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仙女同居的坏小子-第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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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棋师的惊呼,在秋亭外也弓发了—些骚动。
只要是会下棋的人,哪怕仅仅是简单学过一些,都必然听说过洞明道长的名字。
在棋枰强者辈出的太虚观周边,百余年来,他是唯一公认瓦山第一高手,即便是在世间,也是最绝顶的人物。
洞明道长还是年轻道士时,便已经展露自己在棋道方面的无上智慧,负责镇守瓦山三局棋最后一关长达十余年时间,当他中年时不知何故忽然间消失无踪,听说早已圆寂,但在世间棋者心中,依然是最传奇的人物。
北陵棋师看着亭中的老道,想着这位老道不知被多少棋手视为祖师爷,身体难以抑止的颤抖起来,颤声说道:“您还活着?”
老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想到世间还有人认得我?”
北陵棋师兰于稍微镇静了些,急忙跪在上大礼参拜,恭恭敬敬说道:“学生自幼在道场里观看祖师爷画像,所以识得。”
老道叹息说道:“当年云游北陵,与小祈下过一盘棋,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得。”
听大师提到自己的芯师,北陵棋师不敢插话,只是终究还是无法压抑住心头的疑问,问道:“大师,您为何消失了这么多年?”
老道沉默只刻后说道:“很多年前,一个少年来到太虚观,棋力惊人,横扫观间诸道,于是我下瓦山与他对了三棋,前两局胜负各一,到了第三盘残局,我与他因为对某个连环劫的算法不同产生了争执。那少年骄下到了极点,大概是急了眼,所以说话也越来越难听,那时我不知何故动了嗔念,竟鬼使神差打了他一掌,少年吐了血,骂我无耻,恨恨而去,我事后静思当日之事,发现他的算法才是正确的,不由大生悔恨之心,经歧山长老点化,就此远离棋枰,隐居不问世事,以修行来化解当年之悔。”
北陵棋师闻言大惊。
他自负棋艺惊人,虎跃涧旁那道乱木局,也难不住自己,但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能够在棋枰之上胜过洞明道长,就算对方多年不摸棋盘,他依然没有任何可能获胜,可洞明道长中年棋力最盛之时,竟有人能与他平分秋色!
当年的少年究竟只谁?
北陵棋师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他最崇拜的传奇名字渐渐浮上心头。
只是当着洞明道长的面,他自然不便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又问道:“那大师今次为何会再次出山,主持瓦山棋局?”
老道静静看着帷布,没有说话,但已经做出了回答。
能够让这位一位棋界祖师重临人世的,自然便是张楚楚。
棋盘很大,棋也很大,需要用专门制造的木叉,把棋运到自己想要落下的地方,秦杰想要帮忙,却被张楚楚拒绝。
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竟是忘了咳嗽,精神更是不错,秦杰放下心来,便专心透过帷布的缝隙去看棋盘上的局面,虽然他看太懂。
北陵棋师能够看懂,只不过现在他要比在虎跃涧旁安静很多,不再那般上蹿下跳,而是规规矩矩坐在上,看着落安静无声,显得非常老实。
他不认为张楚楚能够胜洞明道长,甚至哪怕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他认为今天这局棋更像是自己在宫廷里和皇后娘娘下的指导棋。
因为棋道绝对不是单纯的计算,至高深处需要的是智慧、经验甚至是难以捉摸的感觉,残局再精妙终究是活的,对弈之时,棋盘对面的人却是活的,就算张楚楚是天算之人,能够以不可思议的计算能力,强行破解乱柯残局,又如何能够算出对手心里的想法,尤其是洞明道长这样深不可测的棋者。
然而棋局的发展,和北陵棋师的想像完全不一样。
秋亭里大棋盘上的黑白棋渐渐增多,却依然维持着均势。
北陵棋师确认,不是因为洞明道长年老体衰,从而棋力下降的缘故,因为白棋比他在道场里曾经看过的那张棋谱走的更加精妙,构形起势宛若羚羊挂角,根本无迹可寻,真真是妙夺造化,哪里是能够算得出来的棋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棋局维持着均势,那么只说明了一件事情,执黑棋的张楚楚,在棋道上的水平,竟丝毫不逊于洞明道长!
在北陵棋师的眼中,此时黑棋的行法,与洞明道长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一冬道路,纯粹靠的是不可思议的镇密计算,镇密到了极致,便不再有任何漏洞,竟渐渐散发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黑棋落下第一时,便似乎已经想到了一百步之后,其间的线索隐藏在飘渺的棋道中间,普通人根本无法想像,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黑棋在中盘的实地争夺之上,又是那般的冷酷无情强硬,如同天意降临世间!
第437章 下棋!(八)
北陵棋师看洞明道长的白棋时,便觉得自己仿道融进三春景里,温暖美好地不愿醒来,看张楚楚的黑棋时,却觉得自己仿道来到冬瀑之前,看积雪山崖溅起寒冷的水花,清醒无比地感受着那份美丽与疼痛,想离开却又舍不得。
一时春暖一时冬寒,一时湖上一时瀑前,这名北陵棋师看着这样的棋局,真是愉悦畅快到了极点,仿道修行者吃了通天丸一般,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随时可能要飘到亭上,美好的仿似不在人间!
