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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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晚了,我们从走廊、楼梯一直争论到街上。给我深刻印象的不是穆恩的观点,而是他那不容置辩的声调。这个新来的同志不是在讨论问题,而是带着轻蔑和愠怒在发号施令。
我们走到市区尽头,周围的房屋稀稀落落,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使我们大吃一惊(在这前后,我们经过了一家工厂或者一座军营的围墙)。我们赶紧拐进一条土路。一个士兵从着火的棚屋里出来,映着火光,身躯显得特别高大。他厉声吆喝,叫我们站住,我加快了脚步,我那个伙伴却没有跟上来。我转过身,只见约翰。文森特穆恩吓得一动不动,呆若木鸡。我马上再往回跑,一拳把那个士兵打倒在地,使劲推推文森特。穆恩,狠狠骂他,叫他跟我走。他吓瘫了,我只得拽住他的胳臂拉着他跑。我们在火光四起的黑夜里夺路而逃,背后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穆恩的右臂给一颗子弹擦过,我们逃进小松林里,他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那一年,1922年秋天,我在贝克莱将军的乡间宅第驻防。将军当时在孟加拉担任不知什么行政职务,我从没有见过他。那座房屋盖了还不到一百年,但很破败阴暗,有许多曲折的走廊和无用的前厅。古董摆设和大量藏书占据了底层;那些书百家争鸣,互不相容,在某种意义上说来正好代表了十九世纪的历史;波斯尼沙普尔的腰刀缓和的弧线上仿佛还遗留着古战场的风声和残酷。我记得我们是从后院进屋的。穆恩嘴唇颤抖干燥,喃喃地说那晚的经历很有趣;我替他倒了一杯茶,包扎了伤口,发现他挨的那枪只擦破了一点皮肉,没有伤筋动骨。突然,他迷惑不解地说:“可是你冒了很大的危险。”
我叫他不必担心(内战的习惯迫使我刚才非那样做不可,何况一个成员被捕有可能危害我们的整个事业)。
第二天,穆恩已经恢复了镇静。他接过我给他的一支烟,然后严肃地盘问我,要了解“我们革命党的经济来源”。他提的问题很有条理,我实话实说,告诉他情况很严重。南面枪声激烈。我对穆恩说,伙伴们在等着我们。我的大衣和手枪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取了回来时,发现穆恩两眼紧闭,躺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在发烧,诉说肩膀疼的厉害。
我明白他已经怯懦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我尴尬地请他自己多加保重,然后向他告别。那个胆小的人叫我害臊,好象胆小鬼是我,不是文森特。穆恩。一个人的所做所为和所有的人都有共同之处,因此,把花园里的一次违抗说成是败坏了全人类不是不公平,说一个犹太人被钉上了十字架就足以拯救全人类也不是不公平的。叔本华的名言:我即是他人,人皆众生,也许有道理。从某种意义上说,莎士比亚就是那个可悲的约翰。文森特。穆恩。
我们在将军的大宅里呆了九天。关于战争的痛苦和希望我不想评论,我的目的是叙说这条使我破相的伤疤。那九天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成了一天,除了最后第二天。那天,我们的人冲进了一座军营,杀了十六个士兵,替我们在艾尔芬被机枪扫射死去的十六个同志报了仇。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从那座房子里溜了出来,傍晚才回去。我的伙伴在二楼等我,他因为伤痛不能下到底层。我记得他手里拿着一本有关战略的书,毛德或者克劳塞维茨德作品。有一晚,他曾对我说过:“我最喜欢的武器是大炮。”他打听我们的计划,夸夸其谈地加以批评或者修改。
他还经常抨击“我们可悲的经济基础”,武断而阴沉地预言结局肯定一团糟。他嘀咕着说:“这件事完蛋了。”他为了表明并不介意自己肉体的懦弱,竭力显示头脑的敏锐。我们就这样好歹过了九天。
