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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大明天下-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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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怿快步来回踱了几圈,恼道:「当日寡人便说燕山君四子皆年幼势孤,存之何妨,你们偏要及早处置,若听寡人之言,今日怎会连要挟李隆的手段都没有。」
  你小子属疯狗的,逮谁咬谁,几位功臣心中腹诽,你才篡位,燕山君余党又没及时清理,那四个小子落在有心人手里便是大义名分,变生肘腋转眼事耳,我们背着骂名把人给收拾了,你又秋后算账,干的是人事么。
  「王儿休得无理。」随着话音,一个盛装美妇从后殿屏风处走出。
  李怿见了来人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妃。」
  「臣等拜见大妃娘娘。」朝鲜众臣以额触地,恭敬行礼。
  来人正是朝鲜成宗的王妃,李怿生母,慈顺大妃尹昌年,众大臣可以哄着李怿当逗孩子玩,却不敢对这女人有半分轻视,成宗当年后宫佳丽如云,李隆生母尹氏独宠后宫,却难逃被废赐死的下场,最终接替尹氏被封为王妃的正是这位尹昌年,而在其中争风吃醋挑事的两位贵人郑氏和严氏连同所生之子在李隆即位后被杀个干净,她却一路水涨船高,先上「慈顺」尊号,又加「和惠」二字,荣宠至极时又在暗中勾连朝中重臣,一出手便废黜李隆,扶其子李怿继位,权术手腕可见一斑。
  慈顺大妃对着李怿语重心长道:「众臣深谋远虑,当日处置燕山君诸子大义当先,王儿怎能以前事咎责众卿,还不快向众臣赔礼。」
  李怿俯首称是,转向众臣欲要赔礼,众人连连口呼不敢,柳洵道:「殿下当日心存恻隐,乃仁主风范,如今思来是臣等思虑不周,才有今日之惑,臣等惶恐不安。」
  「柳大人言重了。」尹昌年在李怿扶持下跪坐正座道:「当日诸位以大体为重,谁又能料到如今之事,不过事到如今,只有另谋良策。」
  柳洵看尹昌年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笑问道:「大妃可是已有定计?」
  尹昌年笑着伸出三根玉指,道:「有上中下三策,请诸位指点。」
  「愿闻其详。」
  「上策,重金厚贿天使,无李隆在场即行颁诏。」尹昌年伸出食指晃了晃。
  柳顺汀颔首道:「如此自然最好,但此番来使的王廷相素有清廉之名,怕不会为些许财物坏了礼制。」
  虽被驳回,尹昌年不以为意继续道:「下策,燕山君既然已经重病在身,若是暴卒亦是情理之中。」
  「好,就照大妃的意思办。」朴元宗噌的站立起来,「臣即刻赶赴乔桐,把这事给办了。」
  柳子光连忙把这位和李隆有私仇的右议政给拦住,柳洵道:「切莫心急,此事若是早办也就罢了,如今钦差到来,人心思变,万一有人透漏风声,局势与我等不利,况使团中有人出身锦衣卫,擅长侦缉之事,难保不会查出破绽。」说到这柳洵一阵头疼,也不知谁安排了这个使团组合,以往来使不是进士出身的书呆子就是唯利是图的宫中宦官,这回怎么塞进来锦衣卫这帮凶神。
  尹昌年似乎早料到两策不会被采纳,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道:「中策便是按照诸位方才议的,要挟燕山君陪我们演这出戏。」
  柳洵摇头苦笑道:「大妃娘娘不是不知,燕山君为人残暴寡恩,连抚养他成人的祖母仁粹大王大妃都给逼死,如今他诸子皆死,还有何事可以要挟他。」
  柔软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茶盏,尹昌年轻轻说道:「昨日乔桐守将金良弼来启,燕山君重病在身,别无他语,只求见慎氏一面。」
