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茧-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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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人,因此,即便忧心忡忡,即便厌恶不已,她却只能选择接受察尔斤的领控,更何况,察尔斤曾说过的那句话,暗示着,也许事情正朝着某个避无所避的方向发展——
“……千里之外、龙庭之上……”
一直知道不可能避得开,只是侥幸地希望着自己已经被遗忘,而自欺欺人的结果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那个人,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他本该早已在转身之间,便把她忘记得干干净净。
她不会天真到,以为那位手握天下的人对她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宝物,从六百年后带来的东西,也都在他的手中。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放她自由?
这一次,若如察尔斤所说,朝廷的兵马果真是为她而来,那她又该如何?
疑问层层叠叠、纠缠不休。每个问题,都仿佛撕扯着血肉,一碰,心脏便阵阵翻搅,许久不息。
左侧方,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水光盈盈,头顶艳阳似火,迎面而来的空气都夹杂着热浪滚滚……
“我要去洗澡。”叶其安平直地说。
察尔斤半响微睁开眼看来。红蔻红着脸低头。
“夫人倒是闲情雅致。”察尔斤欠身在车壁上轻叩,马车慢慢停住,“快去快回。”
叶其安一言不发跳下马车朝着水光处走去。跟在身后的次郎似乎知道她的意图,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拨开树枝,眼前一汪清澈诱人的湖泊,凉凉的气息随着微漾的碧波一阵阵袭来,夹杂着暗暗芳草清香。叶其安立在水边,怔了半响,蹬掉靴子,利落地将衣物除去,急步走进水里。沁凉的湖水漫上膝盖、染湿内衣,停在胸口,叶其安怔怔看着古今结合的内衣边角在水中轻轻飘动,适应着水压带来的窒息感。全身的燥热不安在水波中渐渐消散,心绪却愈发抑郁难挡。
那时为什么要离开?若非离开,至少不论吉凶,此刻仍能陪在他身边。
明明承诺了,明明承诺了要在一起,为什么又变成如今难以收拾的境况?
真希望自己只不过是被他的美貌吸引,从男色时代来的人,应该很容易犯这样的毛病,可惜……
水面慢慢接近,水的气息填满整个鼻腔。
“……韦谏……”
叹息着,她将整个身体埋入水中,任由沁凉的湖水将她卷往深处,让沉沦的晕眩充斥每一个毛孔。
沉没……
沉没…………
水的怀抱,仿佛退回到出生前的纯净宁谧,那样安详、那样无害,却又那样无尽的哀伤……
睁开眼,遥望向水中远处,水中光影交错,幻化出迷离幽秘的梦境,人的魂魄仿佛在那幻化陆离中,渐渐飘远,没向不知止境的黑暗中……
幻境被突如其来的波动击散,斜插入水的一颗石子,带出光影的裂纹。
恍若梦中醒来,叶其安浮上水面,湿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凉意侵袭全身。
“我当夫人要长睡水底了。”阴柔的声音在身后一段距离响起,却偏偏又近得像是耳侧的低语。
叶其安安抚着长时间得不到空气而抗议的肺部,慢慢回身望去。
不远处高大的树木枝叶中,察尔斤双手环在胸口,斜靠坐在离地十几米的树枝上,一身紫衣掩在晃动不已的叶影中,竟然有种蛊惑的艳丽。
即使无法看清,也仿佛能看到他嘴角邪魅的浅笑,以及流连在她身体上的目光。
“慕月轩的东西,倒是极好。桃之夭夭,呵呵……”笑声中,察尔斤飘然落地,一步步走了过来,路经岸边散落在地的衣物,矮身拾起一件,凑在鼻下轻闻,眼光斜斜看了过来,满是笑意。
叶其安动身离水上岸,与察尔斤擦肩而过,拾起衣物往树丛后走去。
察尔斤微微侧头,一声轻笑。
“叶姑娘如此坦然,倒真让人失了兴致。”他张开五指,织物从指间滑落,铺开在草地上,“原本担心被男人看了身体,恐怕便闹着以身相许,结果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叶其安在树木遮挡下,自顾自换着衣服。
“若韦门主此刻已死了……”
穿衣的动作中断了一下。
察尔斤笑意更深:“……若我是你,恐怕时时刻刻都被这念头搅得无法安宁罢,呵呵……”
“若我是你,”叶其安系好最后一条带子,转身走出树丛,“恐怕要想想日后如何保住自己性命。”
“哈哈哈……”察尔斤仰天大笑,边笑边作势擦去眼角泪水,“这样的话,你已说了多次,为何我却活得好好呀?”
