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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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起走路的感觉。”
阡一怔,这语气,像极了从前吟儿的欲言又止——“没什么……你的背,很暖和……”如果,当时的他,可以看见吟儿脸上的红晕,他会不会察觉,其实,他对吟儿,有丈夫的责任……
“为什么喜欢,和我一起走路?”阡带着些许诧异问慧如,他不明白,何以慧如会有和吟儿一样的表情。
“因为,盟王像爹一样。”慧如耷拉着小脑袋,露出难得的可爱一面,“站在盟王身边,一起走路,感觉很舒服,很亲切,很温暖,还很安全,就好像……和爹走路一样。”
阡笑起来,第一次听有人说把他当爹。
“我将来的夫婿,最好也要有盟王这般,举世无双的武功,人心所向,一呼百应。”慧如憧憬着,“可是,那个人,终究不是盟王。”
“哦?那是为什么?因为你长大的时候,我已经年迈了?”阡笑着问。
“倒不是年龄的缘故。”慧如摇头,认真地说,“就算我长大的时候,盟王已经年迈了,那用我前半生,续你后半生,不是一样可以吗?”
阡不禁一震,这何慧如果然是过早地成熟:“那又是何故?”
“因为……盟王不是专属于黔西的……”慧如黯然说,“盟王从来不会为了谁,停泊在哪里吧……我也听说过那被誉为大理第一美女的蓝姑娘,盟王没有为她,留在大理,盟王将来的伴侣,一定是最配盟王的那个,心里装着的,是天下……”
“我的这一生,不会再有更多的伴侣了……”把心闭上,是不连累别人最好的办法。阡想着,已逝的玉泽、失踪的云烟,他这一生,本应当再也无牵无挂,让一切都成往事,可是,听着慧如的话,为什么就是忘不掉那天营帐中吟儿的泪眼?难道在自己的心闭上之前,吟儿已经走进了心里吗……
“盟王,今天我帮你得到解药靠近杨宋贤,之后,如何挽回这个兄弟,就要看盟王自己了,慧如在旁边看着,知道攻克魔门对于盟王来说并不艰难,可是,征服人心真的不易,更何况,这杨宋贤还是盟王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能靠手段,不能使心机,必须真心实意,还难免会碰钉子……”
“等宋贤恢复了记忆,知道我今日借着意外极尽全力讨好他靠近他,他不知要怎么嘲笑我。”阡面带微笑,仰望残月,此行凶险,却踌躇满志,吟儿,我定会让宋贤恢复记忆,定会将云烟救回来,定能把轮回剑留下,也必然如你所愿,找回从前的那个我……
却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月虽残缺,却明亮皎洁。
吟儿的心头,预感有些不安,倒不是为了胜南,而是为了何慧如的话——
“盟王,背叛盟王的人,就该死。”这个预兆,真是不详,吟儿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不详在哪里。
“盟主,担心什么!宁孝容充其量只是林美材的一个属下,可何慧如却和林美材平起平坐是魔门六枭,而林兄弟呢,林美材逢他肯定败!他们俩一起去,还愁要不到解药?”海逐浪走到身边来,笑着说,一句话三个参照物,全都是林美材。
“海将军,我不是担心他要不到解药,而是,在考虑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吟儿托着下巴来回踱步,“何慧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偏激了……哪里有绝对的服从?显然有别人背叛过胜南啊……”
“别人?”海逐浪有些紧张,“哦,你是说,她会不会找别的人也下过手?”
吟儿点点头:“是啊,最近联盟里,应该没有别人顶撞胜南、被何慧如看见了吧?要是有,就糟了。”
“糟了!”海逐浪大惊,“要说有,还真有一个啊!”
吟儿蹙眉,海逐浪周身发寒:“我都忘了有这么件事了,盟主,那天你身受重伤被越副帮主和洪山主带回来,他们二人,不知怎的就争风吃醋打了起来,围观的越来越多,大家都束手无策,何教主就像今天这样,毒倒了洪山主,还说了一句,凡是扰盟王忧心的,她何慧如必将帮助盟王驱除!洪山主,会不会?”