  众人相视一眼,已明了尹昌年之意,李隆王妃慎氏为慎守勤之妹,和被驱逐出宫的李怿之妻是姑侄关系,为人贤良淑德,对李隆暴政多有劝阻,不说别人,就是眼前的尹昌年母子也受过她的救命之恩,李隆杀老爹后宫嗨起来的时候,直接跑到尹昌年宫外,用剑敲地喊她出来,尹昌年自然不敢露头,待李隆不耐烦准备自己杀进去时,幸的慎妃及时赶来阻止,众人也多受其保全之恩,反正之后李隆后宫杀了一批,囚了一批,单这位慎氏降封为居昌郡夫人,在其兄慎守英府中安置,这待遇连李怿结发之妻小慎氏都没有。
  李隆或许是个混蛋,但他与慎妃之间感情很深,由成亲以来共生五子四女,可见一斑。
  柳洵点头道:「既如此便双管齐下,以居昌郡夫人之事迫燕山君就范,再以重利软言劝得钦差早日颁诏册封。」
  ***    ***    ***    ***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朝鲜君臣把什么都想明白了,可二位钦差好像看上了三千里江山风光,一点都不着急。
  王廷相倒是还好,整日里在太平馆与来访的朝鲜儒生们吟诗唱和,纵情山水,那位副使丁寿却终日里不干正事,走街串巷,游弈于两班府邸,朝鲜群臣对着二位好话说尽,恨不得把国库搬出来以示诚意,他们就是不松口册封之事。
  没过几天,李怿等人就没心情操心他们的事了,建州三卫大举入侵,平安道告急,如今的朝鲜边军可不是成化年间鱼有沼率领征讨建州的时候了,边境承平日久,兵备荒怠,被建州打的节节败退。朝鲜众臣对救援的事还没议出个章程来,东海那帮子野人女真也来凑热闹,咸镜道甲山、昌城被围,咸兴府飞马告急,请求援军。
  李怿这个上火,他那个大哥李隆倒行逆施,十多年国王当的是有滋有味,要不是被自己老妈和朝中大臣联手坑了一把,估计现在还在朝鲜八道满处征集处女采红呢,那时女真人怎么没出来闹事,这帮蛮子觉得自己好欺负么,还是哪个王八蛋在暗中坑自己。
  丁二爷表示很无辜,建州女真的确是他招来的,野人女真和他真没关系,历史上这帮蛮子也入侵过朝鲜,只不过延后几年,可现而今建州三卫吸引了大批朝鲜边军,这帮东海女真人只是大脑回路慢了点,又不真是傻子,这种占便宜的事岂会错过。
  甲山那不毛之地丢了也就丢了,反正百姓就如同野草,割完一茬太平了还会疯长出来,可昌城是朝鲜主要产金地,万万不能有失。朝鲜朝堂上难得一次高效率,将援军飞快的定了下来,至于领兵大将么,当然不能用燕山旧臣,五军都总管柳子光当仁不让,率军救援咸镜道,右议政朴元宗领兵赴平安道解围。
  两路大军开拔,李怿又要忙着命人安排粮草支援,一时间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抱着脑袋坐在欢庆殿内,唉声叹气,直到瞥见旁边裙角才发现慈顺大妃尹昌年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母亲!」李怿满腹委屈一语道出。
  尹昌年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别担心,我母子连这十余年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你注定会成为太祖、太宗那样的有为之君,母亲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体会着尹昌年温暖的胸膛,李怿伸手环抱住她,心情逐渐平复,静静不发一言,这样静谧的画面最终被柳洵打破。
  「殿下,明使终于同意颁诏了。」柳洵兴高采烈道。
  「真的。」这么长时间糟心事总算有一件开心的,李怿高兴地跳起来。
  尹昌年疑惑道:「他们何以突然松口?」
  「据说是因为听到边境战事,他们担心事态扩大影响归程,打算完成使命早日返回大明。」
  「马上安排典礼,就在仁政殿里,明日接诏后寡人即刻登位,」李怿又用力强调了一句,「真正的登位。」
  柳洵领命乐呵呵地去准备了,李怿回首却见尹昌年蛾眉轻蹙,低头沉思,不由开口问道:「母妃可是觉得不妥?」
  尹昌年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王儿可否缓些时候举办大典。」
