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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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飞一面听,一面想道:“原来那女孩子叫做尤丽君,哼,奇怪的是他一坐下了,顿时神色从容,言词清缓,这是什么缘故?”
范南龙的话送入他耳中,道:“哪一夜恰逢十五,是以我选择在夜间去看她。”
赵羽飞一则有心试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变,二则也实在不懂,甚想得知。因此举手拦他说下去,道:“等一等,为何你要选择在夜间去看她,这中间必有原因,何妨告诉我?”
范南龙带着讥嘲的神情,笑一笑,道:“你的不耻下问,真是孔老夫子的信徒啊。”
这话自然是讥笑他的无知,绝不是真心赞誉。但赵羽飞故意装出一本正经之态,肃然说道:“我力行仁义之道,当然是古圣先贤的信徒了。”
范南龙耸耸肩,道:“你装不懂也由得你吧。说到我选择夜间行事,自然大有道理,这是因为长江这一带的风俗,闺中女儿,往往在十五之夜,以香花作供,在园中拜月,照我的猜测,尤丽君既然是绝代美女,别的事她不一定会做,但这等拜月的雅事,一定免不了。所以我用不着多费工夫,也无须露面,就可以先看看她的芳容了。”
他自己略一停顿,面上露出追忆往事的表情,益发增添几分俊秀。
他接着又道:“那一夜,我等到皓月高挂,满地银辉之时,才越过围墙,且向园中走去。穿出一排树木之时,便见到眼前一片平坦的绿草地,在右角有一座精致的公用凉亭,事前摆着一张香案,上陈鲜花瓜果以及一炉好香,阶畔有个长身玉立的姑娘。一身白色罗衣,在夜风中轻轻拂去。她的一头垂肩乌发,也轻轻飘动,远远望去,单是此情此景,就令人觉得她似是在上天谪落红尘中的仙女一般了。何况那时候冰盘挂天,月色如水,园中的树木、草地、凉亭、小桥、假山等等,清幽高雅,根本就不似是在嚣闹的人间,你可想像得出这一幅仙子拜日的景么?”
赵羽飞点点头道:“你描述得如此生动,我如何会想像不出呢?不仅如此,甚至使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你绝不应该是那种灭绝人性、毫无心肝之人。”
范南龙道:“你不要那么浅薄,要知世上许多事物道理,各人之见不同,做法就不一样,老实说,我绝对不认为我掳劫几个女孩子,或者杀几个人,就算是邪恶残忍,以及违背良心。”
他一看对方要接口,连忙双手齐举,迅速地道:“得啦,得啦,你不必向我说教,我也不必多做辩论。你照你的信念去做,我也做我的,我们继续各行其是。”
赵羽飞叹一口气,果然不说话,心中却怅然忖道:“他如此俊美的人品,武功才智又这么高妙,可惜定要向邪途走,真真太可惜了。”
只听范南龙说道:“当时,我在树荫下,运足目力查看她的容貌,相距虽远,但却看得很清楚。古人说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等话,拿来形容她,几乎还不足,总之,她真是美极了,尤其是那一股风逸幽雅的神韵,超凡绝俗的丰姿,真是言语笔墨都不能形容出来。
他长长透一口气,似是借此平复内心的波动。
赵羽飞顿时为之悠然神往,冲口道:“假如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范南龙道:“唉,如果你和我一般,曾经亲眼目睹的话,你将更为渴望想看见她了。”
赵羽飞道:“听你的口气,似事直作也不容易看见她呢,这可就奇了,莫非你下不了手,把她劫来?”
范南龙道:“骗你我是孙子,我真的下不了手。”
赵羽飞畅快大笑,道:“妙极了,这叫做报应,以你这等邪人,本来是手到擒来之事,居然也下不了手,可见得老天爷算是有眼睛的。”
范南龙居然不生气,只连连叹息。
这么一来,赵羽飞见他清真意切,绝无虚假,倒不由得生出同情之心,停止了笑声,注视着他,道:“我相信你没有讲假话,可是为什么你不能把她掳来?你又不是要杀死她,有何不忍?”
范南龙道:“难怪你不明白了,其实当时我看得失魂落魄,因此上不知不觉走了出去,直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而且越走越近,就越发觉她美得不可方物,几乎不敢平视。”
赵羽飞纠正他道:“据说曹丕夺人妻子,也是美丽得叫人不敢跟她对瞧。”
范南龙道:“是的,是的,连我都几乎不敢与她对瞧,别人自然更不敢了,只不知你将来见到她之时,又是如何光景?”
赵羽飞道:“这是节外之枝了,你那时突然现身出去,她不惊骇么?”
范南龙道:“她一点儿也不惊骇。”
突然停顿一下,才又道:“老实说,我不知道她怕不怕,总之,她任何神情,都是那么艳丽夺目和迷人,使我们根本想不起她内心的情绪究竟是如何?”
赵羽飞笑道:“你真是越说越玄了,但你说下去,我很感兴趣。”
范南龙得此鼓励,兴奋地道:“我痴痴地看了许久,最后向她说道:“尤姑娘,你是我平生所见的最美丽的人了’。尤丽君嫣然一笑,红唇中微露雪白的贝齿,更觉美艳,她轻轻说道:“先生,你不是第一个向我说这句话的人了。”赵兄,你看多绝,她一句话就够我愣上老半天呢!”
赵羽飞高声道:“真的太绝了,她不再说话了么?”