在黑白棋间移动目光的过程里,他偶尔会清醒过来,看着黑棋不禁生出些许疑惑,总觉得这股肃杀的棋风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他心想大概是被洞明道长重现人世震惊,所以弄得有些恍惚,看见什么好东西便总觉得眼熟,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随后便忘了这件事情。
秋亭里,大棋盘上的黑白棋越来越密。
黑白两色在棋盘上竟生出了一种相融相生的感觉,显得完美而衡定,北陵棋师怔怔看着棋盘,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虽然不是修行者,却隐隐看明白了些什么。
秋亭外懂棋的人也莫不例外,亭间棋盘很大,足够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然而此时安静的人群里,没有任何人再去注意这局棋的细节。
人们看到了黑夜与白昼的交替,看到了清晨与黄昏,在这个世界上不停地轮转,然后他们听到了晨时的钟声和暮时的鼓声。
晨钟暮鼓里,一片安宁祥和之意渐生,哪里还有什么胜负之心。
秋风微作,亭后山林里的鸟儿轻鸣,寒虫无声。
北陵棋师不知何时湿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我生平唯一所恨,便是不曾得见洞明道长与孔杰大师对弈,今日亲眼见到这局棋,便是此时当场死去也再无所遗憾,余生满足。”北陵棋师向着老道行了个大礼,然后他转身对着帷布拜倒,真诚说道:“感谢姑娘,让我知晓原来世间真有宿慧之人,我哪里做得你的老师,只愿拜在姑娘门下。”
张楚楚有些惭傀说道:“在山里我很少能赢,哪里有资格收徒弟。”
听着这话,北陵棋师身体微震,想到先前便觉得她的棋风有些眼熟,不由想到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颤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随孔杰大师学棋?”
张楚楚有些惘然地摇了摇头。
秦杰眉头微皱,觉得这名字虽然陌生,但确实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道看着帷布,关切问道:“孔先生在清梦斋可好?”
听着这句话秦杰终于想起来了,清梦斋去年发冬服的时候,二师兄家的乐乐曾经报过一个叫孔杰名字,“你们说的是五师兄?”
秦杰的声音传到亭外,人们震惊议论纷纷,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北陵棋圣孔杰大师这些年一直在清梦斋里修行,不由对清梦斋生出更多敬畏向往。
北陵棋师像傻了一样,呆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尖叫一声,喊道:“我要去清梦斋!我要去清梦斋!我要去看孔杰大师!”
秦杰完全没有想到,清梦斋后山那个痴于棋道以至于经常忘了吃饭、蓬头垢面看上去神经兮兮的五师兄,居然在世间享有如此盛名,不由愣住了。而且,不是曲谱,而是棋艺!
秋亭里的对弈结束,双方棋势差相仿道,没有人忍心破坏黑色二色完美的圆融,甚至觉得哪怕去数,也是一种亵渎,所以没有人数,自然也就没有胜负。
洞明道长先前的遗憾神情已然不见,仿道相通了什么事情,目光透过帷布看着张楚楚,微笑说道:“黑白分隔,本就是随心意而定,你想选黑便是黑,你想选白便选白,只看自己如何想,人生与棋局也没有什么差别。既然师弟封了涧旁的乱柯局,那我这一局也封了,若有想上山的客人,你们不要拦阻。”
观海道士很是吃惊,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能和这样的对手下一盘棋,能下这样一盘棋,然后做为人生最后一盘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吗?”秋亭外的众人很是震惊,想到涧旁的乱柯局已封,秋亭里的第二局棋也成了最后一局,难道传说中的瓦山三局今日便成了绝响?
黑色悍马缓缓向山顶驶去。
秦杰想着先前秋亭里的棋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到底谁赢了?”
“我应该赢了几个,不过黑棋本就占便宜。”
秦杰怔了怔,然后大笑起来。
然后他感慨说道:“难怪五师兄当时会说太虚观里的和尚下棋有一套,你学的是他的棋谱,今天赢了那老和尚,也算是替师兄把当年吐的那口血争了回来。”
数十日前。
清梦斋,诸人替秦杰和张楚楚送行。
当时五师兄看着张楚楚和言悦色地说:“楚楚在棋道上的悟性,远胜小师弟,维护清梦斋棋道天下第一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清梦斋天下第一,无论是棋道还是琴道或是书道,都是天下第一。
只是要维护这个天下第一,却并不容易。
但正如五师兄殷切期望的那样。
今天,张楚楚做到了。
距离瓦山顶峰越来越近,山顶的道祖石像在人们眼中变得越来越高大,仿似头顶已经触到了真实的天穹,看到这个画面,修行者们生出极大震撼。
那名北陵棋师的眼中根本没有道祖石像的存在,他像最老实的学生那样,乖乖跟着那辆黑色悍马,眼中满是崇拜向往的神情。
看着自己的下属竟有如此作派,北陵贵人的心情自然十分糟糕,当山风偶尔打开车上的车窗,露出王雨珊清丽的面容时,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道辇中的道士,毫无疑问是场间地位最崇高的人,所以虽然一直保持着安静,除了丐帮的道士众人,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不可知之地里的人们,忽然现身尘世,必然是因为某椿大事,却没有人能够猜到他的来意究竟为何。
瓦山顶峰的地势极为开阔平缓,如同整座山被从中切断一般,天然形成一片巨大的石坪,然而因为石坪中间的道祖石像实在是太过高大,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小,就如同被道祖踩在脚下的一方瓦片。
太虚观后的这尊道祖石像,据说是世间最高大的道像之一,然而只有真正来到道像之前,才能真切体会到那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之情。
秦杰抬头,看着自道像胸前缓缓飘过的几缕秋云,想起几年前带着张楚楚回沈州,远远望着沈州市墙耸立在云中的画面,才发现这道像竟似乎比沈州市的城墙还要高些不由下意识里生出些渺小的感觉。
歧山老道隐居的洞庐不在峰顶。
黑色悍马绕过道像,顺着山道下行片刻,然后在道像巨大的左脚脚后跟下,看到了一道有些破落的庐门。
此时秋日已斜,瓦山道像的阴影几乎要遮住整座后山山麓,洞庐就在道像脚下,更是被掩映的极为清幽,石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