“……是。”叶其安点点头,“你最好好好活着,别死在别人手里。”
“是么?”察尔斤慢慢收了笑,注视着她,许久挪开视线望向远处,“上冀山之前,你不妨先去另一处罢。”
叶其安抬眼看他:“去哪里?”
“军营。”察尔斤淡淡道。
第四十六章退兵
军营?
“你到底在说什么?”叶其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再也隐藏不住不安而有些颤抖。
察尔斤似笑非笑地挑眼看她:“我只当你这脸上不会再有旁的神情了。”
叶其安冷眼相向。
嘻嘻一笑,察尔斤就地坐卧在草地上,眯眼望着湖水,仪态悠然:“你明明早已明白,为何还来问我?韦门主如今被困峰顶,虽武艺绝顶,能阻得了百人千人,若数万军队一拥而上,便再加十个韦门主,恐怕也难逃耗尽精血、力竭身亡的下场。我能想到这一节,朝廷自然也想得到。若要拿下冀山,只需发兵猛攻,何况已将无生门精锐隔在山外,又有内应,不出三日,必然功成。偏偏朝廷大军围困冀山数日,却不发兵,只将围攻之势做得浩大,唯恐无人不知。其中打算,你说却是为何?莫不是作戏与旁人看?这‘旁人’——我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人选了。”他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的模样,“那人也算是用心良苦,总要做到让你心甘情愿而非一意用强。只可惜,如此大费周折,依我看来,怕是要付之流水了。叶老板,你在慕月轩见的人,莫非什么都未对你说么?”
一阵风来,叶其安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寒意渗透皮肤,浸入血脉。高高悬挂在天空的骄阳不知为何失去了热度。
“说来我也觉奇怪,”察尔斤话语中睡意更浓,“究竟叶老板身怀何物,当今储君竟至如此……”
“你又是想得到什么?”叶其安冷冷接口。
察尔斤笑出一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若我说只为能与韦门主一战,你可信?”
叶其安沉默注视许久,终于抬头,望向冀山方向:“我要怎样做,才能安全救出韦谏?”
“这嘛……”察尔斤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若能退了朝廷兵马,万事大吉。”
……
……
退了朝廷兵马……说得好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简单的事。
因为心虚而紧紧抓住身边树枝,避免落下树去,叶其安喘着粗气遥望远处繁星般营地篝火。虽然只能看到火光,可是凭常识也能想象那点点火光背后有多少躲藏在阴影中的刀光剑影。
若是有颗原子弹,倒是可以考虑“退了兵马”的操作性。凭她?没等走近就被砍成肉酱了……
仿佛一阵微风晃动了树枝,扑入鼻间的香味来自……于察尔斤腰间常佩的香囊,身后多了另一人的体温。
“可惜,今夜月色不佳。”察尔斤懒洋洋地低语,故意凑在她颈后,热热的呼吸在皮肤上,带出突兀的存在感。
“将我丢在这丈高的树上,就是你的退兵之计?”叶其安不为所动,平直说道。
“啧,”察尔斤叹气,“你这女人,实在不讨喜。”他转了位置与叶其安并排,对她狼狈的姿势视若无睹。“要去军营的,是你却不是我。此后我便要易了容,也不会时时跟在你身边——韦门主要救,我那禁军教头也还是要做的。若给他们知晓我此番举动,那可不妙。呵呵,若是你去揭发了我,我却是不怕的……”
叶其安皱眉:“你以为能瞒得了锦衣卫?”