第十天,爱尔兰皇家警察辅助部队完全控制了城市。高大的骑兵悄悄地在街上巡逻,风中夹着灰烟;我从街角望见广场中央吊着一具尸体,仿佛软荡荡的人体模型,士兵们拿它当作靶子,不停地练习枪法。我那天清晨出门,午前就回来了。穆恩在图书室和谁正讲着话,我听声调知道他在打电话。我听见他提到我的名字,接着又说我晚上七点钟回来,还出点子说可以等我穿过花园时逮捕我。我那位十分理智的朋友正在十分理智地出卖我。我还听到他要求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故事的头绪到这里就乱了,也断了。我只记得那个告密者要逃跑,我穿过梦魇似的黑走廊和使人头眩的长楼梯穷追不舍。穆恩很熟悉房子的布局,比我清楚得多,有几次几乎被他逃脱。但在士兵们抓住我之前,我把他逼到一个死角。我从墙上将军的兵器摆设中抽出一把弯刀,用那半月形的钢刃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半月形的永不消退的血的印记。“博尔赫斯,你我虽然素昧平生,我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了你。你尽可以瞧不起我,我不会难受的。”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我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穆恩后来怎么啦?”我问道。
“他领到了犹大的赏钱,逃到巴西去了。那天下午,他看到几个喝醉的士兵在广场上把一个模型似的人当靶子射击。”
我等他讲下去,可是半晌没有下文。最后我请他往下讲。
于是他呻吟一声,怜惜地把那条弯曲的灰白伤疤指给我看。
“难道你不信吗?”他喃喃地说,“难道你没有看到我脸上带着卑鄙的印记吗?我用这种方式讲故事,为的是让你能从头听到完。我告发了庇护我的人,我就是文森特。穆恩。现在你蔑视我吧。”
《到地球取经》作者:罗伯特·谢克里
阿尔弗莱德·赛蒙出生存卡桑克4星,这是一颗离牧夫座α星不远的农业星球。他在麦田里驾驶自己的康拜因(注:联合收割机),在漫长的静夜里聆听地球的爱情诗歌录音。
这里的姑娘们个个秀色可餐,从不装腔作势,是理想的生活伴侣,但是似乎缺少点浪漫情凋。星球上的业余娱乐虽然轻松愉快,不过除掉愉快以外就什么也不剩了。赛蒙感到自己并不满足这种半静的生活,有一天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卡桑克星球上来了一艘宇宙飞船,商人运来大批书籍。商人干练精明,淡黄头发,谈笑风生。大家举行宴会欢迎他,因为这颗遥远的星球非常好客。
商人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大量最新消息:关于吉特罗依2星与3星之间的战争,关于阿朗星如何捕鱼,关于莫拉兹星的总统娶了老婆的新闻,还有道兰5星人说话如何可笑等等。后来有人提出:“说说地球的事吧。”
“噢!”那商人扬起眉头说,“想听母星的事情吗?宇宙中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和古老的地球相比了。地球上一切都是百无禁忌的。”
“此话怎讲?”赛蒙又重问一遍。
“他们那儿有法律,”商人得意地微笑说,“那可是人人都得遵守的。地球上什么都和这里不一样,朋友。你们只擅长耕种,但地球人却长擅搞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事……什么狂热啦、美女啦、战争啦、酗酒啦、恐怖啦等等,所以人们长途跋涉若干光年上地球去,目的就是为了瞻仰一下这些东西,”
“那里也有爱情吗?”一位妇女问。
“当然有,亲爱的,”商人温柔地答复,“地球是银河系里惟一迄今还保存有爱情的地方!吉特罗依2星和3星曾试过爱情的实践,结果发现这是一种过分奢侈的游戏。阿朗星决定不用爱情去蛊惑人心,莫托兹星以及道兰5星干脆就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地球人是最善于搞稀奇古怪把戏的,他们甚至以此作为一种收益。”
“收益?”
