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嫡秀:九重莲-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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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重莲一怔神之间已是被季幽兰推着往后院的潭边而去,潭边的凉亭里香菊带着几个丫环早已经候在那里,见到几位姑娘来到,纷纷矮身一福。
“看看吧!”
季幽兰将季重莲按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桌上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各色糕点菜肴,也不说多精致,但却是红绿搭配着煞是惹眼。
季重莲看了一阵,不由将目光调转,“这些东西不会是你们亲手做的吧?”
“美得你了!”
季芙蓉笑着抚掌,也跟着落坐,“咱们姐妹几个都不常下厨,今儿难得为你都洗手做羹汤,你可要怎么报答我们?”
“真是几位姐姐做的?”
季重莲吃惊地捂住了唇,眼眶微微泛红,东西贵重与否还在次要,关键是这份心意,而今日里她已经收获了满满的一箩筐。
“小气包,又爱哭鼻子。”
季幽兰递上了自己月牙白的软绫帕,沾了沾季重莲的眼角,转而笑道:“今日五妹妹最大,咱们就听她的安排。”
“对了大姐姐,老太太赏的桂花蜜酒你可带来了?”
说完这话,季幽兰已是涎着脸转向了季芙蓉。
“带了一坛,今儿个保准你喝个喝。”
季芙蓉挥手让香菊抱来了酒坛子,坛子一开封,那淳香的酒味四溢,众人都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嗝!”
季海棠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忙用帕子掩了口,一张小脸顿时俏红一片,她有些尴尬道:“这酒我还没喝便觉着醉了。”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接下来也不用人侍候了,自己动手斟酒吃菜,玩得好不快活。
夏日里天黑得晚,越近黄昏,晚霞缓缓铺就,在天边拉起一道流紫幻金的彩幕,河塘的风缓缓吹拂,送来一阵莲叶的清香。
住进翡翠潭之后,来年春日季重莲便让人将这处清理了出来,又撒上了种子,今年夏天已是一池碧波翠绿,看着便让人觉得舒心,荷花倒是才绽开几朵,若是想摘莲子,更是要等到**月了。
季重莲举杯倚在亭边的美人靠上,看着这一池碧荷,目光迷离闪烁,有些微熏而朦胧的感觉。
季幽兰端了一只酒杯坐在一侧,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伏在季重莲耳边低声道:“今儿个我派人去打听了本家的消息,可是乐死我了!”
“嗯?”
季重莲醉眼迷蒙,虽然脑中是清醒的,但动作明显已是慢上了一拍。
“季月娥,她虽然是被人给救了回来,可谁知道这中途起过什么变故,如今她可是哭死了,今后么……她若是想再这般耀武扬威也是不可能了!”
季幽兰这样说着,眸中已是升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甚至还有一丝报复被满足后的快感。
季月娥的名声或许还不会尽毁,但任谁提起那日之事,难免会指指点点,若说季月娥议亲时不受这个影响也是不现实的,她就看着季月娥今后还会有怎样的风光!
“这都是各人的命!”
季重莲默了默,缓缓敛了神色。
季幽兰想到的是季月娥,但她却想起了金姑娘,还有意外死去的其他人。
沧海一粟,或许她们只是大海里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根本激不起层层的波涛,但却因为她们的逝去,季重莲再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今天本不应该低落,可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风景与气氛,没来由地让她感觉到一丝悲凉。
“周公子……也不知道他母亲的病好了没有……”
季幽兰倏地转移了话题,红唇轻咬,低下的眉眼中是一片羞涩。
“三姐姐!”
季重莲猛地一惊,酒已是醒了大半,左右看了看,丫环早已经退开老远,季芙蓉正拉着季海棠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什么,想来也是有几分醉了。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里,季重莲重重捏了捏季幽兰的手,见她眉眼起了皱,神色仿佛也恢复了几分清明,这才低声道:“不管周公子将来如何,你切不可再和他有什么联系,若是被人知道那可就……”
周郁救了季幽兰,虽然她们都心存感激,但这种事情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季幽兰与周郁怕是不可能的,如今的周家落败,寡母独子相依为命,季家定是看不上眼的,但若是将来周郁有了功名飞黄腾达了,又怎么会相中季家的庶女呢?
季重莲早已看得通透,所以这样的提醒是让季幽兰不要泥足深陷。
但若是周郁是个有良心记情意的那就另当一说,不过眼下谈这些还太早,这都是遥远的将来。
季幽兰咬了咬唇,眸中显出挣扎的神色,季重莲知道她是性子大大咧咧惯了,若叫她忍着憋着是有些强人所难,但却不得不这样做。
“三姐姐,你就应了我吧,我不想看着你再出任何的意外。”
季重莲也是急了,眸中隐有泪花,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被束缚被压制的,一人的力量不可能抗衡这个时代,所以只得屈服着。
“我知道了。”
季幽兰重重垂下头去,心中却浮上了不甘,她不过是……不过是对周郁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情愫。
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周郁在最危急的关头还救过她的性命,季重莲对她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她却知道是为了自己好。
暮色四合,几个姑娘醉意熏熏都被各自的丫环扶着离去,季重莲却已是清醒了过来,独自坐在凉亭里撑颌看向四周,夜风轻轻吹送,她微微打了个颤。
不期然的,那道颀长的身影便跃入脑海,一身墨袍挺拔俊逸,冷峻的五官明明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但对上她时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明明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所救,这算不算是命运的安排?