“不会。”吟儿摇头,“瀚抒现在身在川蜀,她想害也鞭长莫及,时过境迁她也没有这个动机,当时的说法,应该只是个警告,之后触犯的,她才会下狠手。”
“之后,之后不就是慕容荆棘和杨宋贤吗?”海逐浪摸摸后脑勺,“没别人了吧?”
“怎么会没有……”吟儿倒吸一口凉气,“联盟近来不是传遍了,蓝玉泓是被柳峻安插到胜南身边的奸细?海将军,你立刻带些人马,在联盟和五毒教附近搜一搜,尽快找出蓝玉泓的行踪。一有她下落,随即通知我!”
海逐浪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忘了,蓝玉泓她串通柳峻来围攻林兄弟的事呢!”
吟儿心里紧张,不错,何慧如毕竟是五毒教的至高无上,她说到做到,不像蓝玉泓那般嘴硬心软,她承诺了就一定兑现。何慧如最近目睹了太多胜南的喜怒哀乐,却不了解胜南和这些人的千丝万缕,她既然决定了慕容荆棘命不留,那当然更认定了蓝玉泓最该死!
吟儿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让我料中了,如果说何慧如伤了慕容荆棘,正好是胜南宋贤接近的转机,那么,何慧如让蓝玉泓也遭到慕容荆棘一样厄运的话……
玉泓姑娘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所以,才这么长时间地杳无音讯?如果没有,那还可以有一线生机,可是——偏偏这解药,还终生不得再取?也就是说,本来就不容易取的解药,纵使是胜南和何慧如,也最多只能取来解救一个人的分量?
吟儿哭笑不得:这哪跟哪的教条,何必这么凑巧!希望、希望是我多心了……
第三十五章 兄弟三;复当年(5)潺丝
日落西山,慕容荆棘和杨宋贤,现实面前,不得不束手就擒——
泥沙飞涌进慕容的眼,虚弱的她被他拉着择路而去却没有方向!没有方向,因为宋贤一近寒潭,忽然双目失明,什么都模模糊糊看不清!难道……他的失明……是因为旧伤复发?!
这样也好,让他带着她逃跑,而她做他的眼睛,不管后面谁在追赶,不管多累,不管多凶险……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却出于本能地往后看,身后黑点已经越来越鲜明——那个令人憎恶的悍将,他自发现了他们起就一直苦苦追赶,似乎要定了他们的命……
慕容急切地扯住宋贤衣袖:“宋贤,你眼睛……还好么?怎么会突然看不见?那个人他……他快追上了……”
宋贤听得身后风声四起,而慕容却中气不足,不禁心底骤生一种勇气,抓紧了慕容的后心,用内力将他二人速度又提升了些许,可不一会儿,他身旁慕容发出一丝痛苦的惊呼,他脚底一磨,就此站停。
他知道慕容为什么惊悚如此,后面是追兵,而前面,却是一种空洞,前面,是断崖!慕容左脚悬空,右脚近乎失足,往下看去,一阵眩晕……
宋贤的眼睛虽然毫无起色,听觉却空前敏锐。空空荡荡,耳边只剩下诡异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静,荒寂山林里,这样的蠢蠢欲动汇集成脚下凶残的禽兽天堂,宋贤听得见悬崖的方位和高度,也听到这悬崖下端没有规则的血腥杀戮,他明白,出口不会在那里。
宋贤,你知道吗?出口其实在心里,在你自己的心里。慕容在那一瞬间,捉紧了宋贤冰冷的手。凭直觉,宋贤判断出慕容半个身子已经越过了崖界,立即后退几步抱紧她退离险境。虚惊一场,慕容死里逃生,情绪起伏着既心有余悸又激动不已,定神之后,竟然想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震怖:被爱情滋润的死亡,不必痊愈。
背水一战,无可避免。来者面相古朴怪异,衣着却非魔人,加上适才断续有过交手,令宋贤和慕容都心知肚明,来者是金人。
“棘儿,你怕么?”宋贤笑问。
“怕?有什么好怕?”慕容强行支撑,云淡风轻。
“杨宋贤,都已经瞎了,还佯装什么天不怕地不怕!”来人的声音里,充斥着已经得胜的满足。
“他没有瞎!他只是短暂的看不见!”慕容心底怨气被激,情不自禁说。
宋贤立刻将她拦住,一笑而过:“原来是老相识?是不是盼望着这一天我双目失明盼望很久了?”
