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洋 不祥的旅館-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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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的旅馆
作者:佐野洋
一
“西村先生,电话!员警署的。”女职员梅泽康子把话筒高举齐眉,尖声呼喊西村贡。
西村离椅起身,心想:“果然来了!”从昨天起他就期待着这个电话。他看看手表:10点45分。时间也不出所料。他觉得自己渐渐兴奋起来,便自我告诫道:“不能疏忽大意!现在正需要演技。”
于是,他又回身坐下,故意撇撇嘴唇,装出嘲弄的口吻说:“不像,不像!还是老一套!这骗得了谁呢?”
日东汽车工业公司设计部的全体职员,被西村这句话惹得哄堂大笑。惟有受到嘲笑的梅泽康子羞得满面排红,模样未免可怜。
这天是4月1日。在这间办公室里,人们一早就互相哄骗,愚人节的游戏已经做了好几遍。所以,梅泽康子刚才说“员警署的电话”,除了她自己和西村以外,没有一个人相信。
“哎呀,不是骗人嘛!是真的!对方说,事关重大,非找西村先生不可!”梅泽康子见笑声此起彼伏,似无止尽,不由得歇斯底里哇哇大叫。
有人说道:
“哈哈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西村暗忖:“不妨去接电话了。”他起身对梅泽康子笑着说:“好好,我来给你解围,甘愿上当,怎么样?”他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喂喂,我是西村哪……”
“西村贡先生吧?我是浦田员警署。没功夫寒暄了,请问夫人是叫加代子吗?”
“不,是佳由子。这名字少见,常有人弄错……”
“哦哦,是佳由子!大概是电话里听错了。是哪几个字呢?”
西村对“佳由子”三字作了说明。
“那么……夫人昨晚上去热海了吧?”
“对,是去热海了。她怎么了?”
西村明知故问。他知道回答是什么。他故意大声说话,让同事们都能听见。不过,也许根本无此必要。同事们对员警署在愚人节打来的这个电话,早就在好奇地侧耳细听。
“嗯——夫人嘛,今天早晨去世了。”
果然不出所料!西村心里暗暗地笑了。由于一切都在按照计画进行,他感到心满意足。可是,尽管他心里高兴,嘴里却怒吼起来:
“喂喂!我虽不知你是哪一位,可你也得有点儿常识,懂得什么事情能开玩笑,什么事情不能!尽管是愚人节,也不能拿死人的事骗人!真缺德!”这愤怒也是演技。为最坏的情况着想,如果警方因佳由子之死而怀疑他,此刻在场的同事们便会为他作证:“他听了电话,起初还不相信呢!”这是西村的神机妙算。
“唉,这可不是开玩笑!真不凑巧。这是真的嘛!刚才热海员警署打来电话,说夫人已经去世,想请你马上去一趟。”
“啊?你说什么?我没喝酒,不过请再说一遍!”
对方的警官恐怕已经出汗了。看来他一边说话,一边在考虑怎样才能说服西村相信。
“我是说,虽然热海来的电话说得不很清楚,不过夫人确实已经去世了。还有,她的遗体在潮见庄旅馆,请你去认领。就是这么回事。听清了吗?是潮见庄!”声音到此中断了。看来员警已尽其责,准备挂话筒了。
“啊,等等!”西村连忙叫住对方。这倒不是演技。如果警方对这个电话采取了录音措施(不过日本的员警似乎没有这份机灵),那么下面所说的话,也许会给警方以西村“清白”的印象。“喂喂,说我妻子去世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到昨天为止,她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初步通报,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好像是暴死……”
“暴死?跳海了吗?”
“哎呀,有了详细报告,我再通知你吧。”
电话断了。西村仍把话筒举在耳边,呆若木鸡。他要让别人看到他听说妻子不幸死亡时处于虚脱状态。然而他的头脑正在空前迅速地运转,思路格外清晰。他呆呆地站着,心里反省道:“至此为止,还没有漏洞吧?”他的回答是:一切顺利,没有任何漏洞。
“出什么事了?”梅泽康子走过来,关心地询问。西村假装闻声猛醒。他看看四周,发现他成了众目之的。“说我老婆在热海死了,叫我去领遗体……”他说到这里,切断话头,转向科长说道:“所以,请让我今天早退。”
也许是出于礼貌,科长连忙起身答话:
“啊,快去吧!不过,这太突然了!夫人怎么会去热海?”