这次裴衍也算是立了功,她倒是听那何良说了,骆将军很是赏识裴衍,还想把他引荐给燕王。
裴衍一身武艺气度不凡,能得燕王的赏识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裴大人从前可是文臣,裴衍难道会走上武将之途吗?
若是问明了裴衍的身世,知道裴大人是被弃之臣,不知道燕王还会不会重用裴衍?
想到这一点,季重莲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姑娘,该回去歇着了。”
碧元在身后为季重莲披上了薄纱的坎肩,轻轻地扶起她的手臂。
季重莲站起身来还觉得身体晃了晃,酒意是过去了,可这身子却是有些重,回到屋里后,红英早已经为她备好了浴汤,除去衣物,她仰躺在浴桶里,满足地连脚指头都不想动。
碧元为季重莲洗干净了头发,又用棉巾绞干了去,再看看浴桶里的季重莲,已是安静地闭上了眼,呼吸均匀而绵长。
“姑娘睡着了,怎么办?”
碧元转头小声地与红英说着话,红英比了个噤声的手指,拉了她到一旁低声道:“咱们把姑娘捞出来吧,横竖头发已是绞干了,擦干了穿上亵衣便搁床榻上去。”
碧元想了想,也只得点了点头,“姑娘今儿个可是玩得高兴了,四少爷下学后也来寻了的,只看到几位姑娘在一处偏生不好意思过去了。”
“这高门大户里自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可四少爷才六岁呢,既然也这般懂得忌讳。”
红英说着便捂唇笑了,这一年来季崇宇亦加老成,她在身边侍候着,也说不上是种欣慰还是感怀,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看季重莲待人接物的成熟与稳重便知道了。
“好了,闲话不说,快把姑娘弄起来才是正事。”
碧元这才与红英小心翼翼地将季重莲给拖了出来,她竟然睡得意外地沉,连身子被人给抹干了,再穿上亵衣都不知道,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她又打了个滚,面向里背向外,这才沉沉睡去。
夜里起了风,碧元在外间值夜,窗棂被风吹得有些响动,她本来没在意,可之后好似有一阵香气漫进了屋里,极清极淡,闻着闻着便觉得身子发软,眼皮一沉,便再也睁不开了。
这时,原本半掩的镂空窗棂竟然被人从外给打了开去,一道黑色的身影矫捷地跃了进来,四下里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裴衍转过一扇草色的七彩琉璃屏风进了内室,紫檀木的垂花拔步床上落下珠罗纱的草青色帐幔,朦胧之中他似乎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侧卧蜷缩着,脑后长长的青丝披斜而下,仿若浓墨挥洒,是化不开的纯黑色。
他轻轻撩开了帐幔,这丫头果然睡得挺沉,鼻间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甜腻的酒气,裴衍薄唇微勾,今儿个是她生辰,指不定就饮了酒的。
随手取过一旁素青色绣着莲叶的外衣,将季重莲打包一裹,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模样,裴衍的神色柔和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细腻的脸庞,若是没有她的主意,如今的他也不可能有这番际遇吧?
当日季重莲不顾危险地传递了信息过去,也好在那武僧不算太愚钝,找到他后再细细商量了一阵,拟出了大致的行动计划,他们同时行动才不会受制于人。
而被困在厢房里的女眷们,他不是不去管,而是腾不出手来,那看守的几个贼人若是知机的,知道大势不妙必当退去,那样女眷们就不会有危险,他虽然算到了这一点,可也怕有意外发生。
当得知有几个姑娘被逃命的贼人掳了去时,他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倒灌,整个人都要发狂了,直至见到了石毅石大人的护卫何良,得知季家几个姑娘安好无事,他这才放下心来。
可处理了盗匪的事宜,又被燕王座下的骆无峻骆将军叫到一旁叙话,直至季重莲离开,他都没再见上她一眼。
但却是因为有了这次的际遇,骆无峻赏识他,问他愿意不愿意跟着他一同离去,到燕王手下效力。
裴衍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他毕竟年轻,虽然智谋武艺不弱,但是却缺乏历练,他这样一个外来兵到了燕王的地界能做什么呢?
若是燕王知道了他的身份来历,又会不会与皇上一样,因为忌讳着种种,将他束之高阁?
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但无可否认的,这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回到季家后与姐姐商量了一番,他已是打定了主意,未来是靠自己拼闯出来的,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
对于燕王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因为母亲只是宫中女官,偶然被皇上临幸这才生了他,母家没有雄厚的实力,已至燕王还未及冠便被派往了西北。
在西北的这几年,燕王的韬光养晦之中又暗藏机锋,岭南王的强势,东宫太子的懦弱无能,以及皇城内几位皇子的明争暗斗,这些消息能够一点一点进入他的脑海,也多亏了他那四处云游的师傅。
在这一众龙子中,师傅也是看好燕王,如今难得有这样的契机,若是燕王真能成大事,他也算是投了明主。
只是如今的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和智谋,想要立马挤进燕王的核心营帐怕还是不可能的,可他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他要历练,他要用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告诉燕王,他是可堪大用的。
这不是自信心的膨胀,而是他对自己的肯定。
他的身后背负着裴家的冤屈,终有一日,他要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