“那当然!地球是一颗古老的星球,石油和土壤都已枯竭。它过去的殖民星球眼下全部独立了,而地球人的头脑和你们同样清醒。他们当然要出售自已的商品以换取好处,所以什么都能拿来做交易!”
“那么您本人喜欢地球吗?”赛蒙问。
“我喜欢。”商人颇为有点伤感,“曾经喜欢过。不过我现在在旅行。朋友们,这些书想买吗?”
赛蒙以高价买下了古老的诗歌选集。他一面阅读,一面幻想着书中那种皎洁月光下的恋爱情景:在朦胧的海岸边相互偎依的恋人,他们如何双双坠入疯狂的爱情漩涡,倾听着呼啸起伏的海涛拍岸,直到绚丽的早晨第一束阳光照亮了爱人的樱唇……
但是这些只有在地球上才能存在!因为正如那位商人所说,地球的儿女们现在已移民到天涯海角从事各种劳动,在陌生星球上谋求生存。卡桑克星上种植的是小麦和玉米,吉特罗依2星与3星上建立了工厂,阿朗星的鱼产品驰名整个南星群,莫拉兹星球上则在猎取凶猛的野兽,而道兰5星的荒原广漠有待垦殖。所有这些地方都在各忙各的。
尽管这些新世界的生活由于有严格的计划安排,蒸蒸日上,衣食充裕,但似乎依然缺少了点什么,显得暮气沉沉,大概是因为只有地球人才懂得爱情的缘故吧。
赛蒙不禁为此心驰神往,他朝思暮想,拼命积蓄,终于在他29岁那年卖了农场。他把干净的衬衫收拾进手提箱,穿上最好的衣服和一双牢固的鞋子,登上卡桑克至地球的定期往返飞船。
他来到了地球,他的梦想肯定能够成真,因为这是有法律保证的。
他顺利地通过了纽约航空港的海关检查,搭上郊区地铁来到广场,升上地面。阳光耀眼,刺得他眼睛不停地眨动,他牢牢地抓紧手提箱,因为人们告诫他得谨防扒手。
他屏住呼吸,心荡神移,放眼四望。
使他大吃一惊的是多如牛毛的各种游艺场,五化八门,确实大开眼界!
右侧的高大帐篷上悬挂着巨幅标语:“绿色地狱居民做爱的记录片!惊人的暴露镜头!”
他刚想进去,但是在马路另一侧又是战争片和冒险片的广告:“宇宙舰队的无畏者!泰山大战土星吸血蝙蝠!”
他记得在书上曾经读过:泰山是地球人的崇拜偶像。
这一切都令他目瞪口呆,还有各种店铺鳞次栉比:食品店、旧货铺、饮料摊应有尽有。
赛蒙正不知所措,身后又传来机关枪点射的哒哒声,他骤然回过身。
那仅仅是家打靶场,细长狭窄,但装潢漂亮,柜台根高。老板是个黝黑的胖子,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向赛蒙微笑:“来碰碰运气吧!”
赛蒙发现打靶场的另一端不是通常的枪靶,在弹痕累累的凳子上竞嫣然坐着四位只穿比基尼服装的女郎。她们每个人的前额及胸脯上都赫然印着“红苹果”的标志。
“难道你们这里使用真枪真弹?”赛蒙问。
“那自然,”老板说,“地球有法律禁止做虚假商品的广告,所以这里全是真正的枪弹和真正的活靶姑娘!想站上去打几枪吗?”
“来吧,朋友!我敢打嵴赌你射不中我!”一位女郎朝他嚷叫。
“就是坐着不动他也打不准的!”另一位姑娘故意在旁边煽风点火。
“他哪行呀?来吧,朋友!”
赛蒙的手在额上擦拭汗水,他企图摆出一副对所见所闻无动于衷的模样。说到底这里可是地球,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可能的,只要做生意有钱能赚就行。
“那么也有专打男人的靶场吗?”他问。
“当然有,”老板回答,“但是您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