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探秘录-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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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一下子无比明晰起来,悲凉、凄厉,让人听了忍不住有对生的绝望。
从山洞里缓缓走出一队装饰奇特的异族人,野鸡尾翎插在头上,脸上涂抹着血红的染料,男子腰际绑兽皮短裙,女子胸部绑兽皮小袄,下身同样的兽皮短裙,腰部裸露在外面。
袁森退到山壁边上,仔细打量着这群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谢望安所描述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每人手里都举着一支火把,火把熊熊燃烧,在火光的映衬下,袁森能够看清他们脸上所有的表情。
眼皮自然地合下,他们神态虔诚,亦步亦趋,缓缓朝前走去。队伍前面是个黑面老者,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凄厉的歌声从他的嘴里飘出。那歌声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能够让人的灵魂都追随着他的曲调,变得时而悲伤,时而凄凉,在这交替的情绪中,逐渐有生的绝望。
老者且歌且行,后面一丈开外的队伍跟着歌声慢慢行进,步调一致,可是他们走路的姿势却是很机械,像丢了魂魄的尸体,一摇三晃,僵硬得厉害。
一队人从袁森身边走过,一直向前,在黑面老者歌声的引导下,向山谷外走去。队伍在黑夜里渐渐模糊,歌声也慢慢变小,走远,淡化掉。
袁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远去,只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氛爬遍全身,这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他不知不觉地冒出一身冷汗。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民族?刚才看到他们离去的时候,袁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上比普通人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就像是一条线串起来的木偶,是被黑面老者牵着走的,他们没有灵魂。
“对了,他们缺少的是生气——”袁森失声叫道。
“人怎么会没有生气?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生气?难道——难道——他们全都是死人 ?'…'”袁森的心一阵冰冷,“可是,死人又怎么会走路?”
自然而然,袁森想到湘西解放前流传极广的“吆死人”职业,就是俗称赶尸匠,湘西常年兵荒马乱,客死异乡的人大有人在。而湘西交通不好,把尸体运送回去非常麻烦,死者家属一般就会请赶尸匠把死者的尸体赶回去。赶尸匠一般夜里赶路,白天在赶尸旅店休息,这个恐怖职业曾经吸引了许多探险爱好者的注意力,袁森也略有耳闻。
悠扬的歌声再次响起,歌声渐近,同样的是一队十多个人,在黑脸老者歌声的引领下,茫然朝山谷外走去。
袁森这次没有躲避,他就站在他们旁边,看着这群诡异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歌声变得凄厉起来,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人的心脏,疼得让人窒息。
“啊——”袁森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队伍应声而停,十多个人一齐转身,面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袁森连忙捂住嘴巴,不敢有丝毫动弹,他的心怦怦跳得简直要跳出胸腔。
一行人停顿了几秒钟,黑面老者仰天发出几声尖厉的叫声,队伍又重新转过方向,在老者歌声的召唤下,按照原来队形,如同失去魂魄的僵尸一样,缓缓朝山谷外走去。
袁森看到了,他们不是死人,而是瞎子,他们判别方向也是根据黑面老者的歌声来判断的。而且他们的眼睛不会动,眼皮合在一起,就连眼睫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为什么穆寨会有那么多的瞎子呢?黑面老者带他们半夜出谷,是要去哪里?
带着满腹疑问,袁森分开风中摇摆的藤叶,手持军匕,猫腰钻进山洞中。洞中伸手不见五指,袁森不敢开手电,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光亮很容易让你成为黑暗中的敌人共同的攻击目标。袁森脚步轻微,摸着洞壁,一步一步,缓缓朝前挪去。
山洞很干燥,隐约有风从对面吹来,看来是经常被使用,而且刚才亲眼见到两队出谷的穆寨人,已经可以肯定通入穆寨的洞口必定是这里。
据谢望安说,穆寨出入口把守森严,当年林婉带着他逃跑,尚要通过隐秘的湖边山洞,穆寨人自然不会让他一个外人随便进寨。
想到这里,袁森加倍地小心,行动尽量地轻到没有声音。走了十来分钟,前面空气流动渐渐强烈,而黑面老者引导瞎了的穆寨人的歌声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一人独唱,而是一群人混在一起的合唱。歌声乍听嘈杂、纷乱,各自为政,可是仔细一听,每个人所唱的节奏又是那么的明晰,不为旁人干扰。
歌声沧桑、神秘,仿佛是历经了千万年岁月的一声叹息,又诡异、凄凉,仿佛受苦一辈子的妇人在娓娓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袁森跃出洞口,藤条纠结的山洞外,是一片广阔的世界。绵延数里的平地上,燃烧着一堆一堆的篝火,篝火旁边,三五成群地围坐着衣着原始的穆寨土著人。他们安静地坐在地上,闭目低垂,仰头望向夜空,可是夜空漆黑一片,连星星也没有一颗。
篝火堆的不远处,是一排排的木头平房,平房三四间为一块,隔几丈远的地方,又是三四间一块,如是渐远,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
而篝火堆围绕的中心,却是一个巨大的木头搭建起来的架子,架子分三层,呈立三角和倒三角形,顶层上是一块大平台,离地十余米高。
平台上燃烧着熊熊大火,枯木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名胡须雪白的老者站在大火边上,手上摆着各种姿势,引吭高歌。
他所唱的,正是那些黑面老者唱过的远古歌谣,只不过他的歌声更为雄浑、沧桑,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灰意冷、悲伤落泪。
老者头上插着彩色翎毛,全身赤裸,身上赤红一片,还有许多血水顺着身体滚落在平台上。
袁森看着高台上的老者,面目狰狞,歌声悲怆,大风吹来,吹得老者摇摇晃晃,随时有从高台上坠落下来的危险。老者弯下腰,从水桶里舀起一瓢血水,一饮而尽,他突然扯开嗓子,歌声变得凄厉,如同女鬼啼哭,让人听了肝胆欲裂。
这时,围坐在篝火旁边的穆寨土著人一个个站了起来,面朝高台的方向,顺着老者的气势引吭高歌,歌声声传九霄之外。
土著人停顿片刻,又转过身来,自动列队,在为首黑面老者的引领下,垂手低头,仿佛丧失了灵魂的尸体一样,缓缓朝出寨洞口走去。
几百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结队走进山洞,走出山谷。袁森的心猛地一颤,这几百个人难道都是瞎子?谢望安口中恐怖如同恶鬼的穆寨土著人,竟然全部瞎了,这怎么可能?
