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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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明婕瞪大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夕蕴。她不明白,这女人的自信到底是打哪来的?
“不信吗?不信就去问他咯。不过,记得把我刚才的每一句话,只字不漏地告诉他。”
“……”
~﹡~﹡~﹡~﹡~﹡~﹡~﹡~〖。安思源。〗~﹡~﹡~﹡~﹡~﹡~﹡~﹡~
夕蕴哼着歌,一个人从方明婕的园子晃悠到了东园。一路上,她的脚步看起来很轻快,神情显得很得意。总之就是精神抖擞,具体原因,夕蕴自己也说不清。大概是因为,她确定了方明婕并非是她的假想敌,而是真正的情敌。
爹曾说过,因为很多人再抢银子,所以它珍贵。所以,当很多人抢展越浩的时候,夕蕴觉得,即使他明明很差劲,也可以变得很珍贵。
不过,那股来路不明的得意劲,在夕蕴踏入灯火通明的东园时,顷刻,荡然无存。
“迷路了,走错地方了。”
怔愣了会,夕蕴脱口而出,转身正欲离开,身后响起如乐的声音:“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当家的等你很久了。”
“他想干吗,带帮手来打架吗?”果然,这的确是她的东园。
就是眼前这阵仗离奇了点,园子门口站了三排人,黑衣黑裤黑着脸,面色凝重、面无表情。正厅里还有一群人,看起来要和善很多,装束很统一,长长的袍子,斜挎着一个尺寸统一的木箱子。嗯,应该是药箱,这是群大夫,夕蕴很快就得出了定论。
就在层层包围后,展越浩泰然素若地坐着,手里握着一卷帐本,聚精会神。
听闻如乐的招呼声后,他抬了抬眸,勾勒出很温柔的笑。柔得,让夕蕴觉得毛骨悚然,危险逼近。她下意识地双手环胸,左右顾盼,想要寻找一些可以用来防卫的武器。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的反映,和展越浩料想的截然相反,这让他觉得很窝火。
“我悔了,我看错人了。原来你那么没用,吵不过我,就打算找人做了我……”
“恭喜你觉悟了,可是晚了。”眼角暗抽了下,展越浩还是坚持保持住了笑容,转首看向院子里的那些黑衣人,命令道:“把这女人给我拉进来。”
“别、别……拉我,我自己走,这就走。”不要跟会功夫的人理论,那是徒劳,夕蕴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小女子当能屈能伸。
在一堆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她缓慢地跨进了正厅,嘴里不住的碎念着:“真是流年不利,多事之春啊。”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她的伤啊!”见面前的那些大夫们全都愣着,展越浩无奈地低吼。
效果很好,大夫们闻言后,全都涌了上来,很快就把夕蕴包围了。
他们的笑容很殷勤,模样很慈祥。俗话说柿子要挑软的捏,面前那群就是软柿子了,夕蕴一反刚才的怯弱,用力推开他们,“搞什么啊,我没有伤。一群庸医,你们谁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病人。”
“夫人,我们……”
“不是说手腕被越蒙……不对,被狗咬了吗?”大夫们很为难,展越浩只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说这个啊。”夕蕴卷起袖子,露出那个齿印,总算明白事情的始末了,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在心里流转开。禁不住地甜笑了会,她才说:“不碍事了,我已经找街城的大夫看过了,也上过药了,只是还有点渗血而已。不过,这个故事告诉了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真谛。”