来人冷笑,不答话。宋贤笑着提剑:“想不想试一试,我看不见的时候,你能不能打败我?”
来人荒凉的面目中闪过一丝受伤:“死到临头何必嘴硬!”硬字一落,杀机毕露。谈笑中,宋贤剑也出击,粘缠又精致,秀丽而精巧,慕容勉强站稳,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看他。
从背后看去,他的影子颀长,夕阳的余光微弱地洒向地面,却遮挡不住他带来的晴空万里的气息。不错,宋贤就像是春夏之交、一望千里、浅蓝色、拥有着醉人阳光的晴空,而潺丝剑,实在是融入空中绣入天幕的连绵密川,起点无际,终点无极,一道道起伏交织,一丝丝聚散依存,依旧是融情于剑,看多了战场的惊心动魄,人事的勾心斗角,到小筑里品一口沁脾清茶,那香味足以杀尽一切喧嚣,磨平所有凌厉,该喊的,该恨的,该拼的,该戮的,都被融化,弹指间形成该回味的……
这便是战场,于无声中静谧中轻轻剥开的一层画纸,终究挡不住强势的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漂亮,他的人,他的剑。
慕容纵使被他吸引,也终究看清了一点——他的对手,剑法绝对毫不逊色!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如果说宋贤的剑法引人入胜、耐人寻味、诱人沉浸、沁人心脾,那么敌人的剑法无疑夺人耳目,耸人视听,骇人听闻,惊人肺腑,令人连看都不敢看……凶残,野性,狂暴……一切绝迹于江湖的血腥杀戮从对方手中复生壮大,没有词汇能够精准形容他的剑法,因为表现不出那样内外俱撕的张力!
慕容刹那可以猜测,敌人对宋贤,有一种嫉恨!
没有什么会比嫉恨更令人疯狂,更何况是饱受摧残心力交瘁的嫉恨!对方的神色,说明了他嫉恨宋贤,而且不止一年两年!
宋贤身上几乎所有致命穴道都是对方攻击的对象,不过片刻,这些穴位一个不少分毫不差地全部陆续被笼罩于对手剑下擦磨而过,敌人剑剑夺命步步致死,一剑遭拒,另一招已然袭至新处转移阵地,实乃耗敌元神损敌体力,料想宋贤失去记忆很快便会败阵。
然则宋贤毕竟剑法高强,素来不畏艰险、乐天知命的他危难当头镇定应敌,剑风落处剑法一如既往,潺丝剑犹如黑暗之中被一道火光照亮的一角雨幕,冷倚斜风,轻点夜幕,巧缀星侧。
而敌人,在百攻不破之后恼羞成怒,新一番攻势和着九霄暮笛以翻江倒海之力汹涌侵蚀潺丝剑身,企图创造出宋贤的破绽长驱直入,敌人双眼熬红,告诉宋贤:他对宋贤的嫉恨,在海枯石烂以后依旧至死不渝!
这一道强烈寒光,刺得宋贤清清楚楚:这世上,好像有各种各样的恨吧。私仇,总是比公仇要渺小,却要密切紧张急迫焦虑得多,因为微不足道,所以才更加显眼,直至在一个人生命中举足轻重为止……
宋贤一笑,他失忆了,未必不是件好事啊,已经记不得,先前恨过谁……却也同时不记得,先前爱过谁……
以柔,克刚。
缘分使然,宋贤与敌人,前者存温文儒雅之气,因而剑中显文,染墨山水,轻如山涧西风,几乎全然不见,后者却剩山野村夫之质,剑法却是外表粗糙内涵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