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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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仪的人泪眼质问,柳长安几乎动摇。郝玥已是焦急,“柳郎……”
柳长安低头问道,“你当真……决意如此?”
郝玥点头,“嗯。”
柳长安也不想和她分开,可名分这种事,他当真不想委屈她。别人会怎么说?侍郎家的嫡女做妾?别说他,就算是郝家也觉得面上无光吧。
郝玥见他不语,终于是离了身,怒声,“那我便去死罢。”
柳长安慌忙拉住她,见她眼里有泪,决绝非常,知她心意已定。既是不忍,又唯有点头。这头点下,却好似做错了事。这个结果,他一点也不愿看见。从今往后,郝玥就是妾,生的孩子也是庶出,这绝非他所乐意。
“小玥,日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倾尽所有,也决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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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阳公主和柳长安的婚事定下的第七日,正好是女子科举放榜那日。
柳家下人早早去蹲守,快到巳时,终于是瞧见那下人急匆匆赶回来,进门便道,“九姑娘中了,中了!状元,是状元!”
喜讯顿飘满宅,在前院等候多时的管嬷嬷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拔腿就往书房跑。跑到门口气喘吁吁,“姑娘,您夺了头筹!”
正在看书的柳雁顿了顿,淡淡应了一声。
管嬷嬷好不诧异,“姑娘不高兴么?”
高兴,怎会不高兴。若没哥哥和公主的婚事,柳雁定高兴得跳了起来。只是出了这事,心气颇为不顺,“别人定会说我是因公主和哥哥的缘故才被定为状元。哥哥做了驸马后就不能参政了,正好他的妹妹参加女子科举,圣上为了弥补国公家的遗憾,因此封了我做状元。”
管嬷嬷转念一想,也觉她说的有道理。又想,莫不是真的是因为那事……
不多久,宫里就来了公公宣旨送喜,门外好不热闹。柳雁出去接了圣旨,瞧着门外红红火火,还有前来凑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更是不悦。领旨回到屋里,干脆戴了垂纱斗笠,从后门出去,想去散散心。谁想到了街上,也听见别人说这事,说大殷出了女状元,定国公家的姑娘。正觉心悦,又闻“不是说定国公家的公子跟十公主定下了亲事么?铁定是因为这缘故,肥水不流外人田呀”“这女状元往后的仕途,可要顺畅了”“我若有那样的爹,那样的哥哥,也定能做女状元”……
什么话都有,什么话都敢说,气得柳雁差点没过去跟他们理论。
她恼怒不已,走着走着就走岔了路,再抬头细看,才发现人已经在齐家巷子入口处了。她干脆抱膝坐在出口铺子前的石阶上,继续生闷气。
等到快日落,饿得饥肠辘辘,才听见巷子里传来马车声。她偏头看去,果然看见了齐家马车。
齐家马车有两辆,这辆是齐褚阳的。她不好去拦,捡了石头往车身扔去。
接连扔了三个,坐在里头的齐褚阳已觉奇怪,这分明是故意为之。掀开窗帘往外看去,便见个戴着垂纱斗笠的姑娘手里拿着石头,往这扔来。直直入了小窗,一下就砸在他脸上。
柳雁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
齐褚阳抹了抹面颊,让车夫停车,下来后让车夫回去,自己独自走了。步子走得不快,十分缓慢。柳雁讪讪跟在后头,直到跟他进了另一个小巷中,拐了个弯,就见他等在那了。忙跑过去,掀开垂纱看他已经多了一块红印的脸,懊恼不已,“一定很疼吧?”
“有点。雁雁你近日的射箭肯定更精准了。”齐褚阳笑笑探头,“揉一下就不疼了。”
柳雁面上一红,还是伸手抹去。齐褚阳没想到她真这么做,软软的手碰了脸,自己倒先闪了,惹得她抿笑,“让你欺负我,明明不是个轻佻人,这是从哪学来的坏法子。”
齐褚阳是再不敢说这些了,笑道,“我正要去你们家来着。”
柳雁抬眼看他,“恭贺我成为状元么?”
