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摇光-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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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太后担心儿子,母子情深,令人动容。然你可知道,寡人的堂兄被你儿子奸计所害,险些丧命,至今仍未痊愈!寡人若成全你母子之情,却要将兄弟之情至于何地?”
郁慧气势一滞。
小皇帝想起尚在床上养伤的堂哥,禁不住悲愤从中来,果断乘胜追击:“更何况此次南疆之乱,是由西越挑起,当初西越犯我河山时,也不见尔等念及两国联姻之谊。怎到了此时,反诘问起寡人来了?寡人虽念旧,却不能以国殉私,不然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祖父和父亲?”
郁慧脸色骤变,虽然没了刚出场时候的气势,却仍旧镇定持重:“西越国事,我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插得了手?陛下责问错了人。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儿子平安,还请陛下念在同宗情份,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皇帝心下叹息,慧姑姑这算是服软了。他看了漠然在侧的谢同辉一眼,道:“请太后放心,只要谢木兰投诚,寡人自不会害他性命,保你一家团聚。”
谢同辉又露出那种清冷嘲讽的笑意。
郁慧道:“日后江山一统,还望陛下不要忘记今日之诺。”
郁连城看看面无表情的姑姑,再看看与她相逢陌路的丈夫,心下愈发悲凉。
如果当年祖父把她嫁给季轩,今时今日,想必是另一番光景。
郁慧得淡然向侄子行了个礼,退下,自始至终,没有看谢同辉一眼。
谢同辉对自己的这位慧妃,也吝啬地未曾投去一瞥。
小皇帝忽然就想起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老话。
于是他忧郁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小狐狸的共同点少的可怜,一只手就能数完。嗷嗷,将来如何进得了“一家门”?
谢同辉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一扫,笑道:“连城陛下,木兰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想要他服输,除非你能打败他。母子之情也许能打动他,若想以此为要挟让他认输,那是万万不能。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恐怕要劳烦陛下亲自将他捉回明域了。”
小皇帝皱眉:哪有老子教别人教训自己儿子的?这西越皇族,还真是特立独行。
谢同辉笑道:“如若木兰负隅顽抗,只不过徒增伤亡罢了。西越已经注定易主,如果连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所剩无几,那这一方天地,真是要雪上加霜。”
郁连城审视着他。
谢同辉叹了口气,眸中神色不甚分明:“季氏的后人还留在塞外,木兰哪里能讨了好去?只盼那位足智多谋的季小姐手下留情,不要伤了木兰性命才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眼前飘着小狐狸勾着嘴角的冷淡笑容,小皇帝心中默默内牛。
西越这边的交接事宜,小皇帝决定交给安阳公处理,他在离开偃城之前就给大伯父传了旨意过去,这会儿安阳公已经在前来太安的路上,不日就能到达。
而小皇帝自己,简单视察了一下西越皇都,然后召告天下,西越国除,易名为棋仙郡,从此隶属明域天朝,朝廷任命的第一任郡守,就是安阳公郁允陶。
小皇帝又派足够人马分别驻守棋仙郡各地,处理完这些事后,等不及与大伯父相见,便领着十万精兵经由棋仙关直扑边塞,捉拿谢木兰去也。
在这一路上,小皇帝的心情,那叫一个纠结,他一会儿想想那个不省油的谢木兰,一会儿想想“无情无义”的小狐狸,一会儿又想想刚刚从阎罗殿拽回来的堂哥。
在纠结中,小皇帝再度来到黄沙滚滚的塞外。
“报——”侦察兵一路高声来到连城帝大帐外,还未站稳,就见辛醉辛大人在里头掀开半尺门帘示意他进去。
小兵慌忙扎进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启奏陛下!西越大军攻不下摇光城,于十日前突袭我边防重镇平城时,被我军合围,西越全军覆没,谢木兰生死不明。”
小皇帝大惊:“……!”
枉他辛辛苦苦披星戴月赶过来,一切都结束啦?
辛醉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问小兵:“将摇光城、平城两处战役仔细说明。”
小兵道:“是!卑职等自奉命监察摇光城起,就一直藏匿于城中。西越第一次攻打摇光城是在六月初一,那时昭孝帝谢木兰尚在苗疆,领军的是他的伴读彦安之。季城主也不在城中,城防一直由几位里长共同商议。西越先锋军自西越通往摇光城的茶瓷商道而来,兵力更是十倍于摇光城,奇袭之下,势如破竹,摇光城几度告急,不过最终都化险为夷。”
“昭孝帝来了塞外之后,得知摇光城尚未拿下,震怒异常,亲率大军攻城。这一次战况比之前更要惨烈,双方都是砍人砍到手软,摇光城守军个个以一当十,根本连换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此到了第二天下午,连妇人和十一二的小孩儿都开始走上城墙杀敌。”
“此战的转机,就在第二天黄昏日落之时。摇光城的城门被西越军队撞开了个洞,即将城破之际,城墙上的人忽然消失了大半。一瞬的寂静之后,城头飞下无数羽箭,刹那之间遮天避日,犹如群蝗,快若闪电,而且射程奇远,异常精准。卑职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弓努,连位于军中的昭孝帝都不得不避退。不消片刻,西越大军的伤亡,竟比之前两天都严重,城下尸身如山,血流成河——”
侦察兵说着,脸上再度露出惊惧的神色,似乎又想起了那天黄昏所见到的炼狱血海。
郁连城眉头稍皱,问道:“是什么样的弓弩?”
