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日记-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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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方才睡得好不好?”
小南说:“我睡得挺好,被你惊醒那阵,我正梦到在挖方呢。”
她紧接着问:“你梦到她?怎么回事?她吓到你了?”
我迟疑了一下,考虑到小南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是给她讲了刚才的那个梦,她大概就又要疑神疑鬼了。
所以我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我也记不清,醒过来就忘了。”
说完了,我低下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方才,我就是用这只手,接过了梦中的“她”递给我的那个纸包。
里面包着“她”的头发,刚刚剪下来的头发。
我想起了那个纸包,我从我们住的屋子里床下发现的那个纸包,那里面包的,就是“她”的头发吧。
为什么要剪下来?为什么要给我?
手中当然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个梦境。不管有多逼真,那也只是个梦境。
想到这里,我对小南说:“没事,你别担心。大概是日有所思,所以才会做这种梦。离开了,慢慢忘记了,我就不会再想这些了。”
小南有点担心地看看我,说:“但愿吧,反正我觉得你梦到她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个不好的梦,我从来没听过你做梦这么大叫的。”
我说:“没什么,你别乱想。我都忘了梦到她怎么了,只是有个印象而已。算了,不说这个,你快去睡吧。”
小南说:“我就在这儿陪你吧,反正这儿也躺得开。你睡你的。”
我笑了笑,说:“一会儿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两个有问题呢,放着下面那张床空着,都挤到这张床上来。”
小南侧过身躺在我旁边,也笑了,说:“随便想去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
这张床还不算窄,我们挤在一起也睡得开。我重新合上双眼,再次入睡。说来也怪,小南躺在我身边,我还真的感觉很踏实似的,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而且也再做什么怪梦。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40:00
我被吵醒时是船到万州的时候,因为有很多人上船下船,走廊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对面床上铺的那个男人也下了床,夹着包走了。他到这里就下船,让我和小南很高兴。屋子里没了男的,感觉比原来自在多了。
我看了看那个下铺的女人,她好像并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还是那么静静地躺着。如果不是她胸口有微微的起伏,我几乎会怀疑她是不是个活人。一连几个小时不换姿势地躺着,难道她不累吗?
小南当然不会知道我此刻的古怪想法,笑嘻嘻地说:“喂,你知道吗?刚刚走的那个男的,是个文物贩子。”
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自报家门了?还是你看相看出来的?”
小南说:“什么呀,是我刚才听他和人打电话听出来的。船快到时,他打了个电话,说什么看看货,又问是什么地方出的,还问有没有被当地文管所盯上什么的,反正说了很多。虽然他声音不大,可是我那阵正好没睡着,听得一清二楚的。他肯定是到万州收东西的,给他打电话的就是盗墓的。这可好,考古的和盗墓的住到一个房间来了,还是对面床,真够有意思的。”
我说:“你还笑呢。这些盗墓和倒卖文物的家伙最可恨了,可惜我们没什么办法收拾他们,要是我们有执法的权利就好了,当场就把他抓起来。”
小南说:“这没办法。我们不但不能抓,还得忍气吞声地收拾他们盗过的残局。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人,我们挖墓的时候会多开心呵。想想看,一个从没被盗过的完整墓葬,对我们来说,会有多大的信息量。可是,就拿我们这次发掘来说,有几个墓是没被盗过的?”
我说:“是呵。最可恨的是那个村长,盗完了墓,居然还敢跑到旁边看我收拾他盗过的墓,真是让我气死。最好颁布严格的法律,重重处罚这些盗墓的家伙,让他们不敢这么嚣张。”(该书籍由红糖粽子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尽在 未知部落 wzbl)
小南说:“没法子。就拿我们呆的那地方来说,你看,很多老乡家里都做过这种营生。就算不是专门盗墓,家里取土盖房时挖出文物来,也很少会上交,反而是乱挖一气,再把挖出来的东西偷偷卖掉。还有的老乡家里一屋子的文物鉴定书籍,比我们看的书都多。好多是青铜器、瓷器辨伪一类的书,他们看了就根据这个来造假,把人家说出的漏洞都堵上。我还听说,近来有些当地的文物贩子和河南那边联手,把河南造出的假货运到这边再埋上,现卖现挖,领着买主到现场挖,你说可恨不可恨?还偏偏就有那么多脑子进水的人上当,跟着来买。也不想想,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就肯定是真的啦?摸摸还烫手呢,哼。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李济先生曾经说过,文物收藏家存在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们间接地推动了文物盗掘和倒卖的盛行。如果没有人出重金收藏这些,也不会有人想到要去做盗墓这种事。可是,被挖出来的文物中,有多少是入收藏家法眼的?这种非正常的盗掘出土的是丧失了层位关系的文物,附着其上的很多宝贵的信息就这样被抹杀掉了,结果,只剩下了单纯的艺术价值和极少的史料价值,那还得是上面有铭文的才行。那么,还有更多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并不一定很高的伴出物呢?就被这种盗掘给毁掉了。苏秉琦先生总是强调陶片的价值,说从一片小小的陶片上都能做出很多大文章来,而对那些盗墓分子和文物贩子来说,一件完整简陋的粗陶器在他们眼里价值都不大,一片小小的陶片自然更是根本不存在什么价值。记不记得有两个农民砸佛头卖钱的事了?愚昧,贪婪,有多少宝贵的东西就这么被毁掉了。”
