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5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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瓿菀陨现β怼
作为继承了秦制的汉室马政系统,有着一个严密而完整的系统。
这个系统完整到了,会精确记载所有在册官马的身高、体重、外貌标准和轮廓,而所有身高在五尺九寸以上符合军队骑乘标准的战马或者地方邮政所用的传马,甚至会登记一个名字在册。
后世曾经出土过一个西汉晚期敦煌地区的官马登记册,名曰:传马名籍。
在出土的简牍中,汉室的马政系统工作人员,甚至连某匹马掉了一颗牙齿,都记录的非常仔细,就差没给这些马画个像了。
所以,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飘没汉室在册的任何一匹官马。
然而,再严密的系统也有漏洞,再完善的制度也有空子可钻。
更何况,马政系统上的油水和利益是如此之多。
从刘邦起,太仆衙门的官僚们就学会了公器私用,他们会用一些名义,从官厩里顺走一些马,回家给自己当拉车之马用。
到太宗时,这些家伙就不再仅限公器私用了。
他们学会了公器租用,给自己捞外快。
而这一切,全部源于刘彻的祖父的一道命令——复马令。
“经臣等查证,以及绣衣卫报告,臣黯已经查明,所有不在厩之官马,皆为关中豪商并子钱商人所‘借’,豪商与子钱商人,自官厩得马,假与他人,收取息钱,每马月租,以五百钱至八百钱不等……租马之人,或以马耕地,或以马欺官府,以取复民之利!”汲黯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查证的事情,全部披露出来。
这个长在汉室马政系统上最大的脓包和炸弹被一次性引爆。
所有听众,全部都吃了一惊。
甚至袁盎自己都是张着嘴巴,无比震惊。
将马租给别人耕地,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判徒刑。
但,汲黯最后报告的那个事情,却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为什么?
以马欺官府,以取复民之利。
这个事情,往大里说,要是上纲上线的话,那绝对能安上一个欺君之罪!
而且,欺骗的这个天子,还是汉室朝野最有民望,最得人心的太宗孝文皇帝。
袁盎向来自诩太宗忠臣,孝文孤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背上这么一个罪名的。
所以,他立刻就哭着道:“陛下,臣完全不知情啊!”
刘彻看着他。
刘彻当然知道,目前太仆衙门的这些问题,并不是袁盎搞出来的。
袁盎也没有那么大能耐,上台两三年,就将好好的太仆衙门搞成今天的样子。
实际上,类似这样的情况,早就存在了。
只是袁盎上台后,因为他只顾着关注内厩的情况,而很少关注外厩,而加上刘彻大力推行马耕,有利可图之下,很多袁盎的朋友和知己,纷纷参与进来,想喝一口汤,而太仆的官员,在过去早就干过无数次这种事情了,挖国家墙脚,算得了什么?
发展到最后,下面的人甚至都懒得跟上面报告了,只要有人塞钱,他们就敢借。
就这样,袁盎被他们带到了沟里。
对这个情况,刘彻早在去年就已经摸清楚了。
能憋到今天,完全是看在袁盎的面子上,不忍心看袁盎受窘,一直徐徐布置,将所有问题和计划都考虑清楚了,才来捅破这个脓包。
不然,刘彻完全可以在春耕或者夏忙时来把这个脓包捅破,到时候,袁盎就真的非死不可了!
“朕相信太仆确实不知情……”刘彻缓缓的开口为袁盎开脱:“但太仆御下不严,有渎职之罪,不再适合担任太仆了,其罢太仆,为江都王太傅!”
“臣,谢主隆恩!”袁盎立刻就叩首拜道。
只是罢太仆官,平级调往江都国为太傅,对袁盎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更重要的是,他能借此跳出这个漩涡,去江都避祸,过个几年,未尝不能起复。
天子金口一开,群臣自然都立刻跪下来,道:“臣等奉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事情只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时候。
刘彻又开口了。
第663章 【南巡】(三)
“左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戍。”刘彻环看四周臣子,缓缓组织语言,说出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倘若只是想反腐,需要皇帝亲自下场吗?
完全不需要,一小吏足矣!
难道还有谁敢对抗君权吗?
唯有要重定地水风火,改写游戏规则时,才需要皇帝亲自下场压阵。
“昔者,天下初定,朕皇祖高皇帝,便令相国萧何,定下以算赋为国家治库兵车马之用的律令,及朕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查前代马政之失,乃下‘复马令’,明告天下‘养马一匹,则复卒三人。五大夫以上爵,用为吏员’。太宗何以如此?车骑者,国家武备也!”
复马令是始终贯彻在整个西汉王朝统治期间的国家马政指导思想之一。
根据这条命令,百姓养马(战马)一匹,则可以免三人兵役,若这个百姓的爵位在五大夫以上,则可以自动当选当地廧夫或者衙役官差一类的低级吏员。
当然,假如遇到战事,这些人就要自带干粮马匹,随军出征。
这是汉室为了鼓励民间养马,同时加强民间预备役骑兵建设的最主要策略。
如今北地、陇右地区的特权阶级,北地骑士,就是在这条命令下诞生的产物。
这些骑士,基本来自于小地主以上的家庭,从小营养丰富,发育良好,身体强健,善于骑射,是汉军骑兵部队的中坚组成部分。
而汉室对他们的待遇也非常高。
除了享受复马令的优待外,还给予了他们比山东复的社会地位。
所以,北方地主阶级,争相养马,训练子侄,以成为北地骑士为家族荣耀。
这很正常。
后世天朝政府,要是某天发布公告说,要是有人能买一台XX机械,同时熟练掌握了这机械的使用方法,那么,立即特招入伍,同时给予老红军待遇,你看看,整个国家上下会不会打破头?