  见李怿面露不解,尹昌年解释道:「我想给揽月阁送一封信,请人相助。」
  「明淑姑姑?」李怿问道。
  尹昌年缓缓点头,探询的看向李怿。
  「不,我一刻都不想等了,寡人要做名副其实的朝鲜国王。」李怿张开双臂,仿佛要将三千里江山全部揽入怀中。
  ***    ***    ***    ***
  看着对照铜镜整理衣冠的丁寿,王廷相迟疑道:「贤弟,你可想好了?」
  丁寿束紧腰间玉带,对自己打扮很是满意,轻笑道:「图穷匕首见,到了交底的时候了。」
  见王廷相欲言又止,丁寿笑道:「子衡兄有事尽管明言,若是担心今日安危,可借故缺席,小弟一人应付得来。」
  「愚兄既陪你走这一遭,便是同生共死,断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顿了一顿,王廷相又道:「只是这几日所见所闻,那李隆之罪罄竹难书,比之桀纣隋炀也不为过,当真要助此等人复位?」
  对着铜镜摆了摆表情,笑了笑,咧嘴龇出一口白牙,丁寿才道:「皇上旨意如此,即便李隆不配为君,也要皇上下旨罢免,岂能扰乱纲常,以臣废君。」
  摇了摇头,王廷相道:「话虽如此,可李隆所为已是众叛亲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鲜臣民岂能再容他复位。」
  丁寿转过身来,正视王廷相道:「朝鲜不过池河之水,能覆小船扁舟,我大明却是艨艟巨舰,一旦开进便是水溢河干,这个道理朝鲜两班应该清楚。」冷笑一声又道:「蒙元忽必烈曾言:谁家无忠臣,桀纣隋炀,虽为暴君却非无能之辈,自有其过人之处,况李隆为王十二年者。」
  王廷相哑然失笑:「就知道劝不住你。」心中谓然一叹,「为兄也只能言尽于此,只望你我不会渐行渐远,能全了这份手足之情……」
  ***    ***    ***    ***
  仁政殿,为昌德宫正殿,高大庄严,装饰华丽,这一日朝鲜众臣都以冠冕朝服,仪态庄重,李怿虽和他们站在一处,众人却是众星捧月的将他突显出来,得意至极。
  相对他们,另一边一位身穿衮龙服的中年男子却是孤零零的没人搭理,脸颊消瘦且带有病态的潮红,双眼布满血丝,冷冷地看着意气鹰扬的众人。
  李怿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众臣识趣的自动退得远远,「王兄,今日之事还要拜托了。」
  男子便是被废为燕山君的李隆,闻言冷笑道:「客气,如今我能为殿下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着殿下言而有信,能保我妻平安。」
  「那是自然,毕竟也是王嫂,寡人自会照拂。」
  李隆冷笑道:「连自家妻子都不得保全之人,竟作保照拂他人妻子,看来我是真的疯了,当初相信你们的鬼话。」
  脸色一变,李怿恶狠狠道:「李隆,你若能保住自家妻儿又何须求我,识相的把这出戏演完,不但王嫂,连你也未尝不得善终。」
  李隆还要反唇相讥,忽听门外唱名:「大明钦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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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王二人在大汉将军的簇拥下昂首而入,哗的一声,大汉将军位列两排,王廷相与丁寿面南而立,面色肃穆。
  李怿向李隆使了个眼色,李隆心中气苦,当日即位之时他都借故未行跪礼,没想到如今被逼逊位,却要违心下跪,形势比人强,虽万般不愿,李隆还是上前跪倒:「臣李隆率小邦臣工恭迎圣谕。」身后李怿及群臣尽皆跪倒。
  王廷相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鲜国主李隆奏报因世子夭亡,哀恸成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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