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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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别哭,别怕!”
他的脉搏,停了。
她的天地轰然坍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事,只是痴痴抱住他尚还温热的身体,不哭,也不笑。
天下苍茫,静白曼舞。
倒在地上的赛嫣不知为何却呜咽哭出声来,“莫怀臣,莫怀臣,你不要死。我不抓你了,我不来扰你家园,我不跟她抢你了,你不要死!”
倾瞳似全听不见,她大睁着眼,却看不见寇天拄着墨刃蹒跚从冰雪那头走来,居高临下看尽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只是忽然感觉到有人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他死了,跟我走。”
倾瞳被他一拽,却似回复了精神,一掌狠狠打开他的手,凶得似欲炸毛的刺猬,“你放手!”
“莫怀臣死了!”
“……”
“你,你傻了?难道预备这么抱着他的尸首不走了?”
“又有何不可?”倾瞳撩开他的手,垂首专注为爱人拂去面上的落雪,“他还没做答应过我的事,他说睡一会儿,我就等他醒来。”
“他若不醒呢?”
眸如子夜的黑,被不断涌出的泪冲刷得如此冰冷,净得再无一丝生意。她只是毫无顾忌地拥紧不再呼吸的爱人,温柔在他耳边低低呢喃:“你说过不再骗我的,你说还会遇见你的。我这次信你,永远……”
炯炯双目一瞬巨震,胸口疼得几欲碎裂。因为寇天骤然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对莫怀臣怀抱着怎样的感情。
好似自己当日一般,执著的,毫无理智的,决不肯接受她的死讯。因为爱得太过疯狂,因为灵魂无法承担,所以才逃避着这样残酷的悲伤。
到了最后,她还是他的。
莫怀臣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活着,让她死心塌地;死了,令她塌地死心。他的一场追逐心动,显得这般荒唐可笑。杜倾瞳,我的童若,你这个无情的自私的倾国妖女,为何从头至尾,都不肯回头稍微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可是,我竟然该死的,居然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为另一个男人失神失魂,心痛而死。
寇天咬牙,再咬牙,咬得牙关咯咯作响。倾瞳忍不住抬头,埋怨一声:“你好吵。”
身边高大的男子毫不客气一把推开她,自己也趔趄一下,却轻易将莫怀臣的尸身夺了过去。倾瞳大惊直扑上来,“蛮子,你干什么?”
寇天不过盘膝凝神,狠狠一掌击在莫怀臣的背心,将余下所有的真劲全数送入那人的身体。
不知是因为心痛还是身痛,他面上的疤痕绷紧了,越发显得土匪般残暴孤绝。面对她的惊悸神色,他倏然闭紧眼,咬牙的凶狠却那般自嘲,一如那日崖上悲寒穿心的厉风,“你再多讲一句,我就放手,让他死绝!”
☆、芙蓉江山
凌瞳六年的元宵灯节,比往年更热闹些。
因为禹华城的一品将军今日娶妻,他的妻子,是当朝的承婉公主。韩将军长相俊美,生性不苟言笑,偏偏对这位公主爱得死去活来,据说等了她整整八年。所以一朝美梦得偿,恨不得要给全天下都颁下请柬,邀请人家来看他的大婚。
凌帝虽然常常烦他不驯服,却也十分大方,不仅赐下厚礼,还亲自从濂贺赶来了禹华过元宵节。他身边最能干的女人想出个别致法子,邀请能工巧匠,制出千种万盏各色花灯,挂满街头巷尾,也是借着喜气让凌帝走走民间、与民同乐的意思。
韩冰喜气洋洋迎了新娘子,转头应酬高朋满座,一面叫下人小顺去门外三条街口瞅着,若是皇上来了,赶紧飞回来报他接驾。小顺伶俐答了一声,跑出去却又退回来,韩冰抽空瞅见不由生气,他却赶紧比了个手势,“不是皇上,是那位,那位……来了。”
他?
韩冰面色一敛,快步走出大堂,就看到模糊夜里那袭青色袈裟,好似凝着夜水的佛光。他单腿跪地,“见过静空大师。”
那人只是十分柔和地笑起来,“在下已是方外之人,将军何必多礼?今日故人大喜,贫僧亦感开怀,特来道贺。”
韩冰似乎挣扎了一下,却不起来,“大师若肯答应在下一个无礼的请求,在下才起来。”
那人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抬起韩冰的手臂,“韩将军十年相候,足见真心赤忱。她一生坎坷磨难,终肯出嫁,亦是决定放弃过往的证明。红尘苦厄交杂,贫僧只愿你们从此平安幸福,带到祝福便罢,又何必相见?”
“可是……”韩冰情急,抓住那个人的手——他是他曾经的王,他深爱的女子等待八年的男子,他是那个温润如玉,却在八年前毅然抛下皇位出家为僧的余箫。
“可是……您八年不见承婉公主,难道也不想再看看那个人?今夜我大婚消息传遍全国,她必然知晓,我,我想,她也可能如您一般,来这里看看。”
身外之夜,热闹喧嚣。
余箫的眸子深处亦吹起淡淡涟漪,微起皱纹的眼,却送出一个清净的笑。静如菩提,痛定而后,放开的,放不开的,终是此生此心,永不后悔的祝福。
他拍了拍韩冰的手,却转身而去,几句佛偈连着告别,如青衣一般,冉冉消失在点点花灯的巷子深处,“海外生菩提,繁华总入欺。情孽空自转,佛缘随青衣。将军保重,贫僧去了……”
韩冰怔怔立了许久,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凄凉。
当年盈瞳公主重伤回来,没能拦住遁入空门的皇上,去居然不顾所有阻碍,将帝位拱手让给了堰丘凌帝。哦,不对,应该说是凌瞳盛世的帝王。凌帝是个有手段的君主,他一时礼贤下士,一时又痛下杀手,赏罚严明治国大道,终于令历越群臣不得不服,然后心甘情愿奉他为主。他又花了两年,最后索性把自己的新娘李娉认作干妹妹,然后带她回到了绍渊,终于兵不血刃地取了绍渊大权。
他曾痛斥凌帝堂堂一国之君,卑鄙到要去利用李娉这个孤弱无势的女子,凌帝居然大言不惭地对他说,朕这么做是为了不打仗不死人,你想为你心爱女人跟我叫板,先打赢了我再说!
