。
“顺利,分会长。”托鲁培库恭敬地回答。
“与那个人之间的联系怎么样?”分会长压低嗓音。
“顺利并且在谨慎地进行。”
“你还年轻。”分会长继续告诫,“谨慎是最重要,明白吗?”
“明白,分会长。”
“戈鲁基神父不在东京,你的责任重大。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托鲁培库。”
“我明白。”
“有什么困难,找毕里艾神父商量。”
“是,按您说的办。”托鲁培库笔直地站在分会长面前,自始至终谨慎地回答。
“有人向警方检举新桥教堂的黑市交易。”马鲁旦分会长从椅子那里站起来,焦急地放起了方步。“太麻痹了。”他说道:“主任神父和会计神父都被解职了,调去干杂务。尽管那样处置,但还是迟了。麻痹大意才被警方知道的。托鲁培库,你可要小心哟!”分会长走到托鲁培库旁边,注视着他,“你的责任重大,不许因麻痹而重蹈新桥教堂的覆辙。你应该清楚万一出事会带来怎样的恶果!”
“这我已经清醒意识到了。”
“那好。”分会长说,“你知道小心谨慎,我也就放心了。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必须提醒你今后要注意的,希望你与他之间的联系今后要继续,但还是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接下来的所有交谈都是用他们的母语,并且是在密室里进行。
交谈结束后,托鲁培库离开分会长办公室返回会计室。也不知毕里艾神父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旁边。
“分会长说什么啦?”他用母语问,是防止日本职员偷听。恰逢一日本职员从旁边经过,见毕里艾神父朝他瞟了一眼赶紧加快步伐离开。
“不能麻痹大意,重大事情都要在没有日本人的时候说。电话怎么样?”毕里艾神父又间。
“电话尽可能由我接。”
毕里艾神父点点头:“你那样做很好。日本人接电话,虽然听不懂,但只要记住电话那头的声音,我们就会麻烦缠身。托鲁培库,你要尽量像说的那样做。”
他俩就那样在长走廊上走着。这时,毕里艾神父奇怪地笑着说:“最近没有见到世津子小姐,你一直在与她见面吧?”虽嘴角堆笑,可视线紧盯着托鲁培库。
“不,不怎么见面。”托鲁培库不知怎么的脸红了。
“大概是吧!她也不常去江原康子家。你下一次见到她时,就说江原康子要她去玩。”
“我会向她转达的。”托鲁培库答道。
其实,他大概知道世津子不去江原康子家的原因。
“我害怕去那家。”她曾对他这样说过。他大致能猜测到她为什么害怕去江原康子家,因为她已暗示了那样的理由。
秋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冬天来了,他和她的幽会一直在继续,两人的爱情如胶似漆。对他来说,她是唯一的心上人,而她也是一心一意地将火一般热情倾注在他的身上。遗憾的是,他是巴奇里奥教会的神父,上帝不允许他结婚娶妻。但她已下定决心,即便牺牲青春也要把一切献给他。
现在,她已经陷入没有他就几乎无法生活的感情泥潭里。他说爱她的时候,让她感到人生价值。他拥抱她的时候,给了她生活的激情。他早已不用祷告的形式向神谢罪,因为他的灵魂早巳被她夺走了。
现在,他对上帝不再有恐惧感。但是他始终认为,那是神的大慈大悲把爱赐给了他,有了这样的意识,他的罪恶感便像冰块那样融化了。
他依然秘密地去高级公寓与那个人会面。这跟自己与世津子的快乐并无关,只是他的工作而己。人在享受快乐的同时也必须致力于工作。那究竟是什么工作?必须先了解清楚其真实面目。
但是就像晚上蹑手蹑脚地走在阴森森的楼梯上,随后用暗号敲响朗卡斯特房门那样,其真实面目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说,他与朗卡斯特之间的交往不属于个人行为,而是古里艾鲁莫教会与他之间的特殊联系,并且一切都是马鲁旦分会长在幕后指挥。
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像往日那样走进朗卡斯特的房间。
不知何故,郎卡斯特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大概就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俩结束了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是朗卡斯特在指令他行动。他们压低声音说话,重要的地方作笔记,
朗卡斯特皱着眉头:“最近我们的流通渠道变得危险了。我在思考是否有更安全的方法。”
以往,朗卡斯特总是一副沉着坚定、富有智慧的表情,可今天阴暗得仿佛乌云笼罩在他的脸上。
托鲁培库进屋的时候立刻察觉到了。
他的情绪不好,原来是流通渠道出了问题。
“我终于想出安全办法了。普通的通讯办法让我不放心,我的几个伙伴掉到警方设下的陷阱里。我不得不为此慎重思考。”朗卡斯特说完,朝蜷缩在沙发里的托鲁培库瞟了一眼。
“我想到一个最安全的办法!托鲁培库。”
“什么办法?”托鲁培库问。
朗卡斯特在房间里一边踱方步,一边说:“我如果有危险,则意味着你所在教会也难逃厄运。你明白这道理吧?托鲁培库神父。”他紧盯着托鲁培库的脸。
“这不用说,朗卡斯特先生。那样的结果太可怕了!就只是想,我也会全身颤抖的。”其实,托鲁培库的手指已经在颤抖,“已经出现那样的预兆了吗?”
朗卡斯特没有立刻回答,仍然一个劲地在房间里踱方步。房间里鸦雀无声。这种公寓就是因为安静,他才喜欢上的。这时候,能在寂静的房间里听到朗卡斯特沉重的呼吸声,有时候还偶尔听到从玻璃窗外传来警笛声。
“我想要‘鸽子’。”朗卡斯特的嘴里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
“鸽子?”这突如其来的话,使得托鲁培库惊讶地拾起头来。
“是的,是‘鸽子’,我想要训养的‘鸽子’。”
托鲁培库脸上还是莫名其妙的表情:“是在这房间里养鸽子吗?”
“我们需要‘鸽子’。”
“我们?”托鲁培库两眼紧盯着正在踱方步的朗卡斯特的脸。
“是的,是我们,是我们的‘鸽子’。托鲁培库神父,”朗卡斯特停下脚步,把椅子搬到托鲁培库面前坐下,“‘鸽子’是最安全的!为此我想饲养可爱的‘鸽子’。”
“请解释。”托鲁培库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卡斯特镇静地把烟叼在嘴上,咔嚓!打燃了打火机。
“要不了多久,有国家将开通从东京飞香港的航班。如果快一点,多半是来年春天。”他吐着烟雾说,“我放飞的是来往于东京与香港之间的‘鸽子’。”
托鲁培库嘴里响起了啧啧的赞许声:“明白了,那让谁来往于那条航线呢?”
“我当然是说让‘鸽子’来往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