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夜色温柔-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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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个有素质的土匪老大。
我感觉到火光越来越暗淡,到最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四个人被绑在四棵树上,我感到空前的孤独。后面还会怎么样?没有了火要被野兽当下饭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据说这一带还有亚洲象出没。即使不吃你,但也保不定拿你的肉身磨磨牙。
树叶猛然响了起来,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树枝开始摇晃。雨先只是星星点点地落在身上,后来就有水从树上流了下来,现在终于感觉到了凉快。到我身上也开始流水的时候我感觉痒了起来,肯定是树上的什么毒物冲到了我的身上来。
雨一直下,我身上越来越痒,我把后背往树上擦,好象舒服了点,但前面的痒毫无办法,我的汗水与雨水一起流了下来,没人能看见。我一直难受,我一直在树上摩擦自己的后背,我知道衣服烂了、皮肉烂了,但没有疼痛,只是痒,只想一直擦下去。
我感到生命正在游离自己的身体,真的死到了现在的份上并不可怕,现在的命已经是捡来的了,用穷聊阿姨的话说应该对那几个土匪充满了感恩。但是我现在真的想死,想那五个土匪回来痛快地给我来一下,或者出现一只怪兽扼住我命运的咽喉。
神啊,杀了我吧,求你了!我给你烧香、给你磕头、给你上水果、上牺牲。
三十一章
我在人间吗?我感到无比的燥热与饥渴,我感到有一盏灯明晃晃地耀我的眼。天在哪里?地又在哪里?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头顶竹楼顶上是一轮灿烂的太阳,是刚才我感觉到的灯。我明白了:我还活着!会疼就还活着!
“你终于醒了!”
我顺着声音歪过头去,看见了依香、老枪还有那个让我几乎卖了户口册的上海女人。
“我咋个到的这点儿?这点儿又是哪点儿?”我清醒的记忆中我是靠在那棵树上恨不得把自己发痒的皮肤割了,似乎在我清醒之前一直靠在树上擦痒。
“你在将军这点儿。”老枪说。老枪瘦了,黑了,穿着我缅甸人一样的衣服,和缅点人没太大的区别,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咋个回事情?”
在上海女人的话里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天亮的时候,过路的缅甸人解开了我们身上的绳子。绳子松开的时候我就倒在了地上,缅甸人并不想一起带我走,上海女人哭了,跪在了他们的脚下,说:“我求你们了,不管是死是活,把我带到这点儿再说。是我逼着他来的,我不能丢下他。”
“不是不带他走,他是中了漆树的毒,会传染的。”
“我背他。”
谁都不敢碰我的身体,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旧时用来漆棺才和家具的漆树,会过敏的人闻到气味就回和我一样。
女人把我背上了车,这个贫穷的国家却很多人拥有汽车。之后她一直抱着我,一直抱到了这里。
女人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感激地看着她,那个时候只有她会跪下了,“谢谢你!”
上海女人眼睛里泪光盈盈,说:“归雁,你好起来就好了。”竟然哽噎了,背过身去。
“你咋个没事?你们又咋个没事?”
“不晓得,可能就你会过敏吧。”
“导游和司机呢?”
“已经回去了。”
“没扯麻烦?”
“扯。当然扯了。说如果我们不赔偿他们的损失就扣留我们的签证什么的,让我们入不了境。”上海女人,之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老枪,“你把我们害苦了,这帐要咋个和你算?”
“你别担心,我肯定会负责的。”老枪说。他的表情让我想起了那些小说与电影中人物的表情,是黑老大置于死地都临危不乱的表情,也是英雄们大义凛然的表情,就象文哥在上海滩里把手放在桌子上说:“我把指头给你!”真是酷呆了。虽然我不知道老枪做这份表情的背后是否心里发虚,但这样的表情我永远都学不会。有很多东西是天生的,也是命中注定的,我不能拥有老枪的气质也不会拥有这个上海女人。
“你打算咋个负责?”上海女人用一种鄙夷的口吻说。
但我知道老枪会负责的,就象他当初永远也想不到会和陈丹妮那样的女人结婚但还是结了,尽管是把柄的结果但是他后来可以抽身却并没有抽去。可是现在他该怎样负责呢?除了生命他一无所有。生命能负所有的责任?这个年代很多人喜欢的是别人的钱而不是别人的命,除非那条命真的很值钱或者能换来更多的钱。
“你可不可以等归雁的病好了之后再说?就是我现在说不负责你又能怎么样?哪个还能帮你不成?”老枪的话语冰凉,他很少用这样冰凉的口气说话。
“你……”女人用眼睛看着我,那种眼神对我充满了依赖和信任。靠,早干什么去了?早咋个不用这种眼神看我呢?在机场的时候不就担心我影响你们发财吗?
“你别说了,老枪说会负责就会负责的,如果他真不想负责了你也真没办法。”
一边是情人,一边是朋友,我又站在了吹火筒的中间,两个人分别从两端往里面吹气。
“究竟发生了哪样事情?”老枪问我。
我很疲惫,那种疲惫如同高潮之后虚脱的感觉一样,但我还是把昆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老枪。
依香哭了起来,说:“她咋个能这样啊!”