“锦衣卫?嘻嘻……”察尔斤轻笑声中恍惚几分嗜血味道,“你真欲知晓这一路行来,为何不见那些四处探头探脑的老鼠的?嘻嘻……”
叶其安心里一顿,扭开了头:“我要怎样进去军营?”
“这个嘛……啊,来了!”话音刚落,凉风起,树枝上人影已不见。
叶其安吃惊回头,正要开口,眼角瞥见朦胧月色里,夜空中,几道倏忽影子在树梢起落,鬼魅一般,离她呆着的地方越来越近。心里发凉,她低了头,在树林中找寻察尔斤的身影,想象着他突然从黑暗中出现,用来人的鲜血夺取此刻月色的纯净。因为想象着这样的画面,而更加让她全身发凉。
树枝轻颤,她仰头。一道人影,站在常人不可能站立的树梢,随着树枝晃动,与树枝浑然一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被注视的感觉深入骨髓,几乎令她松开了抓着树的双手,可是偏偏,她却无法移开同样注视对方的视线,仿佛她的行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束缚了。又是一阵风起,四周高处树梢上,凭空多出三道人影,据守东西南北,如同环伺猎物一般俯视着。
心脏跳动和呼吸的声音在暗色中凭空显得突兀之极。夜色之中,潜藏着不可获知的危机。
突变骤起,一点寒芒夹着劲风袭来。叶其安本能后避,顾不上身后空然无物。失去了依靠的身体伴着一声惊呼直直落向地面。曾经从高空坠落的感受铺天盖地而来,加诸在此时的身体上,引出双倍的恐惧。她瞪大了眼,望着不断向上的树枝,脑中空白一片。
腰间突如其来的紧缚感,身体仿佛要从中间生生折断,下坠之势却在同时停住了。叶其安屏住呼吸,等那一阵剧痛缓过去后,才小口小口的喘息。耳边有痒痒的感觉,扭头去看,那东西抚上脸来,鼻中闻到了青草的气息。一只手用了些劲往下,指尖果然摸到了实在的地面。
此刻她的身体,隔了地面多远?50厘米?60厘米?
乍然的逼迫感觉,转回头,呼吸顿时凝滞。浅淡的月色里,在她身体上方一掌之隔的距离,一个人倒悬着,脸对着脸,静静看着她。她甚至感受到对方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的热度。
时间仿佛也停止了。
然后——
“嘁,”那张脸离开了一些距离,“你是谁?”
叶其安想要说话,却挤不出说话的力气,仿佛被拦腰斩断的身体脆弱得像是不属于自己。
“你是谁?”那人又问了一遍,声音清脆如铃,“为何在此处?”
“喀……放我,下来……”叶其安勉强开口。
腰上一轻,身体随即落在地上,叶其安侧身扶地,咳嗽着,用力呼吸。那人落在两步之外,也不催促,等到她喘息的差不多,才重又开口。
“说。”
想要坐起身,腰上一阵剧痛,叶其安“啊”了一声,用力撑着地,眼前的人影一阵模糊晃动。半天,缓过劲来,她抬头,望着前方看不真切的人。
那人突然蹲下,手往叶其安颈中一伸,摊开掌心,借着月色看着掌心中白色的玉珏。片刻沉吟,那人扬头朝着黑暗中:“找着了。”
黑暗中应声有人开口:“引我们到此处那人……”
“回营再说。”那人低头,“得罪了。”
颈上一痛,叶其安失去了意识。
“你记着,”他的目光灼热而强势,“我就是这天命。这天下、这万里江山,若是已经染上了污尘,便由我的手将它涤净!”
“君王……天下……谁不爱?”
……
“叶老板,如今只有劳烦你流落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