“嗯。”
说起这个她就恼了,“我一路过来,别人都在说这事,可无一人说我是真材实料,都说我是因哥哥的关系才得了圣上钦点为状元,气死我了。”
齐褚阳说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日后从政,自己勤恳上进,便能堵住了。所以如今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用理会。”
柳雁还是觉得不高兴。齐褚阳又道,“带你去游湖,钓鱼。”
自上回发现自己有钓鱼的天赋,她便喜欢上了。只是不愿挖地龙,那东西不管看几次都觉恶心。
她拿了桶跟在齐褚阳背后看他挖土,等着他将挖出的地龙放在桶里。这才发现没有旁人,往日至少哥哥是在一旁的,今日当真是独处呀。要是让人瞧见就不好了,可又舍不得回去,便将垂纱放下,将脸都遮挡住。一会又想谁会来这呀,便又收了起来。
“齐哥哥,我很快就要有个公主嫂子了。”
齐褚阳正想提这事,“你哥哥近日可好?我要去见他,他也不得空。”
柳雁说道,“郝姑娘仍愿意进门,哥哥倒不能说不好……只是心里还是很苦闷吧,这几日都瘦了许多,他还是不想答应做驸马的。”
“元实有他自己的抱负,所以他不愿做驸马。”齐褚阳也为好友可惜,他起身说道,“雁雁,你说日后万一圣上也要给我下圣旨赐婚,怎么办?”
柳雁瞪大了眼,“我非得宰了那公主不可!”
齐褚阳心头蓦地惊跳,以前是凶巴巴的小姑娘,如今是凶巴巴的姑娘,无论怎么变,还是凶得很。他笑笑,“那你还不早点嫁我。你很快也要做女官,见的人多了,万一被哪个皇子看上,又来一道赐婚的圣旨,怎么办?”
柳雁看他,“那要是真的,齐哥哥要怎么办?”
齐褚阳摇头,“雁雁,皇权至上,我们不过是其中蝼蚁,能如何抗争?哪怕是我决意要带你走,你也不会弃你的家人不顾吧?”
柳雁点头,“即使我能弃,齐哥哥也不会丢下齐叔叔不管的。”
他们都并非是不孝之人,所以绝不会做出抗旨的事。那若是不抗旨,只能乖乖接旨,这万万不能。
齐褚阳见她低眉沉思,轻声,“雁雁,嫁我吧。”
柳雁抬眸看他,对上灼灼目光,脸上又是绯红。想到那让人不能反抗的旨意,就觉得不安。她定定点头,“嗯。”末了又道,“要快。”
齐褚阳蓦地松了一气,连手都忘了洗,有些慌,抬脚要走,“我这就去找媒人。”
柳雁哑然,拉住他说道,“不急。”
“急,急得很。”
“日头都要落山了,哪里会有媒人半夜登门的。”柳雁这一说,齐褚阳才停了步子,她又道,“齐哥哥,我饿……早上气得跑出来,在巷子那等了你很久,现在要饿晕了。”
齐褚阳忙又蹲身挖地龙,挖了一条穿上鱼钩,让她拿着去钓。柳雁抓着鱼竿不走,仍在一旁跟着他。见他好奇看来,才道,“要是……要是真说定了婚事,成亲前都不能见了。”
声音软糯好听,齐褚阳听得暖心,看着她面如桃花的脸,差点没往那亲一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等有四五条了,两人才去河边垂钓。
柳雁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垂钓高人,不多久就有一只咬钩,扯着鱼线松松紧紧钓上来,鱼儿大得出奇。不多久又钓上一条,喜得她心头不悦一消而散,“齐哥哥,我瞧日后我能去卖鱼赚银子。”
齐褚阳笑道,“往后我想吃鱼了,就找你。”
柳雁自信满满,“找吧找吧。”
齐褚阳从靴子那抽出匕首,拿了鱼走到远处背身刮鳞剖杀。柳雁偶尔往那看,也看不见那宰杀场面,这才不至于心惊胆战。她讨厌杀生禽,厨子杀鸡宰鱼她也要躲得远远的。
不一会他杀了鱼,又去捡柴火。堆了一堆,柳雁又见他像变戏法那样掏出火折子点了火,伸手去扯他衣裳,“是不是我要面镜子梳子,你也能变出来?”
