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你下人间-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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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不置可否地从嗓间挤出一个二号调的“哦”。
“但他绝对不是讨厌你才走的，你别太多想。”小孩补充。
紫苏更不置可否地从嗓间从嗓间挤出一个四号调的“哦”。
一直在她们头顶看戏的毕方忍不住发笑。她总感觉那朵紫苏花其实并不介意杜一生的离开，事实上，上了天庭这么久以来，她都还没发现紫苏花有和除了小孩以外的神仙交谈过。
不是怕生。
也不是害羞。
反倒像是从它骨子里透出的一种骄傲和不屑。
紫苏花，连名字都是小孩取的花，世间仅此一朵，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不经轮回，不畏生死，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紫苏花渐渐到了可以化形的时候。
小孩叼着一根草趴在地上看它，两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紫苏，你说你是天地孕育的妖花，那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呢？”
毕方一头黑线：植物的话，应该说是雌花还是雄花吧……
紫苏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哪种比较好呢？”
小孩嘟着嘴想了半天：“母的比较好吧？我就是母的。”
“……”
毕方头上的黑线直接滑到了下巴。
紫苏沉吟半晌，缓缓地应道：“好。”
而后入夜，二十八星宿各自离开仙府，边闲聊边在天上散发光芒。毕方看着养在天池的紫苏花“噗噜噗噜”地冒着烟，紫色的花瓣被体内冒出的热量印出了红色。
毕方不是花类，不清楚花妖化形是不是都会这么痛。但眼看着天池池水都被烧得滚烫，它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忍着，忍不住就有点心疼。
夜是很漫长的。
无人的仙府里，只听得到天池水不断冒起泡泡的煮沸声。紫苏花狼狈到凄惨的化形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完成了，唯一的见证者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毕方。
出来的形象果然是个粉嫩嫩的小女孩。
小孩开心得不行，绕着紫苏“噔噔噔”地转了好几个圈，末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摇晃：“紫苏，你好可爱——”
紫苏脸上有点红，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别乱吼。”
紫苏花化形的消息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天庭，大大小小的神仙们都赶来一览究竟。紫苏虽然不爽，但也不好冷脸赶人。来来去去和不下万个神仙碰过面，再一抬头，居然看见了元始天尊和杜一生。
杜一生显然是随着元始天尊来的，从看见紫苏的人型后就一直贼兮兮地偷笑着，给人的感觉忒不舒服。紫苏警惕地离他远了一点，不料那家伙趁着元始天尊拉过小孩说话的空当，窜过来一把挑起了她的下巴。
而后用凡间痞子调戏良家妇女的腔调开口：“哟，小娘子如此貌美，养在此地岂不浪费。你哥哥我的仙府比这大得多，要不要考虑跟了……”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
紫苏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拍下去，在杜一生脸的正中央留下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杜一生懵了。
元始天尊傻了。
小孩怒了。
一声怒吼脱口而出：“杜一生——你调戏人调戏到了紫苏头上了！？看姑奶奶我不灭了你！”
而后抓起一旁的小板凳追将上去，吓得杜一生慌忙逃窜，引来了围观众仙的哄堂大笑。
杜一生和紫苏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日子还在继续。
女娲造人、大禹治水、元始天尊炼成了上古山河卷。而后天洞大开，女娲采石补天。玉帝率领万千天兵神将破九霄天，寻轮回石，建立了阴曹地府。元始天尊手持上古山河卷收服分布在凡间的众妖，西王母娘娘将弱水引入她的住处。天地的动荡在一系列事情后恢复平静，三界开始分明。
当日的小孩已长成了今日亭亭玉立的少女。
相对的，她来找紫苏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紫苏一如既往的骄傲，不轻易与神仙交往。每日就是在天池泡着，或者看星，或者修炼，更多的时间用来发呆。有时候毕方会看见她定定凝视着自己所在的虚空，但毕方清楚，那并不代表紫苏看得到她。
紫苏只是看着那个通往门的方向，等着小孩忽然从门口跑进来。
小孩并没有精神十足地跑进来。
事实上，她是被茶仙扶着走进来的。走着的时候还一瘸一拐，嘴上虽然挂着笑，脖子处的青黑色的勒痕却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紫苏的脸色蓦然凝重了起来。
“谁打伤你的？”紫苏问。
小孩咧嘴傻笑：“我不小心碰伤的。”
紫苏脸色更黑，斜眼看向茶仙，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茶仙嘴角抽搐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梳理了一遍。原来，那杜一生又跑到了外界寻花问柳，一连数十天不见踪影。小孩气急，四处寻找，不想在人间一处地方中了埋伏，受了些轻伤。
小孩摸着脖子一脸不介意：“我也是上古神兽，能在天庭任仙职，自然要出外降妖伏魔。现在会遭到一些妖魔邪道的报复，也是正常。哼，那是因为我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如果有，今天被追着打的一定是它们！”
紫苏不语。
而后闭关了七七四十九天。
在这四十九天里，她用自己的一个根茎制成了一把精致的锤子。通体流光溢闪，隐隐折射着暗紫。这把锤子融了她的血肉和根茎，还放入了她从太白金星处求来的几样上乘材料。锤子出炉那一天，从九霄天上投下了七彩云霞。
紫苏把锤子送给了小孩。
