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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有眼儿媚-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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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不常跟我说这些事,她只在我爸又心神不宁放空的时候,才陷入哀伤。她不与我爸爸争吵,对我爸的彻夜忙碌也没怨言。他们未必不恩爱,只是从不争执,一派沉寂的,沉寂的举案齐眉。

这样,我一意孤行的成长,放任自流的成长。从小转学,大学转系,辗转遍也没有让我静心的东西。我迷恋魔兽与昆汀,大学时认识一帮乌合之众,常拉帮结伙驱车去河边,大家自己带了鼓和各种乐器,吵闹喧嚷的篝火过一夜。或者我闷在小的小屋里,烟雾弥漫里尽情游戏。我长到19岁,心里基本没有进过人,也不幻想童话型邂逅。我没有想象的目标。有时候独自在学校的植物园流连,跟园艺老师学习嫁接,花草树木的自然规律比人要有趣的多。

大二时我准备休学,这样的日子实在平庸幼稚。我爸破天荒找我长谈,他刚被诺贝尔奖拒绝。他的团队愤愤不平,他倒是无所谓,他只是跟我说,不要休学,不要试图改变命运。你现在年轻,什么都不在你眼里,但其实命运与历史一样,都是无法更改的。

我觉得他简直可笑。我不过是要中止学业,扯什么历史?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但实际上我对穿越毫无兴趣,那是一件无聊且危【小说下载网站。3ǔωω。cōm】险的,毫无意义的事。但我爸依然淳淳教诲,他这样教诲的时候不多因而我记得格外清楚,他对着一树将凋的海棠出神许久,才对我说,不要玩穿越,不要试图更改。历史不可逆,已定性的事不可破坏。

我说我才不要玩穿越。我还说您不是还想着穿么,我送您去,不告诉我妈。

他被我噎住,不讲了。但事实上我到底没有休学。不是因为任何人的教导,天性中未被开发的那一段终于破开,我被偶然撞进的男生磁铁般吸住,才知道我本性里有多少轻贱。

边城是新近转来的历史系男生,外带研究经济。这两个命题都跟我一点不沾边,但他偏偏一点不迂腐不市侩。他穿直筒仔裤和修身T,八角帽下的栗色头发蓬蓬松松。校庆上他手指徐徐拂过琴键,黑白键盘就自己活了似的发出叹息般的旋律来。掌声雷动里他淡然一点笑,目光徐徐掠过观众席,仿佛帝王的检阅。人群中的我呆了。浑身通电的感觉,是多么过瘾。我手指在裤边上轻弹,默念出他刚刚奏出的音符。我想我要和他约会,我要亲吻,牵手,zuo爱。一切情侣间的事,一切被我压抑了19年几乎忘却的事,我都要和这个男生做。

但他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散发潮气的老木地板中央,他告诉我,这样拉琴不对。你一个调也没有错,但你的音乐没有灵魂。

我茫然将琴从下巴下撤离,他看起来是不堪忍耐。“没有毛病,也没有感情。我要一个生涩的人,不要一个娴熟的机器。”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我呆呆杵在台中央,手里的弓子还翘在下一个音符上。

那以后我就疯了,我费心思弄到他的手机号,MSN号,Q号,邮箱,统统不管用,我等在他楼下,告诉他我一定要加入校乐团——没有灵魂就没有灵魂。我那8年的小提琴不是白练的。

我搜集他一切信息,有没女朋友,家里几口人,他在晨会上多看了哪个女人一眼,是学生还是辅导员?校门口有个GAY酒吧,临晚便发出鬼气森森的荧光灯,我也混去侦查有没有他的踪迹。