侦察兵忙道:“卑职以前从未见过那样的奇特的军弩,后来听卑职的同伴刘奉之说,那很像是——像是——”
郁连城看一眼小兵略有些迟疑的表情,道:“但说无妨。”
侦察兵悄悄擦了擦汗,道:“刘奉之是军中的老兵了,他曾经——在季轩老元帅帐下效力。据他讲,早些年随军时见过同样的弩机,听当时的一个弓箭手说,那是季老元帅命人研制出的‘摧山弩’范本,要呈给先帝陛下——”
郁连城一惊。他对八卦秘事的掌握也许远逊季摇光,但若论到古今兵器谱,他自认比她……好吧,念在小狐狸有一个强大到变态的祖父兼老师……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和小狐狸比一比的。
“摧山弩”这个名字,他自认从未在任何一本有关兵器的卷籍上看过。
侦察兵续道:“这‘摧山弩’,据说可以连发五十矢——”
郁连城脱口而出:“连发五十?!”
侦察兵吓了一跳,忙道:“这是卑职听刘丰之说的,刘丰之又是听当时的弓箭手所说,他并未亲眼见过弩机发箭,所以真假尚未有定论。”
郁连城暗想:如此厉害的弩机,当时的军中若真有,为何没有流传下来?莫非小狐狸的爷爷有心藏私?
他这么想着,看辛醉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可知道此事?”
辛醉忙道:“陛下容禀,臣依稀记得十几年前,先帝驳回过一次季老元帅的提案,似乎是关于大批量制作弩机的。”
郁连城皱眉:“为何要驳回?”那么厉害的弩机,父皇没道理不同意啊。
“似乎是因为那弩机的制作工艺太过繁琐复杂,箭矢也必须是特制的,若要大批量生产,有耗空国库之嫌。先帝看过季元帅带来的弩机范本后,虽然想准了季元帅的提案,奈何工部和户部的几位大人联名上书……甚至还有一位大人当场就撞了柱子……先帝权衡之下,就将提案驳回了。”
郁连城心下很是遗憾:“不能大量做,还是可以适当地做一些吧,后来可还有这‘摧山弩’的消息?”
辛醉道:“当时先帝把‘摧山弩’的范本赐还季元帅,后来季氏府内珍藏名兵利刃的阁楼偶然走水,损了几样宝器,‘摧山弩’的几处部件因是木质,损毁最严重,从此绝世。”
郁连城心道:如此说来,很可能是季轩将弩机的制作工艺传给了小狐狸,她在塞外的那几年,做了一批‘摧山弩’用于城防。哼,我朝都没有物力做出的东西,竟被一个塞外小城弄出来了,小狐狸也不怕耗空了摇光城……
他这么想着,又问侦察兵道:“那之后呢?西越就退兵了?”
小兵道:“这之后,西越元气大伤,而且第二天早上,季城主就回来了,然后昭孝帝就撤了兵,在戈壁上藏匿行迹,两日后突然出现在平城城下。”
有缘千里
郁连城问:“平城之战打了几天,歼敌几何?”
侦察兵道:“于十日前开始,五日前结束,西越兵力十万,平城守军一万五,当时形势危急,求援的消息又传不出去,平城守将上下一心准备为国殉难之时,摇光城主率兵突袭西越大军后翼,而且带来了西越国破的消息,说谢氏皇族已向陛下称臣,昭元帝敕令谢木兰投降,其他将士只要愿降便能保全性命。这消息一出,西越军心大乱,一些兵将在当天夜里就偷偷逃离兵营,只是……这些人全都被昭孝帝斩杀以儆效尤,昭孝帝虽然极力控制,叛逃的人还是越来越多,有人甚至白日作战时临阵倒戈。如此过了几天,西越十万兵力剩了两万不到,而平城附近的城池得知此处战况后,已经先后有援兵到来,渐成合围之势。昭孝帝见无力回天,便带着剩余兵力突围。”
郁连城皱眉道:“被他逃走了?”这绝对是小皇帝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经过堂哥重伤事件之后,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谢木兰此人,绝对是个祸害,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小兵颤声道:“陛下恕罪,平城守将围歼昭孝帝突围残部后,西越兵士尽皆伏诛,可是,最后清点战俘时,却未见到昭孝帝一丝踪影。”
郁连城道:“可曾抓到他的近侍?”
小兵道:“内侍全都服毒了。”
“昭孝帝的那个伴读彦安之呢?”
小兵汗流浃背:“战死了。”
郁连城看了辛醉一眼,道:“此事就交给你了,若查出任何有关谢木兰的消息,即刻来报。”
辛醉领命。
然后,小皇帝沉默了会儿,有些扭捏地轻轻敲了敲桌子,最后咳了一声,才问:“平城之战以后,嗯,季城主呢?”
小兵愣了一下,慌忙答道:“季城主在援兵到来之后就撤回摇光城去了。”
小皇帝想要再问,却仿佛不知从何问起,纠结得黯然销魂。
辛醉在一边提点侦察兵道:“之后还有什么季城主的消息?”
可怜的小兵茫然道:“……摇光城暂时没有异动。”
辛醉暗道:真是只扶不起来的阿斗!
小皇帝心下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道:“都退下。”
在辛醉退到营帐门口时,小皇帝摩挲着自己不再圆润的下巴,追加一句:“吩咐大军,两刻钟后拔营出发去平城。”
辛醉领命而去。
小皇帝从袖子里摸出那只羊脂白玉镯,满面愁容。
为什么明明离得近了,心里的不安却愈发浓重了呢?小皇帝摸摸胸口,觉着堵得慌,嗳,果然中午不该吃那么多羊肉泡馍啊!
羊肉泡馍真是躺着也中枪。
战后的平城虽然有些许荒凉寥落,却依然井井有条。郁连城带着大军赶到时,平城郡守与一众大小守城将领列队出迎。郁连城一来就表示了对平城战之胜利的欣慰,继而颁了道劳军的旨意,只把大小官员感动得涕泪横流,山呼万岁之声在戈壁滩上久久不绝。
平城附近的一处山头上,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