“我最近对炼器比较感兴趣，前几日试着做了一个锤子。想来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相送，干脆给你拿着当纪念。”她这么说。
语句轻描淡写。
毕方却知道她是忍着多大的疼痛才割下了自己的根茎，花了多少心血不眠不休地为炉火扇风，放下多大的自尊跑去向太白金星求得材料……
“喜 欢＇炫。书。网＇吗？”紫苏柔声问道。
“喜 欢＇炫。书。网＇的！”小孩朗声回答，双手抚在锤子上，眼底满是喜悦。
紫苏于是也笑了，千辛万苦一笔带过，最终只有一个微笑最让人心暖。
毕方忍不住想要叹气。
看着这个紫苏，就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陆行衣。
自己之前没心没肺地追着宁觉跑时，陆行衣也是也这么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吧？
小孩举着锤子跑走了，说是要给杜一生一个惊喜。
紫苏目送着她离开，带笑的脸突然变得煞白，“碰”地一声倒在地上——连带着将过路的茶仙砸了个踉跄。
毕方看着茶仙一头黑线地将紫苏拎回仙府，查看了好一通后，才猛地一针扎醒她。
而后开口第一句：“你本来就是男的，为什么硬是要把自己催生成女子身？”
……
毕方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砸得一头雾水。
紫苏倒是听懂了，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茶仙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想法劝道：“虽然你是雌雄同体，但偶尔还是得化为男子身。不然有违天命太久，会出问题的。”
“不要。”紫苏摇头。
“为何？”茶仙好奇了。
紫苏斩钉截铁地道：“我喜 欢＇炫。书。网＇穿女装。”
茶仙：“……”
既然被知道了秘密，茶仙和紫苏就算熟络了。
在茶仙的带领下，太白金星、月老、元始天尊等天庭的老一号也渐渐和紫苏相熟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几个总会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紫苏的性格开朗了不少，偶尔也露出微笑，甚至还会主动参与天庭的降妖伏魔活动。
只是她回到仙府的时候还是会沉默着发呆，定定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
小孩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了。
一日闲逛，紫苏无意中走到了月老庭。一棵直入云霄的大树，树上挂满了绑在一起的红线的。旁边的小庭院里，两个扎着毛球头的仙童正忙碌地整（。。）理着红线和名单。月老抱着个枕头倚在树旁打盹，呼噜声一阵接一阵。
紫苏笑了，戳了戳月老的大肚腩，问：“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月老打着呵欠随口应道：“她们啊，在理清交缠错误的红线。天下生灵如此多，神仙凡人妖魔鬼怪，感情化为红线，一不小心弄乱了，可能就会导致祸端。”
紫苏来了兴趣，蹲在边上看了半天，突然问道：“月老，我的红线在哪？”
月老本来还想打个盹，闻言一愣，彻底醒了过来：“你的红线？没有啊。”
紫苏一脸的不信。
月老有点尴尬：“你由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妖花，本来就不在三界管理范围，反正我是没见过你的红线。”
紫苏郁闷了，看着满树的红线绳子不说话。
月老估计有点良心不安，琢磨了半晌，安慰道：“其实没有红线也不是什么问题。说实在，绑红线也不一定能绑得住姻缘。有时候就算我们绑好了红线，红线自己也会松开。姻缘什么的，其实都是天注定。”
紫苏默不作声地摇头。
沉默半晌，从自己腰间配饰的流苏上拔一根红绳，然后又将自己衣服上的一根红线抽出来，学着仙童的样子将两根绳线交缠绑着。
“我就是怕我的姻缘没有被天注定。”紫苏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好像喜 欢＇炫。书。网＇上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月老抱着枕头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有规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在她头顶的毕方看得清楚，紫苏腰间那枚配饰，是小孩几年前送给她的。
放不下（中）
虽然已经预料到上古山河里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但真正看了，还是忍不住心惊胆颤。
纵横交错的蔓藤像筋脉一般微微弹动着，天上、地下、河流里、石块内……延伸而出的蔓藤像爬山虎一样占据了每一个地方。
毕方她爹闲情信步地走在其中，看了下绕泉乡前方正转动着的巨型阵法。抬起手来一敲一扣，阵法轰然崩溃。
被困在其中的众妖的身影露了出来——漫天悬空的妖兽，浑身上下都被青绿色的蔓藤包裹住。阵法前方横亘着一根巨型藤条，比普通藤条要粗上两倍。毕方她爹脚下轻点，掠过众妖直接落到那根蔓藤前，清泠的目光落到蔓藤上，脸色突然一变。
透过蔓藤略带透明的表皮，依稀可以看见内部的景象。两个身影正被困在那根巨型的蔓藤中，无数根细小的蔓藤枝节穿过他们的皮肤，扎入了他们的血管。当中的一个不是别人，恰好是他的宝贝女儿毕方。
毕方她爹沉着地吐一口气，压下一脚踢飞蔓藤救出女儿的冲动，折身回到那堆被困的妖兽中。双手扬起，十几道剑气脱手而出，噼里啪啦将困住它们的蔓藤砍断。青绿色的蔓藤“哧溜”一声缩了回去，尽数钻进巨型蔓藤中。意识模糊的妖兽们纷纷转醒，茫然地看着四周。
陆行衣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毕方她爹，不由惊诧地迎上去。
还没等他打招呼，毕方她爹就兀自解释了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前些日子你和毕儿的事情在天庭传开了，我和娘子在外听闻，所以特意赶了回来。恰逢上古山河里出了事，我便进来看看。”
陆行衣恍然大悟。
随即四周环视，有点不安地开口：“那个，伯父，毕儿呢？”
毕方她爹脸色微沉，看看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知秋，问道：“这位是？”
知秋语气平淡：“我不过上古山河内一条寻常蛟龙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