我果然是疯了,所有人不可思议。我也不管,我就是要他,要他多看我,要他发现我,要他和我一起,要他爱我。

终于有一天他主动约我出来,我对着镜子照了一小时换了十几件衣服,费劲将我一头纠乱的短发梳顺。我的衣服都太野太街,我恨我没有那种飘飘欲仙的,可以与他相配的衣服。

边城叫我不要多费心思在他身上,他停在这间学校不过一学期就要回澳洲。我听而不闻,心里只是想,他声音多好听,肩膀多方正,他轻轻的抿一抿嘴角,唇线多温柔,他叫边城,多诗意多气质。

边城边城。我心里小声反复叫。

“你有没有听我讲?”他忽然停下话头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跟你交往。”我直冲冲的说。

他忍无可忍。“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做朋友,做兄弟,其余的就别浪费时间了。”

我不知是急是怒,也不管我对他是爱是恨,我不能,决不让事情在这个点上嘎然止住。

他有什么弱点?他有什么追求?他想什么?要什么?怎样让他爱我,我是真的停不下来,即使得到了他我会把他踩在脚下,也得先低上这么一阵子。

海棠,你只是不服气,一定要掰过他。妈妈说。

好吧,就是。

边城的论文比赛是关他一直研究的命题,题目长的我没耐心读完,但是牵涉到历代的变法,商鞅,汉武帝,王安石。

这几个名字我都知道,也只是知道而已,我历史从来不及格。我去图书馆泡了三天,挂着熊猫眼搜罗出一堆资料。边城说这些他都找过,没有真正实用的,真正实用的丢失在历史深处。

“王安石是个太奇怪的人,太能忍,太要强,手段又太辣。你看看跟他敌对的那些人,司马光,范仲淹,苏东坡,那一个不是绝顶厉害的?都在他手下一一败走。他究竟有什么手段?”

难得他肯跟我讲这些,我一瞬不瞬的支着昏沉的头听他讲,我不住点头。谁管那些1000年前的死老头?我历史从来不及格。他再变法,总管不到我的馒头。

“你知不知道他到了最后,身边只有一个儿子一直支持他?但那个儿子也是个怪人,明明有大能耐,却连老婆也留不住,还有,野史上说他曾经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边城还在自己的纠结里左冲右突。“王安石到底有几个儿子?资料上只有一个,后来又出来一个。那个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敲着桌边,眉头虬结,像是问我,其实眼里完全没有我。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渐渐成型。我实在不想,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亲爱的,我替你寻回丢失的那部分,我会像投海一样奋不顾身。你总会知道我为你曾多么奋不顾身。

“你怎么了?”边城终于注意到我的失常。我正被自己制造的幻想感动的眼泪涟涟。

不瞒你说,我真的犹豫过,我弄到了一切可以穿越的条件,我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小型的实验台。面对着满墙鱼缸般电流波动的显示器和控制仪,我不是没有迟疑的。是选择回到热烘烘的被窝打我的魔兽,还是投入浩淼无边漫无边际的历史?那漩涡太深太莫测,我不确定自己会遇到什么。

但我年轻的,目空一切的热情依然将我送上这未知旅程。当然,我有一切装备,比起我父亲当年的冒险,我的安全系数要大得多。当然,女性是禁止穿越的,因为女性的身体气血,更容易受到影响,会后遗症严重。但我已顾不到这些。

这样我就来到了北宋。我事前做过详细计划,知道我要什么,几时返程。我只是不知道,在我的计划外,有一个你。

第四章、侯门景深

我在王相国府待下来。雪早融尽了,墙角探出鹅黄色嫩扑扑的迎春,我扶着一柄一人高的扫帚,呼啦啦扫着院子。转眼两个月了,我也没找着机会再见那神秘的公子一面。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我误打误撞的穿越,却是撞到了头彩,我一意要给边城解决的难题,不期然就让我摸到了进门的钥匙。

王雱,公子雱,在我为此行准备的功课里,有满满一页专门记录他,有关他的几句记载,我早已倒背如流。

“王雱,宰相王安石之子。性敏甚,未冠,已著书数万言。举进士,调旌德尉。雱气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作策二十余篇,极论天下事。”

我发现这一点后喜得手舞足蹈,雪地里冻一场,却是小狗掉了茅缸。他救了我,从此我跟着他听差,还有什么第一手情报是我弄不到的?我且熬上几天,待我做好了记录,就飘然而去拜拜了您哪!边城还有什么好拽的?乖乖等着爷将你擒获吧!