但,这条复马令的局限性也很大。
能养得起金贵的战马的家庭,用屁股想都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小家小户。
自古穷文富武,在这个自耕农家庭都很难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的时代,想要供养一个脱产的练武骑士和他的战马的家庭,起码也得是有几个佃户的地主家庭。
所以,复马令下达二十余年,民间的养马高潮始终没有到来。
反而限制了底层的民众向上攀登的道路。
泥腿子们没钱买马,更遑论学习骑术了。
所以只能在材官和强弩部队里混。
而有钱有势的地主豪强子弟,则凭借优良的家境和充足的资源,练就了一身精湛骑术,入伍就直接进了骑兵部队,稍微表现好一些,马上就能得到提拔,然后就是火箭式升官。
典型的代表就是李广。
区区十几年时间,就从一个投军的北地骑士,迅速成为了汉室封君,九卿之一。
这些年来,汉室优秀的年轻高级军官,也基本都是如李广这样的出生优渥的地主家庭。
像白起起于卒伍,灌婴拔于屠夫,韩信出于游侠,这样的例子,在最近二十几年,几乎从汉室军队里绝迹了。
所有的高级军职,基本都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流动。
贵族勋贵和地主豪强,根本不需要耍阴谋花招,轻轻松松的就将泥腿子们排除在统治阶级之外。
这对刘彻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就连动物都知道,不要近亲繁殖。
人类早在蛮荒时代,就已经知道,要接纳新鲜血液,改善族群的基因。
倘若不能让上下流动,使底层民众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晋升为统治阶级。
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政权,迟早要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刘彻之前以考举打破了贵族豪强对文官政治的垄断。
现在,他决定打破北方地主贵族阶级对武将的垄断。
而这个切入点,就是马政。
如考举一般,刘彻至少要让自耕农和小地主,也加入到竞争中来。
是以,刘彻话锋一转,道:“复马令,推行至今,固多良将自其出也,卫尉广等,就是明证!然,朕还是觉得,仅仅这样不够,民间保有的马匹数量还是太少,就连挽马也是少之又少,关中去岁春耕,甚至十户无一挽马,至有贪官污吏与奸商联手,私盗国家官马,假与庶民,收取高额租金!此朕甚不取也!”
群臣顿时就是诚惶诚恐,叩首谢罪。
袁盎更是埋着脑袋,都不敢见人了。
天子指出的问题,确实是事实存在的。
“朕欲令民多养马,民马多则骑士多,纵有劣马,亦可耕地播种,有利农桑,卿等皆士大夫贤良,明于文书典故,未知可有能教朕者?”刘彻伸手张开,向四方问道。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但作为皇帝,他不能亲自提出来。
皇帝亲自提出某个政策,将会导致一个后果——万一出了差错,这锅,就只能由皇帝背,且在其过程中,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和谐的事情,伤及到了某些阶级的利益,那这些阶级就会将怒火直接喷向皇帝。
刘彻虽然不惧怕这些问题。
但,有个背锅的,总比直挺挺的去承受来自下面的怨怼强。
最起码,这样一来,有了好处,是陛下圣明,出了差错,惹了怨恨,那就是奸臣之过。
从古至今,中国的皇帝,都是这么玩的。
刘彻并不想破坏这个游戏规则。
而且,刘彻早就安排好了演员,并不怕臣子们提出的建议和意见,偏出他划定的范畴。
而刘彻这一出口,早就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的大小官吏,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当然,对多数官员来说,他们并没有君前奏对之权。
在天子没有指名或者准许他们提问前,他们是谁都不敢动。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拥有君前进奏权的巨头们,一个个都在心里祈祷,这些家伙千万不要回答的令陛下满意,好使大家能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
而过去的经验,告诉这些人。
他们有极大的机会,可以在天子面前刷一波脸。
原因很简单,在这样的敏感问题上,九卿及两千石巨头,假如不是有十足把握,否则不会轻易表态——万一没有揣测到天心,那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极为丢脸!
是以,九卿及两千石在这样的场合,通常会保持沉默,而是让下面的人去当炮灰,去试探天心,当试探出天子的心意,他们才会出手。
炮灰们,当然清楚自己的地位。
但首先,天子会因为九卿胡说八道,而心生不悦,但绝不会因为一个千石左右的小虾米的异想天开而降罪于他。
其次,这么多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机灵鬼,能命中天子的心意。
所以,炮灰们虽然都低着头,但每一个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每一个人都明白,只要能准确挠到天子的痒处,那么,自己的前途,从此就将一片坦途。
许多人都仿佛看到了张释之、晁错在跟他们招手。
于是,场中就出现了奇怪的一个场景。
九卿及两千石们,低着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而更多的中低级官员,却涨红着脸,大脑全速开动,检索着他所能想得到的所有资料和知识。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