“怎么伤的?”听她轻飘飘的口吻,展越浩也懒散了起来。
“乌龟家的狗,强大了!我不去惹他们,它竟然自己冲出来咬我!算了,人倒霉的时候,做什么都不会顺心的。”
“乌龟……”展越浩困惑地眯起眼,轻声呢喃,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抬起眸,笑揉着夕蕴的发,满是宠溺地开口:“这些大夫都是扬州城最好的,还是让他们再看看;门口的那些人是保护你的,往后你无论去哪;都必须带着他们;不然就待在家里别出去。”
“……需要大夫看看的是你吧?”这家伙中邪了吗?夕蕴茫然地眨着眼,怀疑自己幻听了,要不就是展越浩病了,而且病入膏肓。要不然,怎么也不会对她那么好。
“笨妞。”嗔骂了她一句话后,展越浩看向东叔,撇了撇唇,示意他跟上,随后便握着帐本,跨出了房门。
笨妞……
有一年,盛夏,皓月,花玉楼羯鼓箜篌声声悦耳,里里外外热闹不堪。十五岁的钱夕蕴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用上了灵为斋最好的胭脂,顾不得任何人的阻拦,闯了进去。
她立在临门的那张大桌上,鼓足勇气说:“谁愿花二两银子,姑娘我今天就是谁的人了。”
他倚在二楼的雕栏上,深渊蓝长袍,翩翩风情,眸色暗潮,用微醺的口吻冲着楼下的她喊:“笨妞,难怪灵为斋的胭脂卖不掉,商人怎么能做赔本生意呢。你这张脸,这个身段,远不止二两银子。”
纵是再好的胭脂,也盖不住她潮红的脸色。他是展越浩,那年二十岁,一个她久仰大名的男人,他有一个妻叫夏影,亦是商贾之女,美艳之名动扬州,与他门当户对。即使如此,他依旧让无数待嫁女子趋之若鹜。他的话,如风,吹开了她的一池春水。
那时的她,不爱他,只想嫁他,仅此,而已。
……
夕蕴回神,不顾旁人侧目,痴痴地笑,猛拍了下自己的头,暗骂:“笨妞。”
第十六章
“笨妞,呵呵……东叔,你觉得这个称呼衬不衬她?”
东园的灯火被抛在了身后,展越浩负手立在池畔,忽而摇头笑喃。
“很衬!”东叔很坦率。
“十五岁那年的她,更衬。”展越浩说着,似是自言自语。言词间,多了一丝感慨。
她不会永远用十五岁时的眼神看他,也不会永远立在花玉楼的桌上等他,更不会永远都如当时那样的笨。
“当家的是想起了什么?”东叔偷望了眼展越浩,那么悠远的眼神,绝对是在思春。
“没什么。对了,东叔,你知道‘乌龟家的狗’是什么东西吗?”
东叔轻愣了下,面无表情,心底却在暗笑:“街城有个吴姓人家,长子名叫吴归,与夫人也算是旧相识。”
“哦,去把他家的狗抓来烹了,明晚我要在桌上见到这道菜。”
“……是。”
东叔微颤了下,今年的春很凉啊,难怪当家的想吃狗肉驱寒。
后来,夕蕴终于明白越蒙的那句“你死定了”意味着什么。那个少年很幼稚,无非就是想看她失去自由而抓狂的样子,所以,撺掇他大哥找了一群黑衣人寸步不离。
是真正的寸步不离,无论夕蕴睡觉、吃饭、游荡或是发呆……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后来的后来,那是五天后,一家名为“红尘外”的酒楼里高朋满座。酒楼的大门却紧闭着,朱红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不是畜牲不得入内。据说是某神秘人士包下了这里一天,用作密谋大事。
“果然是很大的大事呢。”某路人牵着孩子路过,盯着门上的木板看了许久,擦了擦额间沁出的汗珠,屏息听着里头的吵闹声,低声碎念。
“什么呀,畜牲集会吧。”路人身边的孩子,很不配合,童言无忌。
“你这孩子……”
某路人牵着孩子走远了,隐隐还能听见咒骂声,酒楼边的如乐一脸苦涩,看向她家主子:“夫人,你可以换个人送酒进去吗?”