韩冰有时候真觉得这个一统三国的君王没有半点帝王风范,比土匪还土匪。偏偏这人的治国之道令一统的三国逐日强大,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刻苦勤勉。连虎视眈眈的蒙族,当年也由赛嫣公主带人来到中原,签下国书百年内互不侵扰的和书。
也许,他的确是心机过人,能人所不能的一代霸主?虽然承认这一点,韩冰的确有点不情愿。
韩冰想得有些出神,不提防被人拍在肩上,“好日子,你在外头吹凉风!”
韩冰一惊,看见来人,心头一个霹雳,“皇上!”他忙要跪,被那人内力一拂居然就没跪下去,“今天你倒穷讲究了?你见朕不跪的时候,多了。”
对面的男子似未曾改变,只是随着岁月流逝,容颜越显阳刚深邃。一头张扬红发终于肯安稳地束起,紫金冠堪堪富贵,举手投足霸气天成。
韩冰和他别着来也不是一年两年,说起他要杀自己或者抓他蹲牢的次数,怕是一年也要三五回的,不过自己如今依然完好无损,所以对这个帝王也不是十分惧怕。而他肯亲自前来,亦令他感动,韩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皇上亲来,臣愧感圣恩。”
寇天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圆月,目光清虚了些,还是漫不经心,“八年,你也算得偿夙愿,朕当然要来贺一贺。”
韩冰暗中苦笑。又一个放不下的人。
他空悬后位多年,他将自己的天下命名凌瞳,他是个好的帝王,却对那个女子,太过执著。也是,天下间哪有一个男子,能不为那样的倾城绝色而深深震撼?
天上月圆十分,今夜感觉团圆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他自觉有点罪恶,尝试开口问了一句:“皇上,为什么不找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决绝而去,但决不可能落入石缝之中无迹可寻。杜大学士告老后,与二女儿游历山水,行踪不定。但是据说长居堰丘的大将军司马锦,与妻子伉俪情深,生下了三个儿女。一大家子人,总是没处可走的,依照她当年的性情,决不可能一丝半点都不联系。
八年,他知道等待一人回头看自己一眼是多么心酸痛苦,他只是不信,眼前暴烈如火的帝王也能默默忍受,多年以来不闻不问,不置一词。
寇天闻言却笑了,不羁的豪颜隐约几分沧桑,“因为;朕也有朕的骄傲呢……”
韩冰一时没了言语,听见凌帝淡淡地感慨,“记得第一次见她,也是上元节。还是司紫想得周到,这些花灯,真是漂亮的,好像她那时候的眼睛。”
带着火焰的轻暖,燃烧了他心扉的眸,他不想将那长久的思念称之为痛苦。因为,她在看着吧,他是多么的强大优秀,他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她也会遵守承诺,在每个上元节,在他听不见看不到的地方,为他吹奏那首《思幻》么?
他还有雄心,他有用不完的精力,说起来,他要去把不听话的刘慎之揪回来,亲自拔掉那个老匹夫的一把胡须。自己不过让他去监督铜矿勘采而已,他居然骂他是大材小用的昏君,然后又给他递了一次辞表。说起来那个死人留下的一群人,没一个好招呼的。只有鬼和尚好支使,只要管酒管肉,让他哪里跑腿人家都没有异议。自己这边也不叫他省事点。譬如雷鞘这轻佻小子,把个司紫烦得都不愿与他同席吃一场热闹喜酒。堂堂大国的圣女,颜面都丢到哪里去了,连他这个主人的面子也掉尽了。
他正想得咬牙切齿,韩冰府里的小顺跑回来,将一个托盘高举过头,“将军,有人送来的礼,夫人她让您过目……”
韩冰转回头,却看到花容焦急的娇妻李娉,“娉儿,怎么了?”
李娉显然是跑来的,匆促得语无伦次,“冰,她来了,他们来过。”她一抬眼才察觉树下的暗影里站着的凌帝,顿时住了口。
韩冰忙捡起盘中礼物,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夜幕中流泻光华。还有两个,一是自己当年临别交给主帅的那块熟悉令牌;一张是水墨小品,上头勾描着一个自在高飞在天上的纸鸢,下头却没有线,也不再有放纸鸢的人。
几行清隽潇洒的小楷,寥寥却令人心暖。
“将军宝剑,纸鸢九天。情缘自定,合好百年。”
落款竟是:“知名不具。”
韩冰急忙问:“什么时候送来的?什么人送来的?长什么样子?现在人呢?”
“见过皇兄……”李娉欠身行礼,悄悄拉了一下韩冰的衣袖,“说是早在那里了,没见到人。我是出来见客,不小心撞到了礼物,才看到这个……”
顿时,两道灼灼视线直射而来,似欲探查她这话的真假,“是么?”
李娉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