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兄弟连-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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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来吧。”王西尧先走第一步。没走几步,王西尧输了。围观的几个战士起哄:“连长输啦。”
“好。”王西尧回头,喊:“小刘,给他一张饼。”3排长接过饼,顺手从挎包里抻出一条新毛巾,将饼包好。
第二盘王西尧又输了。王西尧一边摆棋子一边说:“小刘,给他一条鱼。”小刘从挎包里拿出一条炸鱼,递给3排长。小刘看棋盘上出现了4个子对2个子的局面:“连长,你的饼快没啦。”小刘刚说完,又被3排长“吃”掉一个子。
王西尧:“小刘——”
“连长,你的饼没啦。”小刘把最后一张饼递给3排长。
“把你的先借给我,赢了我还双份。哼哼,我就不信,你还成精了。来!”
“别来了,你一没饼二没鱼的,来什么?”
王西尧掏出一盒“骆驼”牌香烟,战士们一看:“连长抽这烟,给一支!”王西尧抽出一支留下,把那盒烟递给战士:“这是团长给的,会抽的一人一支,不会抽的别糟蹋。”
7班长李胜在隐蔽部出口吃着饼和鱼。他对解放战士郭荣说:“吃吧,打起仗来没工夫吃了。”郭荣用忧郁、惶惑的目光看着李胜。
“咋的,害怕啦?怕没用,人到啥时候说啥。”
郭荣从挎包里拿出张饼,慢慢地咬着,操着湖南腔说:“吃酒——就不怕喽。”
“咋的?”李胜将饼停在嘴边,“你在那边打仗都喝酒?”
“是喽,班长让喝。”
“真他妈的新鲜。那喝得醉醺醺还能打枪吗?”
“枪一响酒劲就没啦。”
“那不是白喝了吗?”
郭荣笑笑,边吃饼边说:“班长,这仗打下来,我要是立了功能改名字吗?”
“为啥改名字?”
“我不叫郭荣,我也不姓郭。”
“咋回事?”7班长把饼停在嘴边。
“郭荣是地主儿子的名字。1947年秋天,村公所派地主儿子当兵,地主给了村公所钱,把我抓来顶替地主儿子当了兵。我立的功不能给地主儿子。”
“对,你先叫郭荣,等你立了功再改!”
“是喽。”
棋下完后,3排长刘春枕着双手仰卧在背包上,茫然地望着落土的隐蔽部棚顶。王西尧躺在刘春身边,问:“还没有睡着?”
“炮弹爆炸震得脑袋老高,睡不着。”
王西尧将大衣往刘春身上拉拉,看他未脱孩子气的脸上浮着一层土,问:“你19了吧?”
“19啦,咋的?”
“是不是想你媳妇哪?”
“没想她,就想打完仗回家伺候我爷爷。他那么大年纪了,有哮喘病,说不准我都看不着他了。”
王西尧没有说话,他望着爆炸闪进来的火光。刘春问他:“你这时候想啥?想不想家里的人?”
“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最想谁?”
“要说想谁,常常想起我的小妹妹。我到煤矿去之前,把小妹妹送到我姑姑家,我背着她在河堤走,她一边哭一边问我:你啥时候有饭给我吃?一想起小妹妹就想起她问我的这句话,我就难过。10年啦。”
“再也没见到?”
“没有,不知她还在不在了。这场仗打下来我要是死了,你到辽河边上的渔村去找找。要是找到她,告诉她我死了,你就是她哥哥。”
“你死不了,你要是死了,全连也就没人了。”
“不说这个,说这个烦。”王西尧看9班副刘中福在隐蔽部口,“9班副,给我们吹个口琴听听。”
“都睡啦,吹啥?”
“睡啥,这炮弹一爆炸震得脑袋老高,吹个曲子解解闷。”
刘中福被王西尧鼓动起来,吹起口琴。
悠扬委婉的琴声,在炮弹爆炸的间隙声中飘荡——寒冷的战壕,披着朦胧的月光,蜿蜒在夜幕深处。层层叠叠的敌人工事,瞬起瞬落的曳光弹在护城河上空交织。
琴声带着乡音,倾诉着他的心声……
第五章 我踩过的“尸体”发出凄惨的哀叫我踩过的“尸体”发出凄惨的哀叫(13)
47
1月14日凌晨,我到团指挥所看见团政委房子达披着大衣,团长梁光涛一边抽烟一边查看地图。房子达说:“离总攻还有12个小时,你闭闭眼。”
“闭不上。”
“敌情有变化吗?”
梁光涛摇摇头:“我对敌人以纺织厂为中心的第二道防线,心里没底。”
房子达:“1连是‘尖刀连’,又主攻纺织厂,任务不轻啊。”
“就看王西尧能不能很快突破,突破得快伤亡就小。”
房子达沉默了一会:“1连在突破口会伤亡很大,要是万一不能按时突破,那——”
梁光涛肯定地说:“王西尧能按时突破,他突破不了,3连会跟上去的。”
房子达看我在旁边,问我:“小苏,学城市纪律没有?”
“学啦。”
“我考考你。”
我笑了:“那,房政委一定把我考住。”
“我们对外侨政策是什么?”
“我们保护外国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你口头说他不信,让你给他写个保证书,给他写不给他写?”
“不给他写。”
“不给他写你怎么说?”