袁森拖住队伍中的一个土著人,那人的身体转过来,袁森在火光下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的的确确,这个人已经瞎了。那人也不理袁森,又转身回到队伍中,摇摇晃晃地走进山洞,消失不见。
那些瞎了的土著人就像木偶一样,不管袁森多么无理地拉扯他们,或者将他们撞翻在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在歌声的引导下,走进山洞,走出山谷,去往未知的世界。
几个小时过去了,袁森也累得虚脱了一样倒在地上,古老的歌声已经遥远,数百名土著人早已走得空空如也,四周唯有风吹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年轻人,你来得不是时候——”生硬的汉语,惊醒了发痴的袁森。
抬起头,他看到的竟然是高台上作法的老者,他的面目已不复刚才的狰狞可怕,转而是满脸的肃穆和悲凉。
袁森惊奇,“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老人脸上展露出悲凉的笑容,在鲜红的血液映照下,显得说不出的凄凉和恐怖。他摸着袁森的头,道:“你来穆寨的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穆寨的人,必定要死!”
袁森脸色一僵,无论是谁,在这样一个诡异异常的地方,听到这样一句话,说不紧张那是骗鬼的。
老人抬头仰望苍穹,用蹩脚的汉语诵诗般地念道:“被神遗弃的民族,将会遭受最恶毒的惩罚。失去了灵魂的人们,你将走向哪里!神的光芒像大海一样浩荡,神的诅咒也是无人可以抵挡。神从西边而来,引领失去家园的罪人重新拥有故乡。可是无知的罪人总是用贪婪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过,用可怜的欲望挑战神的力量。强盗自西方而来逃亡西方,诅咒的种子沿着古老的栈道萌发生长。死亡的力量像诅咒一样……”
袁森大吼道:“你们是不是把独目青羊当做图腾的民族?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的身上有独目青羊的印记。”
老者面色一滞,混浊的双目精光毕现,他用手指指了指身后,意即文身是否在肩胛骨处,袁森点头。
老者厉声喝道:“既然远离了这里,你又为何要回来?”
袁森看着老者被鲜血侵染过的面庞,那张刻满风霜痕迹的脸上,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肌肉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
袁森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实在是难以理解这帮土著人,纵然苗人将他们描述得神秘莫测,可是如今贺兰深山中一切正常,又有什么能导致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呢?
老者坐在地上,眺望远方,缓缓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独目青羊的印记与穆寨有关的?是谁告诉你穆寨?”
袁森既然来到这里,也不隐瞒,于是将自己怎么在三进口古玩市场遇到神秘测字老头儿,老头儿怎么根据自己身上的味道来断定他的身世之迷的过程,大致向老者说了一遍。
老者仔细听着,也不说话,突然一出手,扣住袁森的脖子,另一只手把袁森的衣服掀开,袁森的背部很大一块裸露在外面,贺兰丛林的冰冷的夜风贯进衣服,袁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者怒目圆睁,脸色突然变得凶狠无比,左脚支地,右脚勾起地上的一块尖石,抓在手里,用力地抵住袁森的胸口。老者一系列动作变化太快,袁森刚想要反抗,胸口已被尖石刺破,疼得厉害。
老者面目狰狞,吼道:“小子,你敢骗我,你身上哪里有独目青羊的印记?你是在用谎言欺骗伟大的青羊王。”
袁森心里一惊,知道不对劲,那测字老头儿说话半真半假,含含糊糊,自己一时不察,很有可能被他利用了。
袁森道:“没有独目青羊的印记,那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袁森立刻就懵了,他没有对着镜子看自己裸体的嗜好,所以根本就没办法确认自己身上是否真的有独目青羊的文身。他按照测字老头儿的指点,在三进口古玩市场拍了肩胛骨的照片,而且他早就想到老头儿会捣鬼,挑选的照相馆是老头儿最不可能算计的一家。
摄影师从拍摄到洗出照片的整个过程,袁森一直把他盯得紧紧的,他不可能有作弊的机会。那么他身上的独目青羊印记,势必就是老头儿留在他身上的?这测字老头儿高深莫测,在江湖上混迹了一辈子,各种袁森听都没听过的手段使惯了,所以袁森一时不察,才会着了他的道儿。
袁森越想越恐怖,照这样说,测字老头儿算计得这么准确,只为将他一步步引进贺兰深山,找到传说中的地下黄金和城翡翠琉璃宫?为什么他要不惜一切手段这么做?
袁森想不明白这些,可是他能真实地感觉到,测字老头儿背后的阴谋是那么的大。也许,贺兰山脚下的苗寨老人谢望安,也就是测字老头儿安排的一个棋子,目的是引诱他顺利走进贺兰山深处。
老者手上加力,尖石又深入几分,袁森肌肉一阵抽动,巨疼钻心,袁森要害被制,唯有俯首等死,挣扎不得。
老者把袁森完全制住,又突然将他扔到地上,尖石也弃到一边,颓然自语道:“罢了——罢了——穆寨已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