小南说:“不过,我也听到有人说,藏宝于民没什么不好。他们说,很多东西放到博物馆里根本就不当回事,堆在库房里,保存条件很差,反而不如在民间收藏者的手里更能得到精心的保护。所以有这种说法:只要不流出国门,那么藏宝于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于文物的保管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途径。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说:“这要看怎么说了。文物是天下公器,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应当看得明白些。不管是藏在民间,还是藏在国家的博物馆里,它们都不是只属于谁的。而且,你也知道,藏家无三代,没有多少东西能在一个人手里永远保存,它早晚都会重新易主的。其实从我的看法,民间收藏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不要为了收藏去盗墓或者鼓励什么非法交易。还有,绝对不能让自己国家的东西流出国门去,这一点很重要。其实很多民间的大收藏家不也往往在身后把东西无偿捐献了吗?这就是看得很明白的人。收藏是一种拥有,也是一种境界,能做到没有私心的拥有,只是为了爱好而收藏,不是为了占有而收藏,这就是一种境界。我很佩服那样的人。如果是这样的收藏者,才不会辱没了手中的珍品,也不会辱没了自己做人的品格。”
小南说:“哈哈,这个问题越说就越复杂了,算了,不要说了吧。反正我们做考古的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记得系里一位老师对他的学生们说过,你们在墓里,拿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枚铜钱,只要被我知道了,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不少人怀疑做考古的人会不会趁着发掘的机会假公济私,让我听了很难受。我只是想发掘和研究,没想过要占有什么东西,哪怕只是暂时的。做什么都和做人是联系在一起的,我只想做一个合格的考古人,所以我一直很在意做人的问题。”
我说:“是呵,做人、做学问,是不可分割的;学品和人品应当是紧密联系的。如果做人做得不好,学问做得再好,也不令人佩服。从这点上来说,做一个合格的考古人,也很不容易。”
小南笑道:“天下事有多少是容易的?越不容易的事,才越看得出一个人的能力嘛。希望我们两个能做得好吧,至少别的搁下,要先把做人学好了。”
正聊着,船又慢慢开动了,看着万州岸上闪亮的灯火逐渐远去,小南打了个呵欠,说:“好了,睡吧,离起床还早着呢,我们再睡会儿。”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41:00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小南一直过得很快乐。我们极少去船上的餐厅吃饭,饿了就吃自己带的方便面。上船前早买了好多我们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倒也一直没有闲着,总是在吃,在聊天,趴在窗边朝外面看风景,或是跑到甲板上去吹江风,看开阔的江面和两边崔嵬耸峙的峡壁。最令人惬意的是随时能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比起我们在工地上根本没地方去洗澡的生活,真是像到了天堂一样。
唯一让我觉得不太舒服的是那个女人。她真的很奇怪。她每天用很大一部分时间来睡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她总是很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甚至很少看到她吃东西。我细细地想了想,我几乎就没有看到她吃过什么,一点关于这方面的印象都没有。如果不睡,她就一个人蜷在床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好久不眨一下眼,不知是在想什么。她几乎不和我与小南交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连素来喜欢说话的小南都很难和她沟通。我和小南私下里谈到她的时候,我就对小南说了我从没看到她吃东西的问题。小南倒没把这件事想得那么奇怪,她说:“你怎么知道她就不吃东西?我们出来的时候,或者她自己去餐厅里吃东西,还要向你汇报吗?”
我说:“你看,她连船舱都很少出去,我想不出来她会去餐厅吃饭。难道她只趁我们出去的时候才吃东西?那又为什么?我们也不会抢她的东西吃。再说你看她所有的行李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包,里面能装多少吃的?”
小南说:“大概她心情不好,所以东西吃得少吧。我看她的样子总是呆呆的,一定是在想什么让她很放心不下的事情。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食欲不佳。只是她不说话,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她。说不定她是失恋了,要不就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吧。”
我摇摇头,没再说话。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多少可以拿来猜测的理由。
我当然也不会和小南说我心里那个说不清楚的想法。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把她和“她”联系到一起。瘦瘦的身材,忧伤的表情,还有刚上船那个晚上所做的关于“她”的梦。尤其让我一直不能解释的,是临去白帝城之前的那个晚上所做的梦,那个梦里我分明上的就是这么一艘船,遇到的也是和她相似的一个女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预先注定的,那么预先让我梦到我和她的相遇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她”却不是,我又怎么会把她们两个混在一起?
说来说去,“她”的事情,还是一直留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总是会想起在梦中“她”交给我的那包头发,还有她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是不是她被释放了的魂魄真的无枝可依了?除了那个又黑又脏的房间,她难道真的找不到一个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