但很快我发现我错了。呵呵,别以为有雪地里那一场,我就接近了他,别以为我将他推上施救的高尚地位,我就能得以走进他心里。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倾盖如故?那都是蒙人的,那都是折子戏。公子雱是何等尊贵的人,他公务繁杂,比王子还忙,他手下奴仆差役谋士武士何止千百,我变成针尖也插不进。何止插不进,我看他早忘了我。

我一开始被安置在仆役房中,这是相国府的内府外围。第二日有管家来记录我的户籍。管家姓安,五十开外,体型墩胖,慈眉善目,笑起来像KFC爷爷,但盘问起来毫不含糊。从生辰,何方人氏,家中几口人一一盘究,我实在诌不出来了,终于亮出我是一女的。

“荒谬!”他大惊,“原来公子救回来的竟是个姑娘!”

我冲他挑眉撅嘴做了个鬼脸。“胡闹,”他说,“胡闹!”他绕室走了两圈,还是那一句话,胡闹!

我忽然喜欢上这个小老头,他像我家小区楼下看车棚的大爷,每回看到我给人家车胎放气或者贴纸条都是这个表情,这个口气。

我冲他妩媚一笑,他慌得赶紧后退,然后说,既是个姑娘,就不能住小厮们的屋子了,等我内人来给你安排。

这样就来了安管家的娘子安妈妈,这两口子都是相国府的家奴,安管家管府内的男仆,修葺,种植,打扫,值班,来往;安妈妈就负责一众的丫鬟婆子。另外还有总管宾客事宜和厨房的管家,我还没有见到。

安妈妈比安大爷样子要精明得多,将安管家问过的话又重问一遍,就领我去内府,一路上九曲十八弯,楼宇亭台转悠的我晕头转向,到了后面一个月洞门的院落。一溜的小房,八人一间。我进去就傻了眼。我在大学里从不住校,就受不了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现在满眼都是梳高髻,窄腰身,婀婀娜娜的女孩子,各有司职的,我完全不知道我该干什么,在一堆捧着食盒,竹帘,花帚的人中愣着。一个叫兰姐的给我布置床,又叫我领东西,不一会儿我就捧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物件,看起来是两套外裙,两件夹袄背心,两套内衣,两副鞋袜,一个梳妆盒,里头有头油,木梳,头绳,还有一些式样简单的簪环。另外两沓麻黄色的粗皱纸,这是什么?草纸?旁边一条布条,巴掌宽,很厚实。这又是什么?我忽然明白了,登时尴尬的头皮发麻,只想把那一堆都扔掉。我就是个雌性单细胞,早说要带一点备用品来!还有这头绳,这裙子!要了我命我也没法将自己那一头短毛弄成这个样子,穿上那个裙子,我也没办法走路。

兰姐看我发愣,理解的说,你是外乡人吧?不要紧,这几天别往人前头去,就在后院负责打扫。姐妹们都和气,都是好相处的。

我撂下这一堆去找安妈妈,直接说我不会梳头不会穿裙,我还想穿男装,我想跟着公子。安妈妈吃惊的念佛,然后说这孩子可不是疯了!公子身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听差的?那得主事太太亲自挑选。

她把那一堆物事又塞到我怀里,“你且惜福吧!能在相府里做事,不比你在外头受冻强?”

于是我在那间丫鬟房里住下来了,每日天明时看着她们起来铺床穿衣,梳头打水。我带着明显的蔑视看着她们往头发里簪绒花,插梳子。要不是边城,我哪会跑到这么个地方,和这一群小母鸡般的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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