老枪沉默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归雁,真的难为你了。一些事情我应该预料到的,就是有了那一丝的侥幸结果成了现在的样子。”
上海女人喂我吃了晚饭之后,老枪进来告诉我:“你好好的休息,就在这点儿养好身体。我这几天帮将军做点事情,不来看你了。”他脸上有一倒疤痕,我问他咋个了?
“树枝挂的。”他淡淡地说。
我笑得很勉强,说:“你去忙吧。”也许老枪只能用帮将军做事情的方式来暂时赔偿欠下的债,可是那得到什么时候?我能走路的时候肯定是马上要回昆明去的,走的时候我只告诉了小马我去瑞丽,几天就回来。时间太久联系不上肯定说不过去的,办事处的事情再少也不能成十天半个月地面都不露。
老枪送来了几盒药,说:“你就用这个擦身上吧,等疤全部掉了就好了。”我眼睛能看见的很多地方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如果那天不是被捆着,肯定全身都抓烂了,幸好脸上没大问题,不然我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我的那帮同事和“夜色温柔”?她见了我现在的样子又会怎么想呢?
老枪还没回来,我已经可以真切地站在了热带丛林的阳光下。山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陌生,只有那片我们曾经坐过的草地依然旺盛地生长。
我想回去昆明去了,昆明我再怎么不喜欢那是自己国家的城市,在这里除了饮食与气候的不适应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漂浮,这种感觉象一个游泳游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怎么也爬不上岸一样。我曾经在某年的夏天陷入一个美丽的湖泊,我沉浸于美丽的湖光山色结果忘记了体力的流失,到我上岸的时候几乎虚脱,现在的感受和那时候一样,而且看不到岸。
“老枪去哪点儿了?”我问依香。
“广州。应该快回来了。”
“广州?不是说帮将军做事吗?”
“我也不清楚,他说顺便会到你们办事处去帮你请假的,说你在瑞丽生病了,一好就回去。”
“将军会放心他回国?”
“当然不放心了,所以教我们在这点儿等他回来。”
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以我对老枪的了解我相信他会回来,但我这样莫名其妙地充当了他人质的替身风险就不说了,起码走之前应该告诉我一声。
我阴着脸,想发火却找不到可以被烧的人。依香不是,她现在一样充当着人质;上海女人也不是,我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地替老枪呆在这里,哪怕是为了钱。
我决定先回去了,我发现自己管那么多事情真的很白痴,即使是老枪都在这样的时候把我不疼不痒地来了一下。
我朝山谷的外面走去,出了山谷也就出了这个庄园,庄园的外面有路通向瑞丽。
路口的军人拦住了我。
“我要回去。”我怒吼。
军人站在我的面前,也是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对我听不懂的话。
我推开他的手,可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倒在了地上。阻拦是我意料到的,没意料到的是这个海拔比我要矮得多的军人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让我趴下,军人就是军人、海拔再低但他是军人。
依香和女人跑了过来,依香哭道:“雁哥,你再等几天,他们不会让你走的。”
“我不走我会被卖了的。”
“枪哥不是那种人,你明白的。”
“我明白什么?我明白我还会这样啊?”我是明白,但我有股气必须要冲出去,不然我真他妈窝囊了我。
“枪哥也是没有办法了,你给他一次机会吧。”
将军站到了我面前,“你真想走?”
“是的。我可不欠你钱。”如果不是因为老枪,换个国家或者换不是缅甸的任何地方你就是个将军又关我屁事。
“让他走。”将军吩咐军人。
栅栏打开了,我一步就可以跨出去。原来他们就是用这个来阻挡我的出走,这种东西对人起不了多少作用,但肯定能挡住一头猪的逃跑。我成了他妈的猪!
“雁哥,你咋个走得出去啊。你没钱也不懂他们的话还不认识路。”依香抱住了我。上海女人也抱住了我,说:“你真的想这样走?你就忍心让我在这点儿?”
我把眼睛看着天空,这里的天没有昆明的蓝,象蒙了一层水汽。我把眼睛迎着阳光,让灼热的光芒把几乎涌出的泪水晒干。老枪你个狗娘养的,你还当我是兄弟不是?就是你真的把我当人质你也得告诉我啊!你回来我和你没完!
两个女人把我拖到了庄园中间的草地上,一左一右地各拉着我的一只手。将军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之后看都没再看我就上了他的竹楼。军人把栅栏重新关上。
“雁哥,你以为他真的会让你走吗?”依香说,她的脸上还有泪痕。
“他留着我又有什么用?”
“是没用。但是多一个人留下枪哥就多一份回来的理由。即使你真的离开这点儿你也回不了中国的,象你们来的那天晚上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一点都不困难。”
“即使只有一个人在这点儿他也会回来的。”
“你是这么想,可是人家不这么想的,人家就是觉得人多了老枪才必须回来,否则不可能让他去广州的。”
“他究竟去干什么?”
“我真的晓不得,但肯定对他很重要。”
“这狗日的,再重要也要告诉我啊。”
“可能他有想法吧,我替他向你道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