“一、我没有权利给你写保证书,二、你的财产我们没有清点,所以不能写。”
“行,小苏学得不错。”
虽然团长和团政委说笑自如,但我深深感觉到他们所承受临战前的巨大压力,责任心促使他们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晚饭还放在隐蔽部的桌上,馒头几乎冻成冰坨。他们在思考部队的部署,火力的配属,思考着突破口上的敌人是否有变化,思考着敌人的第二道防线——纺织厂……
第五章 我踩过的“尸体”发出凄惨的哀叫我踩过的“尸体”发出凄惨的哀叫(14)
48
1949年1月14日10时,对天津守敌开始总攻。天津新开门工事是警备司令陈长捷嘉奖的标准工事。敌人为扫清射界,在新开门外五里之内,烧毁民房、平了坟头,成了一片无起伏的开阔地。从第一道铁丝网到新开门城下,设置障碍物11道,护城河宽2丈,水深8尺,护城河后面是密如蛛网的交通壕,星罗棋布的地堡群,地堡群周围埋了10万颗地雷,城墙周围竖着钢筋水泥大型碉堡15个,暗堡密布城墙边,形成密集的交叉火网,射出子弹的密度,据战后统计,每英尺的宽度有13发子弹穿过。还有敌人纵深炮火,倾泻在新开门外。
陈长捷为了加强防守,大开杀戒,特向部队官兵发了六条制约军令:
一、全班士兵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班长将该士兵就地枪决。
二、班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排长将班长就地枪决。
三、排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连长将排长就地枪决。
四、连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营长将连长就地枪决。
五、营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团长将营长就地枪决。
六、团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师长将团长就地枪决。
这就是1连面前敌人的工事和敌情。
从冲锋出发地到新开门城墙下只有400米,但每前进一步都面临死亡。王西尧能否按时突破?团长梁光涛带着这个问题,参加了战前的3排战士讨论会,每个战士的发言都使他激动,使他受到极大的教育。因为战士没有去想生与死,只想如何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如何消灭敌人,为解放天津为兄弟部队开辟道路。战士江发说:“我第一次参加战斗时,听到枪响也害怕,吓得哆嗦。看见战友倒下了,一摸一手血,我就像另一人,不怕了。想到怕死有啥用?我不打死敌人,敌人就打死我,就这么个简单。”
梁光涛问江发:“你参加过几次战斗?”
江发不好意思地说:“没几次,梨树沟门,两次杨仗子。那时候咱们武器不行,没有炮,子弹也不多,全靠扔手榴弹。那我们还消灭93军1万多敌人。后来我还参加了打宁城、北票、凌源。”
梁光涛:“你是老同志了,有什么经验给同志们介绍介绍?”
江发在首长面前,脸一红,腼腆地:“没啥经验。要说经验——”他想了想,“就靠灵活机动。敌人怕死,你硬他软,只要一冲上去,他就熊了。我们在打新立屯时,班长带着我们冲进敌人营指挥所,敌人营长看我们举着手榴弹,他举着手说,共军弟兄,共军弟兄,别拉弦别拉弦,我投降我投降。命令他站起来跟我们走,他站不起来了,你们说咋站不起来了?他吓尿裤子了。”
战士们一阵哄堂大笑,梁光涛问:“你参军前是干什么的?”
“我参军前是伐木工人。这打仗和伐木一样,一口气就得把树伐倒,要冲就一口气冲过去,不能又想冲又不敢冲,那伤亡可就大了。”
“说得好!江发同志既有经验又有理论。”梁光涛参加战士讨论会后,他毫不怀疑的坚信,1连能按时突破。他得出的结论是:我们的战士是有觉悟的,是无所畏惧的,是无坚不摧的。
1连的同志们在前沿战壕里等待出击命令。王西尧手持指挥旗凝视着前方,韩桂芝在马海山身后,她全身在打寒颤。卧在战壕里的战士也全身颤抖。是冷、是大战前的紧张,谁也说不清楚。韩桂芝卧在战壕里眨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连长王西尧,王西尧冷若冰霜的脸也在微微颤抖。这里静得可怕,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掉根针几乎都能听见。人紧张得凝固了,空气凝固了,这是大战前箭在弦上的宁静。可是,每个人的心脏跳动都加快了,一张张冷漠的脸、紧张的脸、颤抖的脸、恐惧的脸,在寒风中望着敌人的工事。
总攻前,团政委房子达看我不在指挥所,他知道我们这些下来的参谋、干事,不会离开连队,硬着头皮也得上,要打仗了你无故离开连队,连队的人骂你怕死。所以李政委派通信员把我叫回团指挥所,让我跟着他的警卫员。警卫员不到20岁,浓眉大眼,透着机灵劲,我问他,才比我大3岁。
团指挥所的气氛是凝重、紧张的,我看到团长连划3根火柴都没有点着烟。作战参谋拿着电话不间断地询问各营的情况。
6发红白色信号弹升空,总攻开始了。我们炮群万炮齐发,如狂风暴雨,向新开门轰击。我趴在隐蔽部外的交通壕里,看到敌人阵地刹那间成了一片火海,一片烟的海洋。敌人反击的炮弹不间断地落在团指挥所的隐蔽部周围,子弹打在隐蔽部的土顶上。通向各营的电话线被炸断了,电话员背着线拐子跳出交通壕去查线。他没有回来,电话没有通。第二名电话员又跑出去了。
这里的枪声是连成一气的,炮弹的爆炸声也是不分个的,炮声和枪声混为一体,大地在颤抖。卧在战壕里的战士,在颤抖的大地上等待出击的命令。
1连1排的任务是架桥,要在护城河上架起1米宽的便桥;2排的任务是要把炸药包、爆破筒送上去,炸毁11道敌人的障碍物,为1排架桥、3排突击开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