范南龙道:“我愣完之后,便向她说道:“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可知道?’她道:“我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我当时魂飞骨酥,大有站立不稳之势,假如赵兄你在旁边,一举手间,准可以把我打倒。”
赵羽飞道:“你的形容词大多了,我不管你感觉如何,只想聆听这件事的经过情形。”
范南龙道:“哈,赵兄吃醋了,是不?因为她不该称赞我俊美,是不是?”
赵羽飞扪心自问,果然如此。但不爱作违心之论,只好默然不语。
范南龙高兴地接下去道:“你不必着恼,我也承认只有你这等人才有吃酷的资格,如果是别的人,我马上就拔剑杀掉他,哼,别人凭什么敢与我相提并论。”
这几句话把赵羽飞奉承得欣悦之极,露齿一笑,道:“那么你怎么回答呢?”
范南龙反问道:“如若是你,你怎么说?”
赵羽飞直率道:“我不知道,那得看其时的心情,方知反应如何。”
范南龙道:“这话也是。”
赵羽飞禁不住推测自己如果处在范南龙地位,被尤丽君夸说是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之时,将会如何回答。
他一下子已想出了四五种不同的反应,范南龙道:“不瞒赵兄你说,我当时听得傻了,半晌,才想用她自家的话,回敬她一下,而且这也是真话,我并非第一次被人这样赞美的。”
他轻松地笑一下,才道:“但我不忍心这样做,一则显得太小气了,没有风度。二则我绝不想令她感到难堪,当下说道:“尤姑娘,唯有你的夸奖,方使我痴醉动心,因此,我要大胆地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假如和旁人一样,那就不必说了。’尤丽君说。唉,赵兄,你听听看,她这话够多绝,若不是仙姿慧心之人,焉能说出。当时我就大吃一惊,暗念当然不可落人窠臼,不然岂不是被她瞧低了。”
赵羽飞扼腕道:“这样说来,你竟然提不出要得到她的要求了?怪不得她没有被你所掳。”
范南龙道:“不是.不是,我和你现下想到的一样,立即晓得别人所提过的要求,不是要娶她为妻,就是留在那儿,永世不离开她,因此,如果我定要不落前人窠臼,自然不可说出这种话,因而如你刚刚猜的,以为我只好离开她了。”
赵羽飞讶道:“你后来怎么说呢?”
范南龙得意地一笑,道:“我脑筋一转,便对她说:“我的要求,绝对与旁人不同。因为我要想法子忘掉你。”
“‘尤丽君非常惊讶:“你想忘掉我?’”
“她随即笑起来,又道:“那岂不简单,你走开就是了。”
“我说道:“你错了,相反的,我要带你回家,以便朝夕看见你,日子久了,自感平凡而生厌,于是你便在我记忆中退了色,直到没有为止。”
“尤丽君点点头,道:“这话勉强说得通。”
“我狂喜攻心,道:“那么你答应我了?这话以前没有人说过吧?”
“尤丽君道:“没有人说过,我答应你也无不可,只是你这个存心,一定失败。”
“我不想慎重思寻此计有何必败之处,虽然我的用心,只是想把她弄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是她既然摆下这句话,我岂能不把破绽想出来,以便设法破解?不然的话,她焉肯真心实意的跟我走?”
赵羽飞听到此处,也觉得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照理说,她既是承认有理,如何又敢断其必败?
若说她自信自己的美丽,那只是一种主观的道理,不能使人折服,所以不能作为辩论的根据。
但客观的事实,却没有可以驳倒范南龙此一理论的证据。
他耸耸双肩,表示放弃推想。
范南龙才道:“我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便向她说了。
“尤丽君含笑道:“假如我说得有理,你便如何?’”
“我道:“若如此,我绝不强迫你就是了。’”
“尤丽君道:“你这样回答,使我感到有点儿可惜。’”
“我道:“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可以把你架走,哪怕天王老子是你的父亲我也不管。’”
“尤丽君摇摇头,道:“这倒不关我愿意与否的问题,说到你想把我带回家,日夕得见,以便生厌忘了我,这个理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实施,或者有效也未知,但如果没有时间,例如我到了你家,便死去了,试想你如何能忘掉我。基于欲不尽则有余贪这个道理,你必定更加思念于我,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但她这等假设,未免太勉强了,赵兄你说是也不是?”
赵羽飞点点头,对这个俊美的敌手,开始产生少许同情,因为他听到这里,已感觉到范南龙必定遭遇上莫大的困难,以致终于得不到尤丽君。但怕只怕所遭的困难,当真是因尤丽君之所以死,他结果没得到她。
范南龙又道:“我和尤丽君说道:“你用死来威胁我,我自然没有法子。假如是外来的仇敌,哪怕对方势力多么强大,我自信仍有保护你之力。”
‘尤丽君缓缓道:“我不是打算自杀,而是外来的力量,使我一离此地,就非死不可。’”
“我顿时大感兴趣,充满了信心地道:“这就行啦,只要不是你自愿轻生,外来的力量,哪怕多么强大凶恶,我也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尤丽君盈盈一笑,道:“只怕你有心无力呢!’”
“我道:“你莫小看了我,到底敌人是谁?快快告诉我。’”
“‘尤丽君道:“那么你听着,我的仇敌不是人类.而病魔,因为我离开了这儿,不出半个月,性命就将被死神掠走。’”
“我为之一愣,问道:“你看起来很好,谁知竟有绝症缠身。只不知那是什么病症?”
“尤丽君露出黯淡的神情,道:“据说在我腑脏内,长着一个恶瘤,这个恶瘤如果一日不以药物抑制,马上就肿大,十数日必死无疑。’”
“我听了这话,