“唉,女子学校时代的同学会呀。星期六和星期日人多杂遝,就选在工作日了……”这都是实情。自从一星期以前.佳由子就乐滋滋地盼着这次热海之行。想到此事,西村竟有些感伤,真是不可思议。
西村在作回家的准备时,一个同事说:
“啊,你等等。再问一遍,看是否确有其事。”
他说着,便给浦田员警署挂电话。他问对方,三分钟以前,员警署是不是给日东汽车公司挂了电话?回答自然是“挂了”。
同事们满怀同情地目送西村离开公司。
西村出门走了大约50米,把四周环顾一遍;确信无人跟踪,也无人监视。便走进了公共电话亭。拨号以后,他要真田药局的女药剂师大江房子接电话。
大江房子是佳由子的表妹。去年春天,她通过了国家药剂师考核,在真田药局参加工作。这以前,她在药科大学念书时,寄宿在西村家里。她比佳由子年轻6岁,精于梳妆打扮,富于肉感。
她称佳由子为“表姐”,称西村为“表兄”。不过,她在毕业前一个月的某天夜里,就改称西村为“贡”了。毕业后,她搬出了西村家,如今独身住在公寓里。
“房子吗?出大事了。佳由子死了!”房子刚拿起听筒,西村便抢着说道。
“啊!你说表姐?”电话里传来房子嘶哑的声音。看来她很吃惊。
二
“啊?你说表姐?”房子话刚出口,便想起了今天是4月1日。“不行不行,我不上当!不过,你也真够老好巨猾了!”她说罢,冲着话筒吃吃直笑。
不过,她是笑西村过于天真。她想:“把平时的心愿假托愚人节的谎言说出来,说明他天真过度。”
房子又心花怒放了。她想:从这一句话里,就可见西村平时巴不得妻子死去了。她也知道,西村是为了她才怀有这种丧天良的心理,而她自己也希望佳由子早日死去。
西村是房子的第一个男人。房子直到现在,对于爱上这个男子仍无悔意。正因为有了这份爱情,她觉得寂寞的日子也过得颇有意义。不过,这种充实感偶尔也有撇下她的时候,使她感到难熬的孤寂。西村领着房子上旅馆时也从不过夜,他必须赶回家去。这是害怕佳由子的缘故。西村告别房子时,约定再会的时日,说声“下次见”,便匆匆而去。房子总是紧咬嘴唇目送他的背影,心里想着:“他那两条手臂恐怕又要去抱佳由子了。”这一来,她感到自己的两手臂部一阵刺痛。
所以,她本人也企望着佳由于的死亡。更确切地说,她对佳由子怀有杀意。
房子对这杀意在心里萌芽的那个日子记忆犹新。有一天,西村走到真田药局,购买避孕药品。在这以前,西村总是到房子的药局购买佳由子使用的化妆品。由于他是房子的亲戚,药局老板对他格外优惠,同意折价出售给他。西村为了节省几个小钱,竟然到情妇的店里为妻子买东西,房子虽对他的这种愚钝感到吃惊,但很奇怪,她居然没有为此生气。“他把化妆品买回去,表姐自然欢喜。可她的丈夫是为了和我见面才到这儿来呀!”房子如此达观,也许是居高临下蔑视佳由于的缘故。
不过,对于购买避孕药一事,房子就不能如此心平气静地轻易放过了。她也想过,西村到她的药局来买这样东西,也许是故意要在她心中煽起炉火,而她自以为受过女人的最高教养,是不愿意为妒忌之类的感情所驱使的。然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把那种药片……”房子想起了西村和她在旅馆里匆匆幽会时给她施用那种药片的情景,便联想到西村也是以同样的手法给佳由子施用同样的药片。她仿佛嗅到了西村身体的气味,听到了他那激烈的喘息。她想到:“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那个佳由子!”这一来,房子怒不可遏了。而她却不能对此公然提出抗议。佳由子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西村和佳由子即是夫妻,房子凭什么指责他把妻子抱在怀里呢?“看起来,得下决心!”房子想道,“必须制止佳由子继续做西村的妻子。”可是若要西村离婚,即便是一厢情愿地考虑,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首先,西村无力支付离婚赡养费。他们在目黑住所的那所房子,也是佳由子名下的财产。他之所以娶了佳由子,就是因为看上了她的房产和嫁资。如此看来,除非杀死佳由子,房子的心就无法得到安宁……
于是,房子心怀杀意,精心策划,并已把计画付诸实行……
“喂,不是骗你!”西村急不可耐地答复房子,“起初我也以为是谎话,看来是真的死了!”
“哼!愚人节骗人,被我看破了,还不承认,一点儿不爽快!”
房子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一阵惊喜:“这么说,那个计画到底成功了?”
“我发誓好不好?不是说谎!昨天她上热海参加同学会去了,可那边说她死了。”西村的口气一本正经,听上去绝不像骗人。
“是吗?”房子咽下一口唾沫。她竭力平定翻滚的心潮。即便是对于西村,她也不愿流露内心的狂喜。“是什么病?”
“还不清楚,员警说是暴死。”
“果不其然!”房子想到,“毫无疑问了。佳由子成了那个计画的牺牲品。”
“贡,打算怎么办?”
“嗯,领回遗体再说吧。你呢?”
“当然和你一起去。”
不过,房子并非想去看遗体,而是另有目的。她想:“想必员警还没有发现那件东西吧?”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最后一道手脚。
两人约定4O分钟后在东京站中央人口处的车站旅馆餐厅会合,便切断了电话。
搁下话筒以后,房子在她身边的木椅上坐下了。接着,她从玻璃橱上拿了一片药用维生素胶姆糖塞进嘴里。她是不抽烟的,思考问题时总爱嚼胶姆糖。
不过,她没法冷静地思考。她明明知道应该思考的主题是佳由子之死和今后的对策,可是她的中枢神经某个部分似乎略有异常。在学生时代,她曾试饮兴奋剂以坚持彻夜不眠,当时的感觉和现在颇为相似。这种心理状态可以解释为缺乏现实感。“表姐死了。”房子想到,“对,是我杀死的!是我用远距离杀人法杀死的。”然而她紧接着又反问自己:“这是真的吗?这是否可信?不会是圈套吧?”
对于杀人害命,她全无负罪的感觉。人必有一死。佳由子现在不死,再过三十年、四十年,还是免不了一死的。现在死去,不过是提早一点罢了。何况佳由子临死时还深信丈夫是爱她的。所谓幸福,是一种主观意识。既然如此,佳由子的一生可谓幸福了……“可是,她真的死了吗?”房子仍然甩不开这个念头。如果真的死了,她倒是选了个令人满意的地方辞别人间。她死在热海,自然没有房子的干系,就连西村也摆脱了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