“那怎么行,越浩说那些都是高手,传说高手很有警觉心的。换个人送酒,他们就不喝了……”话到一半,夕蕴猛地击掌,一脸兴奋,总算明白如乐在纠结什么了:“没关系,你去吧。等你进去之后,我会把木板上的字换一下的。”
边说,夕蕴边走上前,用力地把木板翻了个面。然后,她得意地敲了敲,眉梢飞扬。
如乐好奇地凑上前,轻声读着上面的字:“只有畜牲才可入内……夫人……”
“好了,这里交给你了。记得多送点好酒好菜给那些高手,等那些歌妓来了,让她们卖力些,行贿要彻底。我有急事,先走了。”说完,夕蕴依依不舍得回头看了眼,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高手们。
“可是,夫人……”如乐的叫喊声卡在了喉间,没有机会面世了,犹豫了会,她小心翼翼地左右观望着,嗟叹出声:“真是的,不喜欢这些高手,让当家的撤了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这样大费周章嘛……”
“如乐姑娘,传说中的好酒呢,夫人不是说还有扬州城最好的歌妓嘛……”
“来了,来了,酒来了。”如乐快步饶到酒楼的后院,冲了进去,心里头还在惦记着那木板上的字,难受极了。
高手群中的一员,见到如乐的身影后,赶紧迎上去,接过酒坛子,倒了一大碗。像灌鸭似的灌进了嘴里,跟着眉心舒开,豪迈地抹了抹嘴,赞道:“果然是好酒啊。只是……最好的歌妓呢?”
“马上来了,夫人不是给你们去找了嘛。”如乐垂下头,不着痕迹地翻着白眼。心里暗自嘀咕着:夫人果然没说错,没有男人不稀罕酒色的,高手也一样!只是高手比较擅长迂回,喜欢把最在乎的东西放在最后强调。
午时,有一群轿夫,从罗城到街城很卖力地跑着。他们一致地哼着小调,眉宇间有显而易见的欢快。可是,当到了街城,轿上的人翩然出轿,豪爽地扔下银子,大声的一番呵斥后,轿夫们的笑脸垮了。
晚春的日头仿佛在顷刻间被乌云遮蔽,风,瑟瑟地刮。人间万物,可谓一片萧条。
“你们怎么了,接了那么个漂亮姑娘,干吗还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有个同行出于好心,上前推了推那群轿夫,笑问道。
立在前头的一个轿夫回过神,露出粗鲁本性:“真他娘的吃屎了。刚才从这接了个男人去罗城,他硬是要给我们五两银子,还说穿着展家特制丝绸衣裳的人,从来不会吝啬。胡扯,尽他娘的胡扯!”
“大哥,怨咱们。那男人已经说了,等下会有个女人穿着展家丝绸衣裳租咱们的轿子,千万别接,会赔本。是咱们兄弟几个贪心,不听劝。”
“凭什么怨咱们,那男人长那么帅气,一点都不像个算命的,谁知道他会料得那么准。半吊铜钱!那么长一段路,竟然只给了咱兄弟半吊铜钱。就这半吊铜钱,还把咱们大骂了顿。”后头的轿夫气呼呼地冲上来大骂。
“哟,看不出啊,那么个衣着光鲜、模样俏丽的姑娘,居然那么抠门。”好心上来规劝的轿夫也觉得不可思议,目光不自觉地朝着那个女子看了去。
女人穿着桃色的襦裙,身子曼妙纤弱,走起来仿佛裙底生风般,撩拨起款款风情。一眨眼间,她就转过了巷子,弯进了一栋很精致的大宅子里。轿夫们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能预言得那么精准,这个女人所去的宅子,分明就是前不久前男人走出的地方。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展夫人来啦,我们家老爷和严公子等了您很久了。”管家模样的男人在宅子门口徘徊了会,见到夕蕴的身影后,迎了上去,谄笑着招呼。
“真是的,早知道该让你去帮我把那半吊铜钱付了……”撇了眼身旁宛如笑佛的管家,夕蕴满心懊悔,心疼着刚付给轿夫的半吊铜钱,那可以给小弟买好多好多的糖葫芦了。
“是,是,是老奴招呼不周。”
夕蕴干笑了两声,没再理会,相较下来,她还是喜欢东叔那种软硬不吃的管家。
之后的两人很安静,谁都没有再说话,随着管家饶过无数弯弯曲曲的小径,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