齐褚阳知她打趣自己,说道,“匕首和火折子是必备的,爹爹这几个月一直念叨行军打仗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我便随身带着了。”
柳雁说道,“你如今身在京城,哪里是行军打仗,用不上……”她顿了顿,警惕道,“齐叔叔该不会是要你去参军吧?”
齐褚阳也微顿,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如今才念叨?他默了默,“兴许只是巧合。”
“真的?”柳雁有些不安,“最近不是又有蛮族趁着我们大殷新皇登基,侵犯边境么……如果说齐叔叔是真的那么打算,并不是没有可能。”
齐褚阳已将鱼穿在削干净的树枝上,听她话里颇有担忧,笑道,“若是真的能让我去,倒是好事。如果去了军营建功立业,得了军功,那要升任,便容易许多。”
“但也危险很多、苦很多。”柳雁一点也不想他去,“什么下嫁,什么让人瞧不起,脸不是别人给的。我欢喜的人,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官,我也乐意嫁。比嫁了皇子还高兴。”
齐褚阳到底是男子,不能给她最好的,便有愧疚。
柳雁见他是若有机会便执意要去的模样,差点没把手里的树枝给摔出去,“齐哥哥你不许去。”
“雁雁……”
柳雁咬了咬唇,再开口嗓音微抖,“齐哥哥你知道我爹爹也常在军营,别说一年,常常是两年三年不回来。我的亲生母亲就是那样抑郁而终的,听嬷嬷说,她死前一直在喊爹爹的名字,可直到她入土很久,爹爹才回来。哪怕是如今的娘亲,也跟爹爹聚少离多。我不想像我两个母亲那样,一直等……我怕……”
齐褚阳微微怔神,见她眼眸已泛了红,没有再说。许久才道,“在京城做文臣,只怕要三年五载才能升任,那如何能好好护着你?你嫁我,本就是下嫁。我若不能给你高位,出席酒宴,也会让其他官夫人瞧不起你。我去了那,定会好好建功立业,给你一世安稳,许你一世荣华。”
柳雁愣了愣,这才知道为什么他执意想去军营,是为了高升,却是为了她而想高升。她突然想起当年他立志要出人头地,勤学刻苦,为的是哪日他的父亲归来,他不会愧对于他。可如今,他要建功立业,为的却是她。
当一个男子将你与他最敬重的家人放在同等地位,愿为你上进时,她又哪里能阻拦得了。
柳雁心底最倔强的地方都已被软化,看着他久久不能言。
双眸和鼻尖都已泛了红,尤为可怜动人。齐褚阳鬼使神差往她低头,在她额上极为克制轻落了一记,待离了那白净额头,心跳不已。
柳雁垂眸看着他的脖颈,微微前倾,埋头在他宽实胸膛上,也是小鹿撞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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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齐家就让媒婆过来提亲,柳家早就有意,又有前车之鉴,当即同意了这门亲事。三日后,齐家下聘,择了好日子,两人婚事定在六月初三。
科举放榜五日后,圣上召见中选女子,共计十三人。众人一一上前听封官职,先念的便是柳雁的。入四夷馆做习译生,半年后考核,通者,入鸿胪寺。不通者,继续待在四夷馆。
四夷馆隶属翰林院,掌译书、以译远方朝贡文字。鸿胪寺也是与他国打交道,但地位更高,掌来国使介交聘之事。
若说四夷馆是闭门造车释义文字,那鸿胪寺便是打开大门,直接与他国使臣往来。
柳雁说不上这差事好还是不好,不过让女子同来国使臣碰面,也或许是考虑到女子性格如水,对方多少会礼让。正想着,忽然又听太监高念榜眼之名——
“宋晴,授四夷馆习译生。”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绿芽(三)
听见宋晴二字,柳雁蓦地抬头往那看去,果真看见了那熟悉面庞,一别三年,仍是姑娘的发髻。看着她稳步上前,接过圣旨,她已觉比自己中了状元还高兴。等她退回来,心思便一直在那,探花是谁,进士又有